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辰恭敬的退出來,剛才他說的話已經超過了一個臣子的本分,現在回想起臨走時雪妃看他的眼神,大熱天的,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知道怎麼的,他這個人就是不大喜歡雪妃,就算所有人都覺得雪妃人很好,很活潑很開朗,是大家的開心果,他卻對她有一種敵意。
雪妃進來之後,司皓天對她招了招手。雪妃蓮步輕移,踏著細碎的步子,走到司皓天的身後,熟能生巧的將手放在他的太陽穴,輕輕地按揉起來。
「雪兒何時學的手藝,真不錯。」司皓天好不吝惜的誇讚道,並且閉目享受起來,好像剛才的煩惱都被這一雙素手驅除。
雪妃手下不停,淺笑著說道:「皓天哥哥喜歡就好,以後我天天給皓天哥哥按。」
司皓天嘴角楊了起來,什麼也沒有說。過了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拿住太陽穴上的素手,拖到自己的面前仔細的端詳,心裡閃過一絲很異樣的感覺,隨即他輕聲說道:「我先去看看瑾淵。」
雪妃什麼也沒有說,還是溫柔的點了點頭,然後陪著司皓天去瑾淵的住處。司皓天還沒有踏進營帳,就在外面聽到了摔碎碗碟的聲音,還有瑾淵拉著嘶啞的嗓子大罵著下人。司皓天驚了一下,加快了步伐走近營帳裡,入眼的卻是一片狼藉,飯菜摔了一地,四處都是衣物、書籍、翻倒的凳子等等。
「這是怎麼回事?」司皓天一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得大怒起來。
伺候的丫鬟被司皓天的氣勢嚇得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發抖,連話都不敢說,但觀瑾淵,則是紅著一雙眼睛,衣服亂七八糟的掛在身上,頭髮也散亂不堪,真不像一個皇子,甚至都不像平時的他。
司皓天見下人不敢說話,轉而問瑾淵:「他們都不敢說,你自己說,怎麼會搞成這樣?」
瑾淵鬧也鬧了,現在也是精疲力盡了,見到自己的父皇,也是鼻子一酸,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司皓天原本就新宿頗為煩躁,如今聽到他大哭,更是覺得心情無比的煩躁,但是他只是皺著眉頭忍著不發火。但瑾淵這股子的委屈算是很長了,所以眼淚也收的不快,司皓天已經隱忍到了極限,正待發火,雪妃就如同他肚子裡的蛔蟲一般,及時的拉住了司皓天的手臂。
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自然是十分的不起眼,但是卻是打斷了司皓天的怒氣,他回頭看向雪妃,而雪妃則是微微的搖了搖頭,道:「別生氣,他是你的兒子,被綁這麼長時間,又長時間見不到父母,委屈是自然的。況且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司皓天拍了拍她的手,點了點頭,然後耐心的等瑾淵哭完,好一會兒,瑾淵也收了淚,就噗通一下子跪了下來,抽抽噎噎的說道:「父皇,你一定要把娘親救回來,娘親是為了救我,才會被赫連祁連扣留的。」
央求了好一會兒,司皓天又再一次的不耐煩起來,怎麼又是冷傾顏,那個女人偷了自己的行軍佈陣圖,害他丟失了汴水,不得不退回到渠城。
他站起身來,看著瑾淵,道:「我讓人先送你回宮,這些事朕自會看著辦。」
瑾淵忽然覺得司皓天有點不對,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父親對母親是一往情深的,所以這些事大概是他多心,想到自己無理取鬧了這麼些天,還把自己搞成這樣,真是好笑,於是破涕為笑,站了起來。
司皓天不明白剛才還嚎啕大哭的兒子,兒什麼下一刻就笑了起來,於是問道:「你笑什麼?」
「是我多心了,父皇對母后的情誼何須我操心,父皇自會救回母后的。」說完,還不忘得意的看一眼司皓天身後的雪妃。
雪妃一愣,隨即低頭開始絞手帕。司皓天自然把瑾淵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裡又開始有些不舒服,慰問了幾句,然後就帶著雪妃匆匆離去了。
第二天,司皓天派遣了林雨辰前去刺探軍情。司皓天豈是一個服輸的人,他決定再一次攻打汴水,倒不是因為汴水有多好,而是,他覺得自己被背叛了,被一個女人玩弄了,於是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的性格,決定了他將再一次攻打汴水。
這一次,在渠城這個地方,他召開了一次很重要的會議。
因為司皓天執意要打汴水,於是林雨辰等人建議他放棄原來的行軍佈局,重新計劃一個策略,這樣比較保險。
趙常也覺得重新制定一個行軍方案的好,但是司皓天卻堅持用原來的行軍方案,這不就是告訴敵軍,』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你們來打吧!『一樣麼?
