瘟疫這個東西莫名奇妙的出現,讓周書這個趕車的覺得很不真實。
這個消息很快在逃難的隊伍中傳播開,立刻引起了大範圍的討論和恐慌。
隊伍之中,領頭的似乎是幾個正走在隊伍前的老年人,以及那個正守在藍小姐身邊的彩小姐。此時此刻,隊伍的行進再次停了下來,十幾個逃難者圍著彩,詢問著瘟疫是否會影響自己這些人的行程。
他們只是想從彩小姐的口中得到一個安慰而已,這一點估計連他們自己都清楚,彩也是給了他們所需求的東西。
「放心吧。」她用自己天生那個悅耳的聲音,伴隨著乾巴巴的口氣對所有人說道:「我們會繞著瘟疫走的。現在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瘟疫規模也不瞭解,我們會按照最壞的情況做打算的。」
一些人詢問,最壞的打算指的是什麼。彩回答道:「本來是準備繞過望海山的,最壞的情況,就是翻越那裡。」
一聽說要翻山,那幾個用板車拖著全部家當的人家不樂意了。
「不是吧,彩小姐。這要是翻山的話,受傷的藍小姐怎麼辦啊?還有我們的馬,難道都要扔掉嗎?」
望海山是海邊的一座山,不是很高,但也沒有人為山修什麼盤山路。這山的山腳已經有兩條人馬車轍壓出來的大路了,都能夠通往海邊,現在彩小姐顯然是準備避開這些有人居住的山腳。
一聽說要翻山越嶺,隊伍中的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不單是他們,那幾個帶頭的老年人也是一樣。以他們的身體狀況,能走路走這麼遠已經很不錯了,之前幾次休息都是他們提出的。走大路還被人扶著。尚且如此困難,要是爬山的話,他們覺得自己就要和膝蓋說拜拜了。
周書在一旁沒發言,一直盯著彩的臉看著,想看看這女人會不會又露出什麼有趣的表情出來。彩也沒讓他失望,不經意間一個微笑。暴露了她的一些壞心思。
「要不然這樣吧,我去旅行者鎮,看看瘟疫到底是個什麼程度。你們繼續王前走,去護劍神殿等我回來。」
彩小姐如此提議。
周書不知道這傢伙這麼說到底憋著什麼壞,但本能告訴他,或許應該跟著這女人一起去一趟。
比起那些逃難的,周書覺得自己才應該是那個最需要休息一下的人。這幾天一點清閒時間沒有,這邊的事兒沒忙完就要去那邊轉,簡直慘。
他現在確定。自己就是個閒不下來的人。自己完全可以糊弄一下,不去管什麼謠言的傳播效率,讓它自己慢慢傳去唄,反正也不著急,等啥時候傳得差不多了再把龍牽出來轉一圈就完了,沒必要這麼著急。
彩小姐的提議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她本身就是旅行者鎮的鎮民,由她去那是再合適也不過了。
在確定情況之後。她提出需要一匹馬匹。此處離旅行者鎮還稍微有著那麼點的距離,讓她走著去或者像武人一樣跑步旅行。這純粹是讓她去死。
問題是目前隊伍裡已經沒有合用的馬匹了,之前倒是有一匹,被藍騎著去了百屠場鎮,結果她自己被人打斷腿現在還躺在板車上發高燒,馬直接是下落不明。面對百屠場鎮的那幫臭無賴,形式不如人的一幫逃難者倒是也沒人追討那匹馬。馬的主人現在是心裡滴血卻又沒辦法說出來。
周書本來就打算跟著彩一起去的,現在見到有了機會,果斷像是課堂上懂得老師提出問題的乖學生一樣高舉雙手。
「我跟你去可以嗎?」
「你?」彩小姐一邊眉毛上挑,沒等她做回答,一幫男人已經在一邊用力搖手表示不同意。
「阿彩啊。你可千萬不能跟他這個陌生人去呀。」
「是呀,還有個幾十里的路,身邊有個外人的話……」
周書一臉不爽的盯著這幫排外的傢伙,心說你們忘了我剛才救助那個斷腿姑娘的正義舉動了嗎?我長得沒有那麼像壞人吧?
