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掛了臉也並沒覺得多痛,來這裡當了兩年多的皇后、六年的商人,她早已忘了當殺手時那總感覺了,現在的逃亡讓她再一次領略到以前那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她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已經逃出很遠了,後面的人是追不上了,她剛想開口說卻感覺腰上的手驟然鬆開,她毫無預兆的摔了下來,幸好她身手還算靈敏,才不至於摔個狗吃屎。
但是萬守琪就不同了,他手剛剛鬆開,整個人就脫力似地栽倒在地。
傾顏從地上爬起來,正想說:搞什麼鬼,放手也要提前打聲招呼啊!卻看見萬守琪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她蹲下身,檢查他哪裡受傷。
並沒有明顯外傷,怎麼會突然就不醒了呢?傾顏回憶起萬守琪撲向自己的一瞬間,久久的怔在那裡,一支他可以避開的箭飛了過來,但是他沒有避開只是一下子撲了過來。
傾顏心裡感動,把他翻過身,才看見後背背心果然有一個血洞,只是箭身早已被折斷,看得出是滾下來的時候被壓斷的,傷口都向一邊橫拉出許多,斷掉的箭因為下墜的時候他墊了底,斷箭全部沒入肉中。
也不知道裡面到底還有多長的箭,有沒有刺傷心肺,帶著這麼重的傷,他居然還帶著她跑了這麼遠才昏過去。
傾顏把他拖到附近的河邊,解開他的衣服,從靴子裡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她並不是大夫,但是也知道那支斷羽要盡快弄出來才行。
可是刀並不乾淨,沒有酒精,就這樣切開傷口會讓傷口感染的。
沒辦法,她拾掇起周圍的枯樹枝,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升起了一堆火,雖然她知道這個時候生火無疑是告訴敵人我在這裡。
她把刀放在火上烤了一下,走到萬守琪身邊,蹲下身,用刀刃切開傷口,昏迷中的人感覺痛楚,呻吟出聲。
傾顏切沒來由的心痛了一下,傷口面積擴大,血一下子就開始往外湧,傾顏額頭不斷的冒著冷汗,她知道這麼做已經犯了大忌,如果萬守琪因為這樣死掉了,那就是她的錯。
她立即掏出鬼醫之前給她配的藥,她因為舊傷一到下雨天就痛的要命,所以鬼醫給配了些止疼的藥,為了減少萬守琪的痛苦,她先餵了一粒給他吃下,又放了一粒在嘴裡含化,塗在傷口上。這樣應該能緩解疼痛,在拔箭的時候他就不會因為太痛而提不起氣而掛掉。
她手腳麻利的將箭拔出,即便事先已經用過止痛藥,在拔出箭的一瞬間萬守琪還是痛的嗯了一聲,血噴了傾顏一臉,她也沒猶豫立刻按住傷口,不讓血繼續留。她把自己裹胸的那塊長布脫了下來,在把中衣脫下來折成豆腐塊,用裹胸布把中衣綁在傷口上。
即便是這樣,血還是浸透了那當做紗布的裹胸布。
因為擔心追兵趕來,她不得不用泥土把火滅了。天色漸漸地亮了,因為鄰溪,濕潤的風吹醒她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冷,隨即就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摸了摸萬守琪的額頭,有些燙。她馱不動人怎麼辦?萬守琪比她高大,她總不能一路拖著他走吧!拖著他會是傷口二次裂開,所以她現在還不敢動他。
這時肚子實在很不給面子的咕咕叫了起來,也只有去找些野果子來充飢了。她走了好一陣的山路,滿眼除了樹還是樹,半個果子都沒看見。
又走了一陣子,來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她前面的視野豁然開朗,有三個黑洞洞的入口,她選了最左邊的那個進去,進去之後伸手不見五指,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緩慢的走了一段距離,她凝神細聽,裡面除了滴滴答答的滴水聲,什麼也沒有。
正準備撤出去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嘶嘶聲,傾顏頓時臉色煞白,她這不是要葬身蛇腹了吧!她還不能死啊,萬守琪那傢伙還等著她回去,瑾淵還等著她救,她還沒看見自己的兒媳婦怎麼可以就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條嬰兒粗細、冰涼冰涼的東西從腳邊滑過,也不知道那蛇是不是感受到傾顏的體溫,竟然蜿蜒盤住傾顏。
傾顏閉著眼,意念控制著手腕上的鋼絲,隨時準備勒死大蛇,或者被大蛇勒死然後被當成晚餐。
