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扶相攜從山上下來,誰都沒有多說一句話,傾顏回到客棧要了一桶熱水洗了個澡倒頭就睡。
在客棧裡休養了一天就恢復的差不多了,畢竟只是脫水和中暑,也沒有什麼大問題,所以兩人並沒有在西域耽誤太久,只是在西域遇到了一個老朋友,正式很久以前,傾顏第一次進西域來時跟的那個馬隊的首領。
首領剛剛換了珍珠瑪瑙,回到客棧,看見傾顏立即上前打招呼,「你是——言傾?」
他有些不確定,畢竟當初她是女扮男裝,雖然後來知道她是女的,但是卻從來沒見過女裝的她。
傾顏微微一愣,點了點頭,然後笑道:「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你還記得我。」
「那是當然啦!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啊!」首領含笑的說道,然後拉過一個差不多十七八歲的少年,說:「這是我的兒子,以後馬隊的事還得這小子來繼承啊!」
「誒!都這麼大了,我兒子和他差不多大呢!」傾顏看見首領的兒子,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瑾淵,她走的時候他才十二歲,三年過去了瑾淵十五歲了。
眼前這個十七八的孩子都還帶著一股子青澀的味道,而瑾淵才十五六就已經老成的讓人害怕了!看來瑾淵這麼些年過的倒是不怎麼愉快,司皓天負了她傷了她,可是她這個做娘的卻傷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這裡,她就止不住的內疚起來。
「後天西域有一個難得一見的篝火盛宴,到時候一起參加吧!」首領笑笑的說道。
傾顏淺淺的一笑道:「後天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身有急事,今天就走,怕是趕不上了。」
「晚兩天走有什麼關係,反正有韓諾啊!」司皓天倒也不是對什麼篝火盛宴感興趣,主要是能單獨和傾顏在一起,這樣能比較多的和她接觸,改變她的想法。
傾顏看了他一眼,說:「要留下你自己留下,我可以一個人回去。」
「額——趕時間,還是風雅比較重要,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立刻出發。」司皓天見她反對,於是見風使舵的說道。
因為趕著回去,所以傾顏沒有同意首領的邀請,和司皓天兩人當即收拾好行李就往回趕。
「那真是太可惜了,既然你有事那在下就不便多挽留了。保重!」首領和他的兒子跟傾顏道別,然後去了哪裡傾顏就沒注意了。
她也保全說了句珍重後,就去把馬匹牽過來,在門口等司皓天了。騎上馬,晃晃悠悠的出了西域城。炎草她已經放好,現在總算把心裡的石頭放下一半了,只要快點回去就沒事了。
再一次穿越沙漠,司皓天竟然也覺得沙漠親切了起來,自從那天從之後,兩人的相處又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可能是因為司皓天的心理作用,所以覺得又不一樣,覺得他和傾顏的關係有進一步的發展。
總之一路上都覺得什麼都是美好的,忽然傾顏覺得不太對勁。
「你覺不覺的有些悶悶的,就像是要下雨了一樣?」傾顏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問道。
司皓天第一次走沙漠,沒有經驗,但是他也覺得四周悶的有些不同尋常,明明四周都很空曠,看到這樣的景色心情應該是豪邁的,但是現在卻感覺有些壓抑。
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大對勁,繼續又走了一會兒,忽然天空變得有些暗淡了,傾顏心裡那種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司皓天凌空一躍,飛身坐在傾顏的身後,狠狠一抽馬臀,馬兒吃痛之下飛快的跑了起來。傾顏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只來得及問了一句:「你幹什麼?」
話剛出口,傾顏就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她閉上嘴,不說話抱緊馬脖子,心裡只希望馬兒快點跑。
風夾雜著沙粒吹打在臉上,又澀又痛,眼睛裡也因為進了沙子而乾澀痛,眼淚不住的沖刷眼睛。
風越來越大,司皓天也越來越著急,真是恨不得立刻飛起來。沙漠裡最怕遇見的就是沙塵暴,沒想到他們運氣這麼好,居然遇上了。
風沙越來越大,能見度也越來越低,根本就不知道往哪一邊在跑,反正就只顧著沒命似地往前跑。一片一片的灰壓了過來,一邊是湛藍的天,一邊是灰色的,這樣的景觀雖奇特,但是並沒有誰願意駐足觀看。
馬兒不停的奔跑,風夾帶著大量的沙子撲面而來,迷了眼也迷了方向。風聲幾乎將一切湮滅,而黃沙似乎要將萬物掩埋。
疾行中的馬前腿腿忽然往前一跪,兩人一下子往前栽倒,滾下馬背。在慌亂之中,司皓天抓起傾顏的手,和她五指緊扣,摟住她的腰,兩人就一直順著沙丘滾下來。
漫天的沙雨很快就把兩人掩埋了,一炷香之後,天氣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只是空中還懸浮著細小的塵埃,使得能見度依舊很低,這時的沙漠一片寂靜,靜的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而司皓天和冷傾顏在這場沙塵暴中消失了身影,一眼望去,只有波浪起伏的沙丘,被風吹出如水紋一般的沙紋,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忽然一處地方,一隻纖細的手伸了出來,那是一隻女子的手,很快一個頭也從沙子中鑽出來。
