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殤驟然睜眸,燈光明亮的房間內,一片通亮,卻空寂得厲害。
娘子還是沒有回來,她還是沒有回來。
不是說過,很快就回來的嗎?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是不是出事了?
方纔那個怪大夫的房中,好亂好亂,好像有人在裡面大打了一場,還有好多的血,還用血寫了字。
娘子會不會,也被那些人抓起來了?會不會,也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思及至此,他再也躺不下去了,一骨碌爬起來,心絞痛得厲害,他要去找娘子!他想要見到娘子!
匆忙穿好鞋,就疾奔出去。
外面的夜已經深了,行人漸漸寥落,但是到處依舊是顏色明亮的綵燈,一路敞明通亮。
芙蓉河,芙蓉河……
他焦灼地抓腦袋,記得好像怪大夫的房中用血字寫的就是芙蓉河,可是芙蓉河在哪裡?娘子在哪裡?
夜殤慌張無措,看到旁邊有人經過,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臂,可猛地想到娘子的警告,不許碰別的女孩,便又立即觸電般縮回手。
「做什……」女子以為遇到色狼了,羞惱地抬頭,可一見來人的臉,眸光頓時變得一片癡迷,兩頰緋紅,羞澀地輕問:「公子有事?」
夜殤躺回床上之前,已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放到枕邊,此番出來匆忙,壓根沒記得要戴上面具。
所以,女子此刻看到的,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臉龐。
這呆子壓根看不出女子神色的變化,只焦急地問:「芙蓉河!芙蓉河在哪裡?」
女子給他指了芙蓉河的方向,他便如離玄的箭般向那邊衝去。然而,待他趕至芙蓉河,河畔早已無一個人影。
稀疏的柳枝垂在河畔,斑駁的樹影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顯得空蕩而寂寥。
娘子……娘子呢?不是說來芙蓉河的嗎?為什麼看不到娘子?
娘子,不要他了嗎?
可是,呆子很乖,很聽話的啊……
他四處張望著,只覺死寂的天地在眼前不停旋轉,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沒有人,沒有娘子,沒有……
「娘子!娘子,你在哪裡?」他焦急地沿著河岸奔走,跑上跑下,按在嘴邊的雙手不能控制地顫抖,沙啞的聲音已帶上了脆弱的哽咽。
「娘子,我不要玩捉迷藏了,你出來好不好?」
「娘子,我不要再當英雄了,我害怕,我怕黑,你出來,我怕,真的好怕——」
「娘子,你不要我了嗎?我……我好怕!我只有一個人,我不知道去哪裡,我不敢一個人睡覺,我……我想你……」
「娘子,我想你!我想你!我想死你了!娘子!」
淚水,在眼眶當中轉了幾圈,終究強忍不住,滾落而出。
他無助惶恐地環視著黑暗的四周,渾身顫抖,淚水如雨下,「娘子,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你說過我們要永遠不分離的!娘子,你不能騙我……」
「這位公子,人都散了,這大晚上不睡覺,你在做什麼?」
嬌媚的笑聲自身後傳來,夜殤回頭,見是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正對他笑得花枝亂顫。
婦人看清楚他的臉,不由一愣,很快,眼底閃過一抹貪婪的森森綠光。
這等絕色,她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這可真是天上平白掉下來的大大餡餅啊!
夜殤看到一個人,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忙道:「我、我找不到娘子了!」
「娘子?你家娘子上哪兒了找不到?」
「上……我不知道娘子上哪兒了……」夜殤眼神一黯,環視了四週一圈,心頭空蕩蕩的。
她說過不會丟下他,她說過一生不離不棄,她說過的。
為什麼……
「我看公子面生,似不是本地的,你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你家娘子未免是大海撈針。」婦人搖著肥臀向他走來,拉住他的手,「這樣吧,我帶你去找你家娘子,路上,你跟我說說你家娘子長什麼樣,我讓下人也都出去幫你找找!」
夜殤陡然抽回手,退開離婦人五步開外的距離,搖頭:「娘子說過,不能相信陌生人,我不要跟你走!」
婦人沒想到一個傻子還會防備自己,回頭往暗處一個角落望了望,眸底閃過一抹狠光。
夜殤雖然神智弱淺,但七竅卻比常人剔透,見婦人眸中冷芒一閃,立即感覺到了危險,轉身就跑。
然而,未等他跑開幾步,只覺頭部猛地受到一記重創,一股巨大的黑暗瞬間洶湧襲來,將他的意識全部湮沒。
娘子,娘子救我……
婦人低頭看了昏倒在地上的男子一眼,冷冷一笑,再回頭看了看那暗處,便吩咐那敲暈夜殤的漢子,「把他帶走。」
待婦人與扛著陷入昏迷的夜殤的漢子一起離去,暗處才慢慢踱出一個黑影來,玄衣目光冰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少頃,轉身,大步離去-
「娘子,娘子你在哪裡?」
「娘子,你說過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娘子,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你騙我,你騙我……」
「娘子,你這個大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
「呆子!」
葉姮心痛如絞,倏而睜眸,頭頂是一片華麗的幔帳,身下是柔軟厚實的床褥,房間,更是致古典,奢華而不失為靜美。
這裡好眼熟,這裡是……梨花閣!
葉姮陡然睜大眼眸,從榻上彈跳而起,左右看了看,她進宮了?
她睡了多少天,怎會一睜眼就在皇宮裡面了呢?
她從床上下來,顧不上穿鞋,赤腳跑出去,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熟悉,熟悉到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她如今,身處深宮。
皇宮,就是一個守衛森嚴的地牢,要離開這裡,恐怕要比登天還難。
可是,哪怕是登天,她也一定要離開!
呆子……
她消失了這麼多天,呆子找不到她,該多害怕,該多無助啊!
他那麼笨,也不知道有沒有吃飽飯,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漸涼的夜晚多添一些被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因為思念她躲在被窩裡低泣,也不知道有沒有在打雷的夜晚藏在一個黑暗的角落瑟瑟發抖……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好像在滴血,疼得不能自己。
她要出宮,她要去找她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