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沛南門一時上千客子圍攏擁擠吊橋上。逢此亂世,盜賊橫行,大凡商賈,盡皆養私兵以守護行商,更有士族、鄉紳、大家族無不養兵守護,以防強匪。
「爹爹,爹爹······」
不足聞春兒驚慌尖叫,回頭一觀,見三漢子拽了春兒胳膊硬生生往人堆裡退去,大怒,遂急急道:
「慢!一把刀兵爾,怎可如是般行事。接著!」
不足揚手將刀兵拋過,而後緊緊追蹤而去。那三人手腳麻利,顯見得有武技在身。轉過城門,彼三人撒開腳步往偏僻之巷道疾行。其一肩上橫扛了春兒在前,另兩人就長袖中扯出短劍,凶巴巴立在巷中擋住不足之去路。
「小子,識相的乖乖兒滾蛋,否則定要汝血濺當場!」
不足亦不答話,直直衝了過去。那二人見狀似是稍有慌亂,但其合作顯然日久,只對望一眼,便迅速兩分,持劍飛身直取不足。不足將眼盯了其劍刃,將手一伸,恰恰將那兩柄利劍握在手中,喝一聲:
「撒手!」
那劍仿若遵令,輕輕易易便來至不足手中。而後不足身形不停,於此二人之間如飛而過。
「前面漢子,將某家孩兒放下,某家饒如一命。」
那漢子聞言腿腳一陣哆嗦,然腳步卻仍不停,只是忙亂中將眼往後偷瞧,入目中之情景,便為其終身難忘!那二人皆將身起在空中,不上不下,居然停留於丈許之空中不言不動,唯有其二人口角之白沫流水不絕,其人卻已然昏死過去。
「娘也!有鬼!」
那漢子只叫得一聲,便直挺挺摔倒地上。將其肩上春兒亦拋起下落。在其昏死之一瞬,只見那骷髏般漢子倏忽一聲,數十丈之距離,眨眼而過,隨手一伸,便將尚未著地之女孩兒接在手中,揚長而去,連頭都未回。在那漢子昏厥前,復叫的一聲:
「有鬼!」
頓飯功夫,三人醒來。其一曰:
「老五,吾等怎地在此睡著?」
「老七,瞧汝之口角流水,似是喝醉了般惡性人也。」
「物恍惚記得似乎吾等做了一票呢。」
「什麼話?老六,汝傻啦!做夢了?」
「似是汝二人高高停在空中,不動亦不落下呢!」
「哈!白日做夢!走吧,去吃酒去。」
那三個漢子復行出此巷口往大街上去了。只是此三人皆若夢遊般再一語不發!如是者許久!
「爹爹!此處何地?綁吾之三人呢?」
「都天近夜半了,才醒來!此處乃是『佳苑客棧』,那三人早跑了。」
「爹爹,孩兒要學功夫。」
「學功夫?呵呵呵,春兒,待爹爹安穩了便教汝可好?此時還是好好歇息的是。」
「嗯!」
那蔣春兒微微笑著,點點頭,復將眼閉上。
不足行出客居外間,於榻旁打坐靜思。
「此地雖距易修門之處數十萬里,料來那幾波追蹤之修不會在此,然便是在距此間數萬里之遙之大衛,重陽時於陽山上自己亦然覺察相熟之氣機!而今又有春兒在側,哪裡敢以識神探路,亦不敢以其覓鐵槍鏢局之眾呢!唉!何時可以縱橫四海而不虞險危臨身?」
不足轉頭往窗外星光稀疏之夜空凝望,想一想將來,前途渺茫,復歎險危雖遠,而己身不知何往,竟怔怔視空,茫茫然且再無所思,便如夢中唯余呼吸!
「便如這般思慮不敢及遠,行動猶若寇賊般生活?」
好半天,內間蔣春兒忽聞其義父喃喃自語,便自顧將身起來,沏杯熱茶,與不足端來。
「爹爹,夢語了也!」
「哦!嗯!春兒,汝怎得起來也?」
「天氣炎熱睡不著。且聞聽爹爹自語,便過來瞧一瞧。」
不足聞言,心中暖暖兒,目中倒泛酸也。遂抬手輕輕拍一下春兒烏黑之髮髻。
「春兒,趕明兒爹爹便去上沛城中尋那鐵槍鏢局之人眾,待得此鏢完結,應了當日之誓,便尋一安穩去處,爹爹便可教授吾兒學文習武,一應汝祖上之托付。」
「是!春兒全憑爹爹吩咐。」
第二日,不足與春兒未及早飯,便行出佳苑客棧去,往北城門處問訊。那北城門亦是高大雄偉,城門口卻並無吊橋,唯一座石橋橫接護城河兩岸,再往前方千丈,則是黑水繞城往東流去。黑水可謂沛國第一大河,河寬數十丈,水流滔滔。水上船舶往來無絕,為沛國商路要衝。不足於城門口問訊那臨門攤點販子。
「小老闆,來兩碗混沌。」
「好勒!兩碗混沌。」
那攤點上老闆見一丑一俊兩個人來食,好生驚訝,一面扯長聲音呼喊,一面仔細望著不足與春兒吃飯。不足觀其訝然之象,微微笑著詢問鐵槍鏢局之蹤跡。
不多時便知道前些日子,有一隊二三十人之漢子,打著一面鏢旗,其上便畫有一桿大槍。那槍好生特別,槍頭若蛇信吐出,槍體當真如金蛇長伸,斜斜兒直刺青天。彼等在此地數個攤點用了便飯,才出城而去。
「那鏢旗上金槍好生怪異,那蛇信仿若活物,盯得久了,便如飛出一般,故此便記住了。聞聽彼等言道,要押運數車商貨往黑水碼頭乘船北去呢。」
飯罷,不足便帶了春兒出上沛往黑水碼頭而去。那春兒一路之上滿眼生光,東瞧瞧西逛逛,驚覺此地之繁華,往來之眾熙熙攘攘,不知其到底幾何?
「爹爹,上沛好生人多也!」
「都城之地,繁華之盛自然了得,然其外相之下,下民之千般困苦又哪裡知得?」
「碌碌之眾,往來匆匆,這般忙碌,真不知其紛紛擾擾為誰?」
「紛湧往來之眾庸庸碌碌,日日繁忙不知其可,人之一世,豈能如是般度過?春兒聰慧,當牢記萬不可虛度年華光陰!」
「春兒曉得!往後隨爹爹學文習武,定不負偷生之一世也。」
不足聞言,知道此孩兒心靈之創痛甚大,遂接口道:
「春兒,人之一世,非但要有本事加身,行事當憑良心才是。」
「孩兒省得。」
黑水碼頭沿江而築,長及十里。其上販夫走卒紛紜,民夫水手擁擠。黑水河上百丈江面,商船舶舟進出有序,顯見的此地商埠主管之能也。
「以彼鐵槍鏢局之行事,必會乘舟船一鼓而下,進夏國,直至此夏國水上要衝之地宣城。此地黑水折東向而走,故彼等定會於此上岸北行。我們且於中道華海城處登岸,翻萬金山,取捷徑至大石城。則必會先鏢局至該地,屆時靜候即可。」
不足指著手頭一張八國亂地之地圖謂春兒道。
「爹爹,聽聞那售圖酸儒道,萬金山山高坡陡,鳥雀不能過!可如何翻越其嶺北上呢?」
「春兒,所為艱難,非歷無可渡,待得度過,難事亦如尋常也。萬事難在魄力!」
「那孩兒便隨爹爹歷險便了。」
春兒這般應答著,隨其義父登舟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