傾顏出來之後,開始呸呸呸的吐出嘴巴裡的沙子,她們的水和乾糧都在馬身上,如果沒有糧食她們可以在沙漠中堅持至少一周,但如果沒有水她們不能熬過三天。
剛探出頭之後,她才想起還有一個人,動了一下之後才發現手上好像有什麼鬆了一下。手上什麼鬆了,可是心裡卻感覺有什麼抽緊了,她趕緊把自己弄出來,然後徒手開始刨沙。
但是沙子太過鬆軟,刨出來它又會自己縮回去一部分,所以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刨出一片衣袖。沒想到司皓天被埋的那麼深,越來越著急,她用力的刨,全然不顧手臂酸痛,只是用力的刨。
「司皓天,你別出事,你不可以有事。」她一邊刨一邊說,隱隱的帶著哭腔,卻是沒有哭。
一隻手露了出來,她拽住那隻手,死命的往外拖。終於,司皓天的臉也露了出來,只是臉色蒼白,幾乎看不出什麼生氣,她拍了拍他的臉,掰開他的嘴巴,將裡面的沙子清理出來。
但是手指觸及到的溫度,卻讓她的感到恐懼。
「沒事了,沒事了,你看我們很快就可以到家了。」她雙手顫抖,聲線顫抖,只是一遍遍的說著沒事了沒事了。
她顫抖的從懷裡掏出韓諾給的救命藥丸——九轉回魂丹。她掰開司皓天的嘴,將丹藥放進去,然後在合上嘴巴,可是他含著那丹藥就是不知道吞嚥。
傾顏使勁兒的給他順氣,希望他能吞下去,可是那丹藥始終被他含在嘴裡,沒辦法,她只好抱起他的頭,順著脖子往下一順,丹藥就滑入胃裡。
她在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雙腿上,靜靜地等待,時間一點點的流失,但是司皓天卻還是沒有任何醒轉過來的跡象。
「別睡了,快點起來了!」她半是哀求半是撒嬌的說道。
可是空曠的沙漠中,既沒有回音來喝,也沒有第三個人說話,只聽著她在哪裡自言自語。
「快起來,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像在火山上一樣,丟下你不管了。」忽然,她又十分兇惡的對他說道。
可是不管她是柔情似水,還是霸道兇惡,司皓天都是閉著眼,不說話也不做聲,就像是睡著了,安靜的睡著了。
她終於沒有辦法了,平靜而毫無波瀾的說道:「你還真是軟硬不吃啊!你再不起來我就休了你。你快點起了吧!我真的會休了你的,我沒有開玩笑。」
司皓天依然不動。
她也累了,說的口乾舌燥,聲音嘶啞,於是她趴在司皓天的胸口處,這裡曾經強勁有力的心跳,現在沒有了,呼吸也停止了。前些日子還信誓旦旦的說著再也不放開她的手的司皓天,如今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她的懷裡。
往事一幕幕,如同倒帶一般的在眼前一一閃過,有歡笑有淚水,有辛酸有甘甜……人生百味,每一種滋味他們都曾嘗過。司皓天,這輩子你有沒有後悔遇見我,遇見我你這麼早就退位,我知道你是為我;遇見我你三番四次陷入險境,為了救我。
你這個傻瓜啊,你為什麼每次把事做絕之後,又能這樣輕易的打動我的心啊!你真是天下最最壞的壞人。
直到最後一刻,他也信守了諾言,沒有放開她的手,在黃沙掩埋的時候,是他用胸膛為她擋住了沙子,最後是他保持著清醒想要把她托出沙面,但始終是力竭。
「你醒醒啊——醒來——」傾顏搖著他的身體,可是他沒有一點反應。
我還沒有和你一起看過梨花,不是說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你不是說要帶我一夜之間梨花盛開的繁華景致嗎?你不是說你會袖手江山,只陪著我逍遙於江湖嗎?
我都還沒有原諒你,你怎麼可以死?你快點醒醒好不好?如果你醒了,我就原諒你了好不好司皓天?
你知不知道風雅是你的女兒,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嗎?風雅她真的很乖很乖,也很討人喜歡的,你一定喜歡她的,你醒醒啊!她還沒叫你一聲爹呢!
傾顏一邊絕望的搖著司皓天的身體,一邊雙目無神的看著遠處,沒有眼淚沒有哭泣,就像是人都被抽乾了,在哪裡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夜幕降臨,她依靠在司皓天的身邊,躺下來看著漆黑的夜空,緩緩地說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因為雪妃的蠱才會忘記的,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我那麼做不過是想要逼你,逼你在我和雪妃之間選一個。」
「你知不知道,我很嫉妒,我不要你有那麼多的妃子,有我一個還不夠嗎?我很貪心對不對?可是就算是現在我卻沒有後悔,我只想要完完整整的得到你,而不是和別人分享。」
「一個人的感情怎麼能分享呢?」
她自言自語的說了好多話,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只是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如果這一切都是夢,求求你讓我快點醒過來,這個夢太可怕了,什麼都沒了,司皓天你快來把我帶走,你要實現你的承諾,不然以後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
清晨,露水沾滿了她的髮絲和睫毛,感覺有些冷。瑟縮一下,囈語道:「司皓天,冷!」
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