司皓天的決定,遭到了強烈的反對,而反對最為激烈的一個,自然就是林雨辰。顧長風是唯一一個為司皓天的命令是從的人,這次連他也反對的情況下,司皓天還是一意孤行,要照原計劃打回汴水。
這是一個十分艱苦的過程,士兵們久戰,個個都開始疲憊,思念家鄉。司皓天居然做出一件驚人的舉動,就是把士兵全都帶到了汴河邊上,後面就是滔滔汴河水,前面就是赫連祁連的大軍,後退一步就是死,前進一步就能獲得生機。
他這一招是在傾顏留下的兵書上學到的,他居然學習那個莫須有的人的作戰方式,背水一戰。
但是效果確實是出奇的好,士兵們為了活下去,拚命的殺敵,而這一戰也讓赫連祁連的軍隊對司皓天的軍隊產生了畏懼,更要傳聞,說司皓天帶著的這一批是閻王爺來收命的無常。
赫連祁連見到這樣的情況,不得不和司皓天議和,而司皓天如果在往前,後方糧草補給不上,就很危險,於是赫連祁連將汴水以南的三個城池劃給司皓天,作為議和的條件。
與此同時,赫連祁連的府邸上,傾顏正在躺椅上嗑著瓜子,看著天上的雲朵,口裡數著數。一,二,三……
一個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她奇怪的看著傾顏,道:「你就是我阿爹養的狐狸精?」
傾顏聽著她奶聲奶氣,卻一副凌厲的樣子說話,忽然被嗆了正著,好不容易順好氣兒,看著她問道:「這是誰教你的?」
「阿紅她們都是這樣說的,說你比我阿娘漂亮,我阿爹喜歡你不喜歡我阿娘。」
傾顏看著她氣焰囂張的樣子,在看她穿著不凡,也知道這不是一般王孫能穿的起的,心裡也就有了七八分的瞭解,於是也不著急的,她笑了笑,然後不回答,將瓜子放在了一遍,左手伸過去捻起一塊糕點放入嘴巴裡。
小孩子急了,催促道:「你快點說啊,你說你是狐狸精我就可以讓人把你抓進大牢了。」
傾顏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小小的孩子,真是不知道應該說他天真好還是可愛好。
「誰交你的?你阿娘?」傾顏忽然對這個小小的女孩兒起了興趣。司皓天一直想要個女兒,她摸了摸自己不明顯的小腹,在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一張臉憋得通紅,漸漸地,她眼中氤氳起了水光,可是就是拚命的憋著。
「怎麼了?」她溫柔的摸了摸孩子的臉,關切的問道。
女孩兒眼神忽然就柔和了下來,嘟著嘴巴說道:「你沒有她們說的那麼壞,我阿娘病了,可是我阿爹都不去看看我阿娘。」
傾顏看著孩子,心裡忽然疼愛起這個孩子,站起身道:「你回去等著,我讓你阿爹去看望你阿娘。」
「真的嗎?」孩子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曾幾何時,瑾淵也常常這樣看著她。那時候和斷章、爹還有鬼醫,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可是爹和斷章都離她而去了。
小女孩兒眸中水光斂去,換上神采,歡快的蹦蹦跳跳的就要走了,沒走多久,她又轉過身,看著傾顏問道:「你剛才在數什麼?」
傾顏不明所以,眼睛詢問她所指何事。
「就是你剛才在數一二三四……你在數什麼?」她問道。
這麼長時間,沒人過問她的狀況,她做什麼也沒有人會在意,忽然間一個小女孩這樣問她,就像是一把小刀狠狠地扎進了心理,驀然一痛,隨即便淡淡的說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數日子而已。」
女孩兒眸光也暗淡了下去,低聲說:「你跟阿娘一樣不開心。」說完就走了。
數著日子等待的滋味,好絕望。可是她仍舊在自己安慰自己說,司皓天一定不會不理她,只是他太忙了,那麼多人都需要他。
既然他熱愛腳下大地,那麼她就會想辦法成全他。
正在走神的時候,赫連祁連緩緩地走了進來,看著傾顏,就那樣一瞬不瞬的看著,並沒有打擾她的沉思。他好像很喜歡看著這樣的她,這樣一個安靜,且充滿智慧的女人很是吸引他。
傾顏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但是她知道身邊多了個人在打量她。
「看夠了吧!」傾顏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說道。
赫連祁連淡淡的笑了起來,一手托腮,笑道:「你是何時發現我來了的?」
傾顏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永遠不用回答。
「呵呵,你是在等司皓天像天神一樣,騎著戰馬,來這裡接你回去對不對?」赫連祁連站起身,單手背在身後,食指慢慢的摩挲著玉扳指。
傾顏也不回答,這樣的問題自然也不需要回答。因為她堅定不移的相信,司皓天會來的。這份堅定,來自她的左眼,這是見證。
「他不會來接你你信不信?」赫連祁連說道。
傾顏哂笑著看著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更加不說話,這樣的話她自然是不信的。
赫連祁連知道她是不信的,但是也並不氣急敗壞,也不著急,只是雲淡風輕的說道:「那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她挑眉,轉頭看他,道:「賭什麼?我怕你賭不起,更加沒信用。」
「這個你不需要擔心,我們就賭你的自由,如果你贏了我放了你,如果你輸了,你做我的妃子。」赫連祁連成竹在胸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