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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四 心頭血·一生纏 第七十章 痛別 文 / 慕起起

    他的臉上不見一點不豫,依舊笑得溫柔,「的確瘋了。阿姮,許久不見,我想你想瘋了。」

    「是嗎?承蒙皇上厚愛,只可惜,擺脫你的這些時日,是我此生最輕鬆快樂的日子!」葉姮冷然一笑,眸光驟然一寒,陡然騰躍而起,向拱橋之上的冷鶴霖飛撲而去。

    然而,未待她接觸到橋頭,便從兩旁的暗處飛出兩個體型魁梧的黑衣男子,迅速擋在她的面前,二人齊齊發掌,將她逼得連連後退。

    玉足輕點河水,葉姮抽出腰間的軟劍,再次躍起,與兩名男子糾打到一塊兒。

    可,這兩名男子武功深不可測,她根本就不是對手,不消片刻便被其中一名男子拍中肩膀,擊得她從半空掉了下來。所幸她輕功有一定的基礎,旋即翻轉了幾個身,有些狼狽地降落在岸上,兩足卻還是禁不住往後趔趄了幾步。

    她捂著隱隱灼痛的肩膀,盯著已然站在對岸的兩名男子,氣悶不已。

    「玄影大膽,膽敢出手傷主子。」景扶忽然淡淡說道,只是往昔清澈透底的雙眸充斥著寒冽的戾氣。

    「屬下該死!屬下自甘領罰!」那拍了她一掌的清俊男子陡然跪地,未待景扶出聲,已是抬掌,重重在自己肩胛上一拍。只見他臉色一暗,不過霎時,已是嘔吐出一口鮮血來。

    葉姮見此,不由蹙眉,不是同情此人,而是因為她所認識的男子,變得愈發的陰戾無情起來。

    她隱隱不安起來,終於意識到,今日要全身而退,似乎有些困難。

    「阿姮。」她還在焦灼地想著對策,景扶已是調轉過頭來,神情溫和地看著她,「由你來抉擇吧,是要冷鶴霖的命,還是要你的自由。」

    他話音剛落,便見又從暗處閃出一個紅影,閃電般向拱橋撲去。

    葉姮轉眸,便見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紅衣女子蹲在橋上,手持一把彎刀,架在冷鶴霖的頸上,清麗的臉上寒光閃閃。

    她相信,只要景扶輕輕點一下頭,她手裡的彎刀,一定毫不猶豫割斷冷鶴霖的喉嚨。

    景扶已非昔日,她今日若逆他意而行,他定不會對冷鶴霖手下留情的。

    葉姮望著冷鶴霖身上淋漓可怖的血跡,只覺心臟一陣陣收縮,絞痛得厲害。

    他對她恩重如山,她欠他太多太多,本就還不清,如今,又因為她而遭受到這般的毒手,不管是出自什麼緣故,她都不該棄之不顧的。

    可是,她若對景扶就範,隨他回宮,那呆子……

    想到離去之前,他充滿恐懼與不安的淚眸,她就恨不得為他付出一切,甚至生命,只求給他一個心安。

    她不敢想像,找不到她的呆子,會變成什麼樣子……

    甚至於,客棧裡邊會不會還隱藏著景扶的人,會不會對他釀成危險……

    回頭,深深地望著成了血人的冷鶴霖,看著那橫在他脖子上的彎刀,腦中不斷地閃過那呆子含著淚的眼眸,只覺心臟被千萬隻利箭破體穿心,鑽痛到崩潰。

    緊握著雙掌,十指已將掌心肉戳出血絲來,她強壓住內心那種絕望的憤恨與悲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彷彿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等舉動,饒是鎮靜如景扶,也不由怔住了。

    「求你,我求你,不要殺他。」雙掌撐在地上,她低著頭,聲音在顫抖,「他是無辜的,他只是可憐我、收留我的一個好心人,你為何要將你我之間的恩怨加諸於他呢?放過他,我求你,放過他!」

    景扶臉上的溫和終於被打破,眸底閃過陰沉的不豫,「我說過,你有兩個選擇。若你隨我走,我便放了他!」

    她讓自己變得如此卑微,到底只是為了掛在拱橋上的冷鶴霖,還是因為其他?只怕為了更多的,是那個瘋子吧!

    唇角勾起一抹淒然的笑,抬眸,葉姮望著他,「我也求你,放過我。」

    「不可能!阿姮,你死心吧,這輩子,我都不會對你放手的!」

    葉姮咬緊下唇,垂下眸去,許久,抬起眼簾,望向拱橋之上昏迷不醒的冷鶴霖。

    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她看著他,輕聲呢喃,淚水無聲地往下滑落。

    她為了他,可以毫不猶豫犧牲自己的自由,甚至是生命。可是,若非要在他和呆子之間做一個選擇,她選的人,永遠是那個呆子,那個刻在她心裡,嵌在靈魂當中,令她心疼令她不捨的呆子。

    她答應過,她很快就回去,絕不丟下他一個。

    如今他智商只相當一個六七歲的稚童,她若隨著景扶走了,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不敢想像。

    她捨不得,一點也捨不得。

    冷鶴霖,她這輩子,注定要欠了他。

    對著冷鶴霖的方向,狠狠磕了幾個頭,葉姮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爬起來,沒有看船上的景扶一眼,轉身,毅然離去。

    然而,尚未邁開數步,就感覺到身後一股凜冽的罡風直逼而至。

    葉姮心防大起,旋即轉身,可未待她做出反擊,已然被那襲來的大掌反手一勾,拍在她的後頸上。

    「無、恥……」從牙縫間恨恨擠出這二字,她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玄衣攙扶著她的手臂,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然後往後退開一步,垂眼,木然無聲地站在一旁。

    景扶從船上跨上岸,緩緩行至她的身旁,蹲下身去,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柔軟的身子拉入懷中,頓覺那顆空缺多時的心瞬間填滿了。

    手掌輕撫著她蒼白的睡顏,他目光貪婪地凝視著她,溫柔地笑著:「阿姮,枉你這麼聰明,到底也大意了。我方才明明說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對你放手的。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我的阿姮,最終還是要回到我的身邊的。」

    唇角的笑意未泯,他微微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將她整個人摁進自己的胸前,陣陣熟悉的馨香,一縷縷地喚醒他沉睡了八個多月的靈魂。

    這樣一個將他整顆的心偷走,將他的靈魂掏空的阿姮,他如何捨得放手?

    除非,他已經死了。

    「玄衣,客棧那個瘋子……」他回頭,目光淡淡地掃了身旁的黑衣男子一眼,輕描淡寫,「想法子給處置了。」

    哪怕不願承認,但是,方才阿姮捨掉冷鶴霖,定不只是為了自由。不是為了自由,那自然是為了客棧那個其貌不揚的瘋子。

    阿姮如此在意的一個男人,他怎會容忍他好好地活著?

    「是!」玄衣沉聲應道,然後轉身大步離去。

    景扶沒再說話,將懷中的女子打橫抱起,緩緩行至不知何時出現在街尾的華貴馬車。

    阿姮,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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