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草原平闊,地勢偶或起伏,不過成土丘之嶺罷了。然原上青草茂密,幾無林木,那土丘上卻往往松木柏林成蔭。
「金爺,過了前邊土丘松林,再往前大約就是狼城吧。」
「嗯,不過二十里許遠近罷了。」
「妙極!一路艱難,總算快到了。」
不足聞言亦是面目含笑,抬眼望向前方。一條大道,逕直通過前方丘陵,沿坡起伏如波,伸向遠方。嶺上大道兩側松林密繞,偶或林鳥飛越,更顯靜寂寥落。同路商賈半途分道揚鑣,於此間聚落部族處行商易貿,行至此地不過鐵槍鏢局等三二十人罷了。待得眾人行過數里長遠之土丘林道,那前方奔行之小六子突然靜立,仿若木雞。
不足等行至其旁,眾皆若小六子一般,呆若木雞,靜立無語,唯神色訝然,嗔目結舌爾。
入目中嶺下地勢突降千丈,其眾人居身處仿若絕峰之巔。那北方空闊寥落之遠天轟然遠去,無邊無際。綠樹叢林漫過田野,似綠海林濤,接連延展而去,逝於天際。
腳下道途至此地突轉,沿坡盤旋下降直入森然林間不見。不遠處一座綠色大城,隱身在森林巨木之下,唯幾座高塔崛地而起,可與巨木比肩,仔細觀之,尚有隱隱約約之四圍城牆可辨得此地乃是雄城一座也!回頭瞧一眼平闊如川之草原,彷彿高踞雲端之仙鶴家鄉也。而眼前之所似若地底桃源,古大陸之隱地也!
「造化之妙!幾若如是?」
大先生喃喃自語道。
觀諸是景,不足心間忽然開闊:
「當縱橫於九天,何拘泥於塵物?」
一顆問道之心由是更堅!
下得山下,見道側有一碑,上書『望北坡』。不足道:
「此坡原來喚作望北坡也!其真是坡也?其乃絕峰也!」
再行十里,那雄城已然在望。遠觀之,雖林茂幾無空闊之地,然居身其間,事物依然。山路蜿蜒而下,至平地則大道復平直如一。眾皆喧鬧嬉戲,心神大好!而此間溫和潮濕之感覺,卻引得不足憶起南國舊地之往事來。其沉默不語,默然前行。
及至城下,見百丈之內並無林木,城中林木卻依然高聳,便似若狼城百丈開外之情景。那城內牆邊林木躍然城頭散枝成蔭,遠觀之縱是那高大之城牆依然隱約難明也。
不足等行入狼城,依約定前往鏢地。
此地乃是狼城西一座尋常酒肆,三層木樓,樓前一道酒肆招牌,其布簾上書『醉仙居』三字,那布簾正迎風輕晃。樓口一人斜倚凳上,見有客人至,便扯開喉嚨喊道:
「諸位客官,便請到我醉仙居吃酒。價廉物美,童叟無欺!」
小六子笑道:
「叟來飲酒則可,童亦飲酒麼?」
「嗯,這個,這個,童來沽酒!哈哈哈······」
眾聞言俱大笑。後既入內,覓得兩張桌子坐定,總鏢頭道:
「可有好酒?」
「敝處新到陳年老酒,味美香醇,卻是別家所沒有,請來嘗嘗?」
「好!再來十斤牛肉,弄些小菜下酒便可。」
「好勒,十斤牛肉,小菜下酒。」
那小兒高聲叫道。
不足入得門來,忽感一道神念掃來掃去,似在探查。仔細四圍望罷,卻別無所覺,不由心下暗自警惕。
正是鏢局眾人飲食正歡時,一客子於樓上行下,逕直行到總鏢頭處道:
「可是鐵槍鏢局諸位鏢師?」
「然也!」
「可識得此物?」
那來客於懷中將出一把玉鎖道。
大先生聞言立起,小心拿出一把鑰匙,亦是玉質材質,小巧而別緻。將那來客之玉鎖接過,而後插入鑰匙,輕輕一搖,那玉鎖啪一聲便被打開。
「嗯!不錯。」
總鏢頭欣然道。
「先生請隨我來。」
那來客輕聲道。
總鏢頭與大先生對望一眼,齊齊站起隨那客子上樓而去。
小三子道:
「金爺,這便是接鏢之人麼?」
「或許吧。」
停得一陣子,二人尚未下來。不足忐忑道:
「韓戰兄,可否上樓瞧視一二?」
「暗鏢向來不能示人,如此上去,只怕不妥。」
再等得一陣兒,樓下眾人盡皆不安起來。
「金兄,已經這般時候了,怎得還不見人來?」
「如此只好上去查視一二了。」
不足言罷起身,舉步上樓。樓上一道走廊四圍一轉,四面有門。不足見迎面一小二在立,便行過去道:
「小二哥,方才上來三人卻去了那個包間?」
「便是此間。不過其內客官有交待,不許他人入內!」
「小二哥,我家當家與人有交易約談,講好此時不出來,便要我進去尋他。」
「這個?」
「小二哥,雙方儘是醉仙居客人,一方不許入內,一方要入內!怎得不許者便行,而入內便不許呢?」
「然則······」
「小二哥,若內間有事,則你醉仙居亦然逃不過壞去!」
「好!客官悄悄兒去來,且千萬莫要惹了內中大爺生氣。」
不足聞言點頭,心中卻好生可笑,既已入內,悄悄兒去來難道內中之人便不知麼?這般想著,便伸手推開門,入內一瞧大驚。眼看那總鏢頭與大先生直挺挺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至於先前客人,卻哪裡還有!不足幾步上前,探手一試,而後長出一口氣道:
「尚好,人還活著!」
待得樓下眾鏢頭衝上來時,總鏢頭二人剛好醒來。
「總鏢頭,如何竟然昏死過去了?」
韓戰大聲道。
「噓!噤聲!此地不是說話處,待覓一處客棧再聊!」
於是眾人急急付了酒錢,出了醉仙居而去。不過幾條街,便隨意在一家名曰華家客棧居下。
總鏢頭之居處,大先生見眾人俱在,開口道:
「接鏢之人乃是修仙者,施法將總鏢頭與我弄昏在地逃了!」
眾人聞言呆立當場。好半響,一人道:
「如此剩餘之鏢銀便沒了?」
「是!不過無論如何,我鐵槍鏢局亦不會讓弟兄們辛苦白費!」
「可是鏢銀沒了?」
「便是砸鍋賣鐵,我都會將弟兄們之所應得付清。」
「總鏢頭,此接鏢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恁得如是之下作,連吾等性命所得都抿了去?」
「是啊!一路而來三十許人,如今只十人尚在。便是吾等失了銀兩也就罷了,然則已然命歸冥界之眾,他等之家人處可怎生是好?」
眾人惱怒卻又無可奈何。吵吵嚷嚷至昏黑時,方才罷了。待得餘人出去,不足歎口氣意欲出門時,大先生道:
「金兄,其實那廝等所接之鏢乃是假鏢。然先是吾等不知其乃是陸地飛仙之流。未見鏢銀,自是未將鏢物奉上。此時彼等必然已知曉,汝等惱怒,則吾等性命堪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