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歡的就是風,它狂放、猛烈,勇敢無畏,就算是山嶽在它們面前,風依然敢無畏的衝撞過去。」
「現在,我有些喜歡雪了,潔白、乾淨,還……」一不留神,灌了一口雪渣,李強急忙轉過頭。
「帶著甜甜的味道……」
搖了搖頭,藍浩靠在雪橇上,把身體縮的更狠。一張完整的虎皮蓋在身上,再加上貼身的棉衣和羊裘,藍浩依然感覺好像鑽到了冰窩裡。
北方的風狂烈,它或許不如颶風那樣勢大,也不如西北風那麼持久,可在西伯利亞隨時可能爆發的暴雪的助力下,它的破壞力絕不輸於颶風。
北風在呼嘯,暴雪在尖叫。
刺耳的風雪聲無孔不入,就算是最具耐性的蒙古馬,在這樣的天氣裡,也只能耷拉著耳朵,讓身體的皮毛盡可能的保護住自己。
雪粒並不大,卻很密集,就算是不頂風,一張嘴也能吃個滿嘴的雪渣。
出了恰克圖不過十分鐘,雪橇上已經積了一掌厚的雪,馬背上也盡成了白色。
雪下了兩日了,本該厚實的積雪,在暴風的卷席下,只有十多厘米的積雪留了下來。
依靠在馬拉雪橇上,藍浩有些坎坷緊張,打劫的事長做,逃跑也是習慣,直接攻打一個城鎮,這事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一百一十具馬拉雪橇,恰克圖人民委員會忙活了好幾日,才攢下這些器材。
三個連的步兵,配屬了兩挺哈奇開斯機槍,還有八千發六五機槍彈,這樣的火力要回還弱的話,那麼三十支溫徹斯特泵動式大口徑霰彈槍,就足以彌補一切。
這種大口徑的槍械,威力幾乎堪比火炮,每一槍過去,都能掃蕩一片。
藍浩很清楚,這次的戰鬥可能會很殘酷,但是勝算確實一定的。莫然讓兩兄弟全部加入到戰鬥部隊,而且還是兩個連長,目的就是為了給兩人製造揚名立威的機會。
「吼……」
奔騰的巨獸從前跑到後,拉雪橇的蒙古馬若不是聾了耳朵,顧忌都能當場嚇尿。
兩頭戰熊,這是絕對的殺手鑭。
李強用羊裘大衣擋住風雪,羨慕的看著那兩頭來回奔跑的巨獸,這是陸地的霸主。
猛虎雖強,卻只是野獸,能夠聽懂指令的戰熊,絕對能夠單挑它們兩個。
「可惜,這兩頭戰熊只聽大哥和歐列格的,要不然淘過來,肯定很猛。」
恰克圖和後營子相距有十里,若是平時,快馬加鞭,不過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可現在,風雪大作,行軍速度超不過十公里每小時,而且還要防著有雪橇跑丟,慢的讓人痛苦。
就算是這樣,後營子也依稀在望了。
雪橇沒有直直的衝到後營子,而是跑到了它的下風口,在哪裡,就算是出現一些聲音,後營子也聽不到。
有經驗的御者趕著雪橇,圍成了一個圈,把外界的風雪都擋住了,避免了一些麻煩。
「同志們,集合!」站在上風位的歐列格大聲吼道。
士兵下了雪橇,找到自己的班長,班長們集合了隊伍,以排為單位聚集,最後才向連長報道。
這一次出兵的三個連,有兩個都是新組建的,成員多是漢人,也有熟悉漢語的蒙人;另外一個是歐列格的嫡系,據說是什麼教導連,聽起來很厲害。
「一排應到三十二人,實到二十八人,有四人失蹤。」一個排長喊道。
「二排應到三十二人,實到三十二人。」
……
「四排……」
出發時四個排,有一百三十多人,現在還沒打仗,路上就跑丟了四個,李強心裡有些難受。這讓他想起了當初一群人北逃的時候,萬里逃亡路,三十幾個兄弟一直都在減員,有時候一場戰鬥之後,就能少四五個,每一個都是性命相交的好兄弟。
「我的指導員同志,現在全看你的了!」
李強的指導員是一個老徵召兵,是最早跟隨歐列格的徵召兵之一。現在已經成為精英級的徵召兵了,能力在全軍(都是新兵)都是數得著的。
「是的,連長同志。」點了點頭,指導員托斯拉夫召集了四名訓導員,他們需要在戰前,鼓舞士兵們的鬥志。
三個連長同樣也沒有閒著,他們要接受歐列格分配的任務。歐列格是戰鬥指揮官,是這次最高的行動指揮官。
藍浩似乎特別不耐凍,剛下了雪橇,身上裹著厚厚的羊裘,頭上帶著圓形卷毛帽,渾身還在打著哆嗦。