自從修煉了武道之後,周書的身材已經大了一大圈了。雖說他自己還覺得自己是當初那個青出身,可實際上別人看他更像山賊多一點。
彩小姐猶豫了一下,然後拉著一幫同伴低聲嘀咕了半天,都被周書給聽到了。倒也不是什麼非得背著人才能說的事情,那姑娘只是在幫著勸,表示自己這路上不會有事的,請大家放心。而且斷腿藍需要醫生治療,也需要藥材。讓那人駕著馬車帶自己和藍去一趟旅行者鎮
,或許對藍的傷勢也有幫助。
貌似彩和藍這兩個女人在這只男性為主的隊伍裡有些人氣,彩的話很管用,一幫人思索一陣後還是答應了。
好在周書沒有把武器掛在身上的習慣,所有人都以為他身上沒武器,所以還是比較容易被人接受的。在某個慇勤的年輕男性給了彩小姐一柄裝飾頗為亮麗小刀之後,周書趕著板車上路了。
馬車的時速有多少周大老爺並不清楚,不過好消息是,前方道路筆直寬闊平坦,都快趕上高速公路,一路上沒有多少顛簸,大概三個小時不到就見著行人了。
這會天也快亮了,沒啥夜生活的鄉下人這會已經早起忙活。現在是秋天,正是林地山中果實比較豐盛的時候,一大早的已經有一些婦女挎著籃子去熟識的小林子採集果子。
周大老爺這輩子從沒吃過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東西,之前跟病公主一起出遠門,也是這個時節,也有掛著滿滿樹莓的果從,但兩人都沒生起過採摘的念頭,他們這些城裡小孩實在是沒有這方面的知識,總覺得野果是洪水猛獸,
吃不好就要中毒鬧肚子。
旅行者鎮是個非常大的鎮子,畢竟靠著山,不像百屠場鎮那樣靠著墳場。山能夠養活很多人。也有商人願意來此交易,收集山貨,所以鎮子漸漸的發展了一起來。
周書躺在板車上,手裡抓著糖猶豫著要不要給那個正在渾身發熱冒虛汗的斷腿姑娘吃。其實給她吃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他帶著一個施恩圖報的心思,想讓這姑娘知道是自己救得她。希望能夠以此收穫一些桃花運,所以沒出手。
趕著車的是彩小姐,周書那個趕車的技術,就算道路筆直,也能把馬給趕到山上去。馬是好馬車是好車,賣這套車馬的人似乎是一個很有信譽的商家。雖說拿走的錢絕對要比這車馬多上幾十倍,但總算沒在質量上坑人。
彩小姐是個能幹的女人,馬車的韁繩都能甩出鞭子聲來,彷彿她趕得是戰車而不是板車。一路上她完全沒跟周書搭腔。除了最開始彼此報了個姓名之外半句話都沒說過。周大老爺有點怕這個笑起來各種嚇人的女孩子,於是也沒搭理她,一直在車斗裡盯著昏迷中的藍看著。
藍似乎是一個好人,這一點周書清楚。之前她自告奮勇去百屠場鎮報告情況,足以說明她善良又有責任心。
這些相信黑龍來襲說法的逃亡者,基本上都是比較前程的天空之神信徒。信徒這東西通常都是善良的。宗教高層人員確實很容易出問題,但這與信徒無關。他們只不過是普通的統治階級,想擺脫統治階級的固有特性還是比較難的。
這個世界也是好人倒霉啊。周書感歎了一下。翻身從車上跳下來,因為旅行者鎮到了。
旅行者鎮是一個建在山坡上的鎮子。整個望海山範圍很廣。一路走過來地勢坡度是越來越高。這個山要是再矮上一點,基本上這裡就可以叫做高地了,根本就不像是山。
鎮子中的建築以木質為主,這很正常,畢竟附近的木頭跟不要錢沒啥區別,可惜沒有運河。這些木頭運不出去,無法成為鎮子上的收入就是了。
