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的嗅覺比常人強上許多,老白一定是察覺到了附近有危險,故而才會變得如此反常。
危險……阿末!
她猛地拍了一下腦門,怎麼把他給忘了?
隨手抓起老白將它藏入自己的懷裡,她拎著水壺急急往回趕,一顆心臟緊張得狂跳不已,叫囂著似要破膛而出。
跑到距離阿末所棲的地方還有十丈遠的一處,葉姮猛地收住腳,整個人嘩地趴下身,藏在了及膝高的雜草堆裡面,下意識屏住呼吸,兩隻眼睛卻緊張萬分地盯向前方。
阿末依舊坐在那棵橫倒在地上的樹幹上面,老黑在不遠處躁動不安地碎步走動,而在阿末的面前,站著一個身材高大強壯的男人。這人一身黑,就連頭上戴著的箬笠亦是用一層黑紗覆蓋,長長的黑紗垂墜下來,遮住了他一半的臉,僅僅露出了左半邊臉,在陽光下,清俊而格外的蒼白,唇瓣卻艷紅似火,有點像常年生活在陰影下看不見太陽的吸血鬼。
葉姮躲在草堆裡面,正琢磨著這人是敵是友,便見這如鬼影一樣的男人陡然出手,手掌猛地拍在阿末的肩膀上。
頃刻間,阿末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出了兩丈開外,嘔吐了一口鮮血,便再無動靜。
那黑衣人邁步,欲上前查看他是死是活,卻猛地扭頭,幽冷似寒潭的目光陡然向她這邊掃來,如兩道嗜血的寒刃,叫人不寒而慄。
葉姮臉色大變,心底驚駭之下,忙不迭把懷裡的老白丟了出去。
老白在那人的視線下狂奔逃命,不過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它的身影。
黑衣人見只是一隻兔子,眸底的殺氣減弱了一些,回頭繼續邁步朝不遠處的阿末走去。
葉姮忍不住掀起袖筒,調整好袖箭發射的角度,對準那黑衣人的心臟位置,隨時待發。
距離太遠,她不清楚袖箭的射程是否能夠抵達,雖然也有些不甘願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暴露了自己,可是,到底不能見死不救,她唯有一拼了。
可黑衣人才剛走了幾步,半空驀然閃過一道金色的影子,朝他直直躍去。葉姮定睛一看,便見那黑衣人的手臂上已經纏上了一條兩尺長的蛇,通體的金黃,吐著又長又細的信子,露出的毒牙格外滲人,距離這麼遠,她都覺得渾身一陣毛骨悚然。
黑衣人看著纏在手臂上的金蛇,神色微變,蒼白的臉色驟然浮現了一絲擔憂,「緋月有危險?」
她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那金蛇似乎……點了點頭。
下一秒,只見半空那抹黑影一掠而過,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內。
葉姮回過神來,下意識扭頭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阿末,心中好奇不已,忍不住從草堆裡面爬起來,順著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小心翼翼尾隨而去。
不過拐了一個小彎,她便聽到前面有兵器相交的錚錚響聲隱隱傳了過來,再往前數十步,一道道刺目的銀白光芒冷不防闖入視線,她一驚,忙蹲下身,整個人隱藏到了一塊巨石後面。
再悄悄探出頭去,在前面二十丈開外的一大片空曠草地上,好幾百個身穿鎧甲手持寒刀的士兵圍成一個大圈,將兩個人團團圍住,激烈地交戰廝殺著,濃重的血腥味遠遠飄了過來。
那兩個人,其中一人是方纔那個打了阿末一掌的黑衣人,另一人則是一位妙齡少女,面若桃花,長得嬌媚妖艷,只是那一身色彩艷麗的服裝,在這個封建的朝代,稍顯暴露了一點點。
她應該就是黑衣人口中的緋月了。
黑衣人的武功自是不容多說,方纔她已經見識到了,僅那輕功便已經超越了冷鶴霖。這個緋月的武功雖不如黑衣人,但是輕功也是非常了得,身體柔軟靈巧,手段毒辣,還極其擅長用毒,接近她的士兵不時有一臉發黑倒地身亡的。
然而到底寡不敵眾,持刀的士兵們步步緊逼,前仆後繼,二人漸漸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敗戰下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在那群士兵圈的最外圍,站著一名身材挺拔修長的男子,背著手,巋然不動,宛若青松。一身銀灰色的鎧甲,劍眉入鬢,鼻樑高挺,一雙黑眸猶如寒潭一般陰鷙,冰冷而深不可測。
這人不是蘇立修是誰?
他現在有這閒情站在這兒,看來真如冷鶴霖所預言,獨孤牧敗了。
只是,他不好好在十里塢辦慶功宴,憑空出現在這兒,是為了什麼?
她當然不會自戀地認為,自己已經重要到讓他蘇大將軍不遠萬里追尋而來,只是她卻非常相信,若是蘇立修在這兒遇見她,一定會不介意順手把她擄回去的。
一想到回去要繼續過那非人的幽禁生活,葉姮渾身一抖,再也不遲疑,轉身就落荒而逃。
跑回到原處,阿末依舊昏迷不醒,看來黑衣人剛才那一掌是用了十足的內力。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經奄奄一息,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但是她知道,若是她撒手不管的話,就算那黑衣人不回頭再補他一掌,他也萬萬活不了了。
可是,如果跑路帶上他,毫無疑問她便多了一個負擔,而且這負擔的份量還不小!追殺他的已經不僅是那群持刀的蒙面黑衣人,現在還憑空加上了兩個武功絕頂的高手,她帶著他,若是半路讓那兩個人發現,肯定會被當做他的同黨一同誅殺的。何況,現在帶著他,也就代表著逃跑會不方便許多,若是因此她被蘇立修抓住,那麼她簡直是比竇娥還要悲摧了!
她是答應過要救他,可要她為了救他,將自己的性命或者得之不易的自由搭進去,得不償失,到底還是不甘願的。
思及至此,她咬咬牙,轉身往回跑,跑至剛才匿身的草堆,抱起落在那裡的水壺,就火急火燎往綁在樹旁的老黑奔去。
慌亂地將水壺塞入包裹裡面,她扭頭四處尋找至今不見蹤影的老白。剛剛因為不小心驚動了那個像鬼魅一樣的男人,為了自保,她下意識把它扔出去,將它置身於危險當中,心裡懷著僥倖,覺得黑衣人會不屑對一隻小兔子動手。
許是已經對她自私的舉止失望透頂,所以老白,應是一去不回頭了。
也罷,跟著她也不見得是好事,她也正好少了一份牽掛,走就走了吧。
她扭過頭,抓住馬鞍,單腳踩上馬鐙,起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