三個人圍在一起,用連在一起的羊皮擋住了風雪。
「後營子城中沒有兵房,駐軍很少,李強帶領你的連攻打後營子;我和藍浩兩個連伏擊紅樓兵房的援軍。」風雪很大,每一句話都是用吼出來的,很是消耗體力。
出發之前,後營子的地圖都已經被研究透了。俄軍在後營子外駐有一個紅樓兵房,能夠駐守大量部隊,蘇科查夫原先所在的騎兵連就曾在此駐守過。現在已經被北洋軍駐紮進去了,裡面本就稀少的俄軍去向不知。
藍浩很清楚,紅樓兵房裡必然有北洋軍主力,更重要的是他們擁有兩挺馬克沁重機槍,見識過哈奇開斯機槍後,藍浩對機槍就有種淡淡的畏懼,它太強了,簡直是步兵的剋星。
歐列格又將作戰過程詳細的講述了一遍,才放兩人歸隊。
「阿浩,明天我們一塊喝酒!」
望著大步而去的李強,藍浩揉了揉震得發嗡的耳朵,笑了。
於文泰的部隊在恰克圖被打散了,收攏下來的也不過三四十人,而且槍支丟了大半,在軍中地位陡降,直接被打發到後營子守城來了。
作為主力的王廷蘭的第二騎兵營運氣更差,在撤退的時候太過匆忙,士兵們沒有準備,又被歐列格一衝陣,登時遭了大殃,四個連跑回來的只有一半多些,其他的全部失蹤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戰死了,還是直接逃跑了。
和前營子、恰克圖一樣,後營子的城防就是一些柵牆,其實整個蒙古的情況都差不多,草原上很少築城,能夠利用的材料只有樹木。所有的定局性的城鎮都是圓木為牆,扎木為門。
外蒙及以北在過去通常被稱為漠北,就是因為他們和內蒙隔著成片的沙漠,尤其是巴力吉林沙漠,面積最大。
外蒙和俄國後貝加爾省氣候相似,都是乾燥少雨的情況,所以外蒙地區荒漠化很嚴重,恰克圖和後營子之間就是一片龐大的荒漠地帶,春季到來的時候,這裡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小片牧草。
後營子就是建立在這樣一片荒漠之上,四野空曠,一望無垠。
天寒地凍,於文泰又灌了一肚子的烈酒,藉以取暖。
幾個巡兵守在柵門處,略顯狹小的門房裡燃燒著火盆,火盆上還架著鐵水壺,咕咕的燒著熱水。
「老六,你聽見什麼聲音沒有?」一個瘦小的士兵傾著耳朵,有些緊張。
嗤笑一聲,老六道「瘦子,這是後營子,離買賣城有十里遠,還下著這麼大的雪,你覺得會有什麼動靜?」
「不是風聲,就是雪聲!」另一個士兵嘲笑道「瘦子這是被嚇怕了,那天他把鄧三抱回來的時候,可是染了一聲的血,我現在還記得,他睡覺時說的夢話呢。」
「三哥,三爺,冤有頭,債有主,你別找我……」那士兵雙手作揖,講的有聲有色。
「哈哈……」
瘦子望著門口,臉色慘白,顫抖著把雙手舉過頭頂。
「六哥,你看,瘦子真的嚇怕了,都舉手投降了!」
「……」
「你們怎麼不出聲啊!」
「我知道他們怎麼不出聲!」舉著一支粗大的霰彈槍,李強笑瞇瞇的說道。
李強的身後站著五名渾身雪白的士兵,有的舉著大號霰彈槍,有的端著三八式步槍,武器上都落了一層的雪花,正在慢慢的融化著。
「敵…敵襲……」一聲淒厲的尖叫瞬間傳出,刺破了風雪的阻隔,傳遍了全城。
「媽的!」臉色一變,李強本想逗他們一下,然後把他們抓起來,沒想到卻出了簍子,打草驚蛇了。
「轟!」霰彈槍噴吐著火花,尖叫的士兵聲音戛然而止。
「靠……」早知道霰彈槍威力巨大,可真的面對的時候,李強還是傻眼了,剛剛還尖叫著的那士兵,腦袋竟然被生生轟碎了,殘餘著的脖頸露出慘白的脊椎,白的紅的漿狀物,潑灑了一片。
屋裡的士兵似乎被嚇傻了,看著沒有了頭顱的士兵,愣愣的,呆住了。
「卡嚓」一聲,又是一枚霰彈滑入槍膛,李強身體後退了兩步,一揮手,示意手下人開槍。
近距離使用霰彈槍太凶殘了,就算是李強殺人如麻,血腥手段見識過不少,也禁不住膩歪。
「砰砰……」
密集的槍聲響起,殘存的士兵們,至死都沒有來得及喊出自己的聲音。
留戀的望了一眼冒著熱氣的水壺,李強強忍著喝口熱水的衝動,頂著一頭的白雪和白眉,衝進了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