一到正地方,周書和彩就一個勁的納悶,同時也完成了兩人這一路第一句對話。
彩:「這地方看起來……」
周書:「……好像不像有瘟疫呀。」
確實不像有瘟疫。現在天色剛濛濛亮,已經有一幫孩子趕著羊上山去放了。孩子們精神頭不錯,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身上的衣服裹得也很暖和,看起來很是富足不像放羊人家的孩子。
周書一直很喜歡這種山地羊,連忙用召喚之書記錄了一下,準備以後變出來稀罕稀罕。他個人最喜歡的三種動物是山羊、袋鼠和鵝,喜歡到想要改名叫周袋鼠的程度。這三個動物也是沒一個脾氣好的,見到陌生人凶起來一個比一個要命。
鎮子口也是停著許多輛拉著貨物的馬車,大概是正準備離去的樣子,趕車的人臉色也不錯,就是看起來沒怎麼睡醒似得。
「不會是你的信弄錯了吧,彩小姐?」
「不會的……」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語氣上一點都不自信。
給彩寄信的,是她的一個老熟人。她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雖說看起來年輕,但實際上早就過了適婚年齡。她的父母早死,其實也已經活過了白月國平均四十五歲的年紀。鎮上沒啥有交情的人,至少瘟疫爆發,不會有人寫信給自己讓自己別回來,平時那種碰上了互相打招呼的朋友鄰居倒是有一些。
周書跟彩一頭霧水的往鎮裡裡走,小鎮上許多人都跟彩打著招呼。「彩,你回來啦?」這樣的問候不絕於耳。
由於藍的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彩決定先去敲醫生家的門。鎮子上沒有那種能夠借用神力治傷的神殿,鎮民有個頭疼腦熱的還得吃草藥看大夫。
對於草藥這種東西周書是不咋信任的,這種連微觀世界都沒發現的醫學基本上就是試驗科學,不過對於外傷這種東西,一些試驗出來的草倒是也能有些效果。
一大早的,沒有醫生開門坐診,不過也無所謂,反正鎮上就那麼兩個半大夫,也習慣了大半夜或者大清早的被人敲門出急診。這次彩拉著病患過來,已經算是給醫生面子了。
白月國的醫生都是在神殿上班的。也算是神職人員,倒是脾氣不錯。一個老得已經彎不下腰的老爺子瞇著眼睛看了看藍腿上的傷,指使著周書和彩,在自己獨自居住的家中一個勁的忙活,又是燒水又是找草藥的。
藍被放在暖和的客房床上,呼吸比一個小時前又急促了10%左右。
「藍的情況怎麼樣?」彩詢問道。看起來不是很擔心的樣子。
醫生表示還算可以,應該死不了人,以後想走路也沒問題,就是會有些跛。想和爬行的嬰兒賽跑也可以,勝負五五之數。
周書聽了這話,仔細的觀察彩的表情,他現在特別喜歡幹這個。他能夠感受到來自這女人內在散發出來的哀傷,臉上卻依舊是平常的樣子,彷彿一張臉打滿了肉毒桿菌。已經不會做表情了一樣。
在確認藍能活下來之後,彩向醫生詢問,最近鎮子上有沒有什麼疫情,生病問診的人數有沒有增多。
醫生表示,這天氣涼了,哪會有疫情,淨瞎胡說。倒是感冒了來拿頭痛湯藥的人挺多的,還有退燒藥也比較強手。老人家這麼說著。把一瓶退燒藥灑在了藍的臉上。他本來是想餵給藍吃的,可惜上了年紀。手抖得抑制不住。
這個說法就更讓人感到奇怪了。藍把信又掏了出來,由於既不清楚寄信人又不知道收信人,無法判斷這信是哪裡來的。
