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淵匆匆的幫她綰了個髮髻,然後用墨玉束髮冠把頭髮固定住。然後拍了拍手,滿意的看著傾顏的頭頂,道:「好了!」
傾顏不滿意的用左手戳了戳髮髻,然後轉過頭來,看著瑾淵,「這樣就好了啊?」
瑾淵睜著無辜的眼睛,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十分鄭重的說了兩個字,「好了。」
「不行,都是歪的,重新弄。」傾顏轉過身,皺著眉頭。
瑾淵不看她,眼睛看向外面,一副跟我沒關係的樣子。
傾顏一把扯下墨玉束髮,潑墨一般的青絲傾洩而下,恍然間想起自己的頭髮貌似很多人綰過。斷章、瑾淵、還有萬守琪……為什麼司皓天就沒幫她綰過發呢!怔仲間,想起那次在客棧裡萬守琪幫她綰髮的情形。
手指溫柔的在髮絲間穿梭,力道剛剛好,不鬆不緊,綰髮時候的神情也很專注,就像周中捧著十分珍貴的東西一樣。
斷章呢,手法靈巧,十指靈活,靈氣由於卻沒有那種踏實的厚重感。
或許是她想的太多了,不就是梳頭麼,每個人有不同的特點,有什麼好比較的呢!她瞪了一眼瑾淵,呵斥道:「還不素來為爹爹我束髮。」
瑾淵長長的吐了口氣,走過去,緊緊地捏住她的長髮,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
「喂……死小子,你下手就不能輕點兒!」傾顏提醒道。
但是瑾淵卻忽然頓住了,握著長髮的手定住了很久。傾顏看著鏡子中低著頭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兒子,問道:「喂……梳個頭髮而已嘛!好啦好啦,下次我找斷章來。」
「娘,您今年貴庚啊!」瑾淵繼續一下一下的梳理她的長髮,只是這次他放鬆了手上的力道,語氣也變得和平時嬉笑打鬧的不一樣,像是有心事。
突然間變得溫柔起來,讓傾顏很不適應,她多少歲了?好像靈魂的年齡已經三十七八了吧!可是這具身體的年齡應該剛剛過二十四五的樣子。
「你娘我還是雙十年華,你娘既年輕又英俊瀟灑而且還多金,給你多找幾個後爹都沒問題。」傾顏自戀的衝著鏡子笑了起來,一笑嘴角邊上的兩個梨渦就露了出來。
「嗯!你高興就好。」瑾淵淡淡的說道。然後從傾顏手中拿過墨玉束髮冠,把頭髮給固定住。
傾顏一下子愣了,瑾淵怎麼突然間不和她鬥嘴了?真是奇怪,難道是有什麼心事嗎?
「誒呦……有兒子就是好,養兒防老。」傾顏站起身,彈了彈黑色長袍上的灰塵,然後轉過頭,「我去做事了,你自己玩兒吧!」
說完就朝著書房走去。有很多賬本在等著她,還有一些決策性的事情等著她拿主意,在商場跟在官場是差不多的,很多時候表面看上去風光,實際上其中的五味只有自己知道。
瑾淵走出房間,看見正在喝茶的外公,沒精打采的走過去。
冷老爺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孫,關切的問道:「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外公!」瑾淵拔高聲音竟然是撒嬌的味道,不過很快語氣就轉為不應該的成熟,「外公,我娘今年幾歲了?」
「怎麼想起問這個呢?」冷老爺子喝了一口茶,問道。
瑾淵垂頭喪氣,低下頭,戳著手指,咕噥了半天才說道:「我今天給娘梳頭,看見她有白頭髮了。」
冷老爺子淺淺的笑了笑,道:「就因為這樣所以你不開心?」他看著愁眉不展的瑾淵,「你娘十三歲就嫁給你爹了,你現在也滿打滿算的十歲了,翻過今年你娘可就二十四歲咯!」
瑾淵還是覺得傾顏那麼年輕,不應該有白頭髮的。
冷老爺子雖然面前淺笑著,但是心理還是難過的,畢竟傾顏還很年輕,竟然華發早生。瑾淵默默地走開去了,走到正在侍花弄草斷章的跟前,拿起剪刀,漫不經心的剪著一些盆草的葉子。
「斷章,你跟我娘成親好不好?」瑾淵再一次提到這個話題。
斷章倒是愣了一愣,放下手中的花灑,蹲下身,平視著這個十歲,卻極其早熟的孩子,問道:「為什麼?」
「我希望我娘過的開心。」瑾淵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斷章笑了起來,「你覺得你娘現在過的不開心?」
瑾淵點了點頭,繼續盯著自己的腳尖,而他的右腳在地上畫著圓圈。
斷章凝住笑容,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著自己,然後很認真的說道:「你娘自己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所以你也別擔心啦!」
瑾淵看著他,倔強的咬了咬唇,自己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生悶氣去了。都把他當成小孩子,可是他已經不小了,真是太可氣了。都怪自己的那個爹,為什麼要讓娘這麼難過,為什麼爹那樣對娘,娘還那麼想他!
