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最近時疫四起,邊陲小鎮的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故而在下前去盡一些綿薄之力。所幸疫情已經得以控制,在下這才有閒暇回來查看姑娘的傷情。」
「公子可是一回來,便趕過來的東院?」
「正是。現在看姑娘已無大礙,在下也可放心了。」
葉姮眸光微閃,輕歎了一聲,「身上的傷口自是無大礙,只是,心病卻一直難以痊癒。」
「哦?」冷鶴霖挑眉,「不知姑娘有何心病?」
「你方才進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門口的守衛了吧?雖然知道我的身份不比尋常人,卻好歹還是個人,被當做豬羊圈養著,這種沒人權沒自由的日子,我能過的順心嗎?」
「姑娘為何拿豬羊那等賤物與自己做比較?真要比喻的話,姑娘應像那冷艷高貴的金絲雀才是。」冷鶴霖笑瞇瞇地看著她說道。
呸!你才冷艷高貴!你全家都冷艷高貴!
這臭東西,居然跟她四兩撥千斤,故意歪曲她話中的重點!
葉姮強壓下心底湧起來的不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降降火,繼續神情惆悵,「我可不敢自喻金絲雀,人家金絲雀好歹還有一對能撲騰的翅膀,我的翅膀可是活生生被折斷,哪裡也去不了了。」
「哦?天下竟有這等奇妙之事?姑娘何時長了翅膀,在下居然不曾聽聞!」
去死去死!
葉姮被他氣到臉綠,正待發作,方才離開東院的宛衣卻去而復返,手裡已經端了一碗綠豆湯往這邊走來,獻寶般向冷鶴霖炫耀,「公子,夏日炎暑,喝碗綠豆湯吧!宛衣早就猜想到公子這幾日便要回來,故而留了一個心眼,特地吩咐膳房每日為您留了一碗綠豆湯。」
「這天底下數宛衣最懂我了!」冷鶴霖兩隻圓溜溜的眼睛頓時笑成了下玄月,霍然站起,亟不可待地迎了過去,接過宛衣手裡的綠豆湯就往嘴裡送,一邊吧唧吧唧地喝著,一邊往這邊的石桌走來。
葉姮挑了挑眉,心思百轉,突然抓起桌子上的西瓜皮,不經意般扔至他的面前。
冷鶴霖樂顛顛地喝著綠豆湯,恨不得將整張臉都埋進碗裡,自然看不到腳下突然多出來的西瓜皮,一腳結結實實地踩了上去,只聽見「吱」的一聲,他的身體就往後傾斜著倒去。
葉姮眼睛放光,喜滋滋地期待著他摔個狗啃泥,卻見這人的腰肢往後倒了九十度之後猛地騰躍而起,在空中急劇翻轉了幾圈之後,安安穩穩地著地,手裡端著的綠豆湯居然一滴未灑。
看不出來他還懂得武功,沒意思啊沒意思!
站定之後,冷鶴霖審視的目光直接向她這邊掃來,葉姮挑眉,毫不心虛地挺挺胸,雄赳赳地瞪回去,就是我扔的!我就是故意的!怎麼樣?你咬我啊?
冷鶴霖愣了愣,彎彎的眼睛突然蘊滿了笑意,幾個闊步上前,一屁股在原本的石凳上坐下,將手裡的碗推到她的面前,意味深長地笑著,「我覺得姑娘更需要降火,這碗綠豆湯你喝了吧。」
葉姮掃了掃被他喝得只剩下一半的綠豆湯,端起面前的茶杯輕啜了一口,不冷不熱地應道:「降火的話,我喝茶就好。至於這碗黏著公子寶貴津、液的綠豆湯,公子要真喝不下去,可拿去餵狗。」
冷鶴霖也不惱,伸出手指,不避諱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輕笑,「調皮。」
葉姮懶得理睬他,扭開頭,喝著茶,賞著花,滿心思琢磨著該怎麼離開這鬼地方。
冷鶴霖在她這兒坐了一會兒之後,見她委實沒有什麼興趣理睬自己,倒也識趣,站起來就向她告辭了。
葉姮盯著他離去的背影,那翹翹的臀部上,濕了一大片的白衫,終於忍俊不禁,將滿口的茶水噴濺而出,捧腹大笑了起來。
剛才扔西瓜皮的時候,她其實就沒期待過真把他給摔得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所以特地留了一招,偷偷在他坐過的凳子上淋了一整杯茶水。
果然,這人在輕鬆無壓力避過她的暗算之後,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壓根沒有想到她還有後招,看都沒看那凳子就一屁股坐下去了。
這就是輕敵的下場。
他這大搖大擺走出去,得有多少下人藏在他背後,驚訝地掩嘴偷笑呢?
嘖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公子神醫,尿了一褲子卻無所察覺,還光天化日之下招搖過市,這形象,得一墮千丈了!
被葉姮捉弄了一通之後,冷鶴霖非但沒有惱恨在心,反而往她所在的東院跑得更歡了,還不時給她帶來了許多在現代沒有見過的新鮮玩意,比如什麼撥浪鼓、胡琴、箜篌、九連環等,做這麼多無外乎就是為了討她一個笑臉。
大概實在是被關在這個院子太長時間了,一開始看到他帶來這些玩意兒時,葉姮驚喜不已,頓時對他的敵意煙消雲散,也顧不上再戲弄他了。每天興致盎然地搗鼓戲弄著這些新鮮玩意兒,尤其對那個九連環愛不釋手。可是,她在現代畢竟已經過了雙十的年紀,童心所剩無幾,再好玩的玩具,擺弄得久了,都會覺得索然。
這日,冷鶴霖又給她帶來了一個蝴蝶紙鳶,雖說是蝴蝶,卻尋不到蝴蝶飄逸美艷的一丁點影子。可某人不但不以自己差勁的畫工為恥,反而還沾沾自喜地以為榮,恬不知恥地黏著她討賞,「小七姑娘,我這可是花了整整一日的時間廢寢忘食做出來的紙鳶,凝聚了我所有的心血,你可不能再像對待前面那些玩具般隨意丟棄掉了哦!還有,小七姑娘,所謂禮尚往來,我既已嘔心瀝血為你做出這紙鳶,你是否也要回贈我一樣禮物啊?」
因為這「郝」姑娘念起來委實古怪,冷鶴霖死活不肯這樣叫她,死乞白賴跟她討價還價,她實在受不了他一個大男人擠眉弄眼撒嬌的膩歪樣,抖著渾身的雞皮疙瘩,終於首肯讓他叫她小七……姑娘。
跟這人相處得越久,她就越發現他的臉皮厚度以肉眼難以估計,那簡直就是黑洞,當你以為他就那麼厚時,其實還能無止境地厚下去。
瞥了一眼他盈滿期待的放光大眼,葉姮毫不留情地揮袖拒絕了,「你這紙鳶醜的要死,放出去鐵定要被人笑掉大牙,就是放著也必然嚴重影響室內的美觀,我沒準備要收下它。既然沒收下你這破紙鳶,自然就沒有欠你禮物,更無禮尚往來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