不過可以確定,
信上明明白白的說了,這旅行者鎮上已經出現了瘟疫的。
周書抓了抓頭,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把彩從醫生身邊叫離,偷偷摸摸的對她說。
「彩小姐,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這個瘟疫的潛伏期比較長,大部分人只是被感染卻還沒有犯病,所以看不出來。也沒人發現?」
彩花了好大力氣才理解『潛伏期』這個詞的意思,明白了眼前人想要說什麼。
「那也說不通,寫信的人不是很清楚的知道瘟疫的事情嗎?而且這信是封遺書,也就是說寫信人已經被疫病害死了吧。」彩抖了抖手裡的信件。
「確實……」周書也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索性懶得問了。「或許只是個惡作劇。」
兩人比較希望沒有瘟疫發生,雖說周書不在乎這些,但這個詞本身就讓他夠難受的了。他家是南方,當年**鬧得凶的時候他家附近的學校裡出現過疫情,整個學校差點都被隔離。
兩個完全不熟的人言止於此,沒再說話,而是默默的站在一處看醫生在那裡用藥。
雖說老先生人老了點,不過手藝還是不錯了。指的是做飯的手藝。
彩的病很簡單,吃點藥,敷點藥,打個夾板也就這樣了。剩下就等她退燒轉醒,這個需要時間。老先生本來是打算睡到日上三竿的,既然來了生意他也就索性不睡了,用家裡院子中的一些菜和乾貨熬了一鍋亂燉一樣的東西當早飯,招待客人。
菜的味道聞起來很香,這大冷天的走了一晚上了,從昨天夜裡一直出溜到現在,渾身上下沒一處舒服的。這個時候有一些熱的東西吃,非常享受。
周書幫藍交了診金,彩身上沒有錢。替藍道謝之後,彩盒周書上了飯桌,一人捧著個裝滿湯的碗開吃。
「怎麼樣,會不會太淡?」醫生顫顫巍巍的抓著個調料瓶子詢問,裡面是鹽。
「不會,鹹度適中,很好吃。」周書笑著回答。
老人『哦』了一聲,開始往自己的碗裡撒鹽。
周書身為南方人,雖說也是個堅定的鹹黨,不過吃東西的口味還是比較淡的,太鹹的東西吃不了,舌頭會痛。相對的,寒冷地方的人新鮮菜比較少,所以很多菜都是用鹽醃製保存的,久而久之吃下來口味會比較重。
這北海已經不能再冷了,周書現在是武人,比較抗凍,但並不代表他感受不到溫度。
眼前這個北海老漢似乎是相當的口重,一瓶鹽被他顫抖著的手灑來灑去的灑了半天,也不見個停。周書和彩看得心驚呀,心說這老頭怎麼這麼能吃鹽?
兩人顯然是低估了老前輩的戰鬥力。老人手不小心一抖,就跟剛才把藥粉弄了藍滿臉一樣,把瓶子鹽倒了一半在湯碗裡。老人看著自己那個鹽分都快飽和了的碗,在兩個客人的震驚目光中喝了一口。
周書和彩已經做好了這老人鹹的把東西吐出來的準備了,結果人家老當益壯,又抓起放鹽的瓶子倒了幾下,然後開始安心的吃自己的東西。
「我的天啊!」周書借過瓶子,往自己的碗裡灑了點。他還以為這裡的鹽有什麼問題,鹹度不夠呢。自己嘗了一下,除了鹽粒有些粗不易化開之外沒啥特別的呀?
這種狀況絕對不自然。周書這會已經從自己的第六感那裡感受到了一絲奇異。並沒有什麼大的災禍,只是察覺到了敏銳的情況不對。聯想起那封關於瘟疫的信件,他可以確定,這個鎮子絕對正在遭受著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