小銀吐著信子,蹭到瑾淵的身邊,從腳踝處,一直盤旋到他的腰上,在繞過後背舒服的趴在他的肩膀上。
「小銀,像你就好了,沒有煩惱。」瑾淵嘟著嘴巴,哀怨的坐在石階上。
「小東西,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一道聲音忽然傳來,「怎麼了?不開心?」
瑾淵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來人,然後就低下頭去,雙手拖著腮幫子,嘴巴嘟的都可以掛一個水壺了。
「你怎麼來了?」瑾淵沒精打采的問了一句。
萬守琪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也像他一樣拖著腮幫子,說道:「我怎麼就不能來了!我來看看你和你爹啊!」
瑾淵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麼,慢慢的轉過頭,看著萬守琪,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爹開心起來?」
萬守琪一愣,轉過頭,看著瑾淵,問道:「你爹不開心?」
瑾淵低垂了下眼眸,想了一下,傾顏也不是不開心,誒呀……反正他不知道怎麼形容。
「不知道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煩死了,我要是沒有那個爹就好了!我『爹』就不會不開心了。」瑾淵煩躁的揮舞雙手。
萬守琪聽的一頭霧水,什麼「沒有那個爹」、「我爹」你到底有幾個爹啊!
瑾淵看著他一臉的茫然,懶得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有些事還不能讓別人知道,得藏著掖著。
誒……歎了口氣,繼續坐在石階上,雙手托腮,發呆。
傾顏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神出鬼沒的走了出來,坐在瑾淵的右邊,雙手托腮,也長長的歎了口氣。
瑾淵和萬守琪同時轉頭,看著傾顏。
傾顏也轉頭去看他倆,哭喪著一張臉說道:「好餓啊!」
萬守琪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個油紙包出來,打開來,裡面包著的是黃鶴樓的午後小點,傾顏在最喜歡的東西。
傾顏立刻雙眼放光,伸手去拿,丟了一塊到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真好吃,不過話說萬老闆什麼時候來的啊!居然還帶著黃鶴樓的小點心。」
瑾淵也毫不客氣的開始和傾顏搶著吃,兩個人搶得不亦樂乎,時不時還發出歡快的笑聲,或者瑾淵的控訴聲。
吃完點心,傾顏和萬守琪兩人聊了會兒,按照萬守琪的話說,就是正好路過就順道來看看。傾顏真是不想拆穿他,順道來看看,還帶了帝都的小點心送過來。
說謊都不會找個好點的理由,真笨。
瑾淵就老大不客氣的說道:「你也是順道買了我爹最喜歡的點心才順道過來的麼?」
萬守琪被瑾淵的話噎住,尷尬的笑笑,伸手撓了撓腦袋,樣子有點傻不隆冬的。惹得傾顏忍不住捧腹大笑,笑的直接躺在地上。
「人小鬼大,好吧,其實我是專程來看你們的。」萬守琪也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瑾淵雙眼一亮,站起身來,雙手按住萬守琪的肩膀,非常鄭重其事的問道:「你喜不喜歡我爹?」
萬守琪不明所以,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但是他卻只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萬守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還是很喜歡你爹的。
傾顏頓時汗顏,這個小子是發了什麼瘋,一大早的,先是跑去問斷章要不要娶她,現在他該不會是要問萬守琪要不要娶她了吧!
「喂……死小子,你別亂說話啊!」傾顏坐騎身子,警告的說道。
但是瑾淵根本就不理她,說了句很好,然後繼續問:「那你願不願意娶我爹!」
傾顏一個翻身,摀住瑾淵的嘴巴,把他拖到一邊去,色厲內荏的說道:「你今天是怎麼了?那麼著急把我嫁出去,你是想獨吞家產是不是?我一毛錢都不留給你,我全部當陪嫁,你這個死小子,我就不要了,你去要飯去吧!」
瑾淵卻一點都不生氣,還笑嘻嘻的看著她,撒起嬌來:「好爹爹……我這不是擔心你孤獨終老嘛!別生氣別生氣,咱不嫁了成不!我要是去要飯你得心疼死,為了親親爹爹不心疼死,我還是乖乖的吃你的住你的好了。」
傾顏點了點頭,才站起身,走到萬守琪跟前,萬守琪笑的眼淚都快出來,看著傾顏說道:「你們倆父子真逗。」
傾顏也笑了笑,然後問了些正經的事,帶著萬守琪四處走了走。
「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跟我回帝都。」萬守琪突然以十分穩重的口吻說道。
傾顏看著他,笑道:「你該不會真的要娶我吧,都是男人你這樣我很為難的。」
萬守琪轉過身,看著她,很嚴肅很認真的看著她。
傾顏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腦子裡飛快的搜索著可以說的話。
「很快中岳就要和漠北開站了,這裡距離漠北太近,你留在這裡不安全。帝都再怎麼說也是一國之都,漠北的軍隊很難會打到哪裡。」萬守琪這樣說道。
傾顏這才轉會頭,看著前方,慢慢的走了幾步,「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這裡實在不是安全之地,錢江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到時候這裡肯定會變成戰場,所以跟我走吧!」萬守琪面色凝重,語氣已經接近懇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