但是奇怪的卻是那條蛇並沒有收緊身體,只是盤在傾顏身上,還時不時的用信子掃傾顏的臉。傾顏也實在憋不住,長長地呼了口氣,胸口劇烈的起伏,鋼絲已經繞在蛇七寸上,但是蛇鱗比她想像中的還厚。
鋼絲沒能對它產生一絲絲的威脅,她已經感覺雙目澀澀的痛著,腦子裡也是轟鳴聲,她放棄了,站在那裡等待著被蛇勒死被當場晚餐的命運。
但是那蛇卻並沒有這麼做,那蛇像是修煉成精了一般,只是用腦袋蹭她。
「要是你餓了就快點吃了我吧,不過吃之前先勒死我!不吃我就快點放開我。」傾顏已經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東西了,因為這時候最恐懼的並不是死亡,而是明知死期卻死不了。
那蛇緩緩地從她身上下來,盤在她的腰間,蛇頭從背後繞上來,放在她的肩膀上。
傾顏試著移動了一下身體,那蛇沒動靜,她再移動了一下身體,還是沒動靜。冷汗已經濕透了她的衣衫,她快步走了出來,看見盤在腰間嬰兒手臂粗細的銀色蛇,終於從驚恐中回過神,失聲尖叫起來。
那蛇立刻退了下來,直立了起來,和傾顏對視。
傾顏渾身發抖,看著這條長約兩米的銀色大蛇,腦子裡亂哄哄的不能思考。
「我……我……」傾顏連腿都挪不動,最後只能軟到在地。
那蛇往前盤上她的手臂,她已經嚇得哭了起來,那蛇似乎感受到她顫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傾顏被這麼折磨了一陣子,就精疲力竭的睡了過去,等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邊有幾顆紅色的果子,那條蛇就盤在她不遠處。
她醒來看見那條蛇閉著眼睛,又看了看身邊的幾顆果子,確實也餓了,可是她擔心那果子有毒不敢吃也不知道這果子是從哪裡來的。
忍,忍,忍……她在這裡跟一條蛇耗著,可是萬守琪怎麼辦?她如果死了就不用去想別人怎麼樣了,如果運氣好大難不死,就繼續再折騰幾年吧!
她伸手去拿果子,那蛇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慢地靠近她。
傾顏見那蛇靠近,一下子嚇得果子掉在地上,所有的動作都停頓主,只一臉驚慌的看著那蛇。
那條銀蛇放低了腦袋,又迅速的縮了回去。傾顏竟然覺得這條蛇剛才那一低頭縮回去的樣子,是在傷心!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瘋了,瘋了才會感覺那條蛇的情緒。
又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去拿果子,這次蛇沒有動,她就把果子放進嘴巴,用力的嚼了幾下,甘甜的果汁一下子緩解了飢餓感和口渴。
那條蛇又抬起了頭,然後s形的游了過來,傾顏還沒反應過來,那條蛇就已經盤在她的腰間,從背後繞過,把頭擱在傾顏的肩膀上。
傾顏似乎也覺得這條蛇對她沒有惡意,而且這條蛇很喜歡這樣盤在她身上,無奈的拿起剩下的果子原路返回。
她這個時候已經完全不再害怕了,她轉過頭,看著蛇,說道:「不知道你跟著我幹嘛,你會嚇壞其他人的。」
那蛇抬了抬頭,伸出信子掃了一下傾顏的臉,然後繼續閉目躺在她的肩頭。
那條蛇好歹也有兩米長,又有那麼粗,盤在身上還是很重的,尤其是她肩膀還有舊傷,真是忍無可忍了,她轉頭,道:「我這邊肩膀已經好痛了,你換一邊躺著行不?」
其實傾顏也不指望一條蛇能聽懂人話,只是這樣說,但是那條蛇卻真的換到了左肩上。
傾顏頓時感覺頭皮發麻,這條蛇居然能聽懂她的話。這哪裡是條蛇,簡直就是一條蛇精。
走回萬守琪身邊的時候,他還發著高燒,她把果子放在嘴裡嚼爛然後哺給他吃,除了這樣她也只有等著。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晴空萬里的忽然就下起雨來了,頭頂連個遮雨的都沒有,重傷的萬守琪再淋一下必死無疑。
她把萬守琪抬起來,要背他,可是一想自己身上還有一條蛇,於是無奈的說了句:「小銀,你能不能先下去。」
小銀是她給這條蛇起的名字,那蛇吐著信子,果真就下去了,還帶路在前面走著。傾顏自己背著萬守琪,鬼使神差的跟著那條蛇走,走了差不多一里路,傾顏就看見一個山洞。
於是她艱難的挪動腳步,進去避雨。
她想生火烤一烤被雨淋濕的衣服,順便檢查一下萬守琪的傷口,打火石被淋濕了,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燃起一堆火,她三下五除二把萬守琪的衣服脫下來,檢查傷口,還好沒裂開,**的上身,身體很健碩,但是卻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是刀劍砍出來的。
她坐在火堆旁,看著萬守琪發呆,你到底是誰?一個商人身上怎麼有這樣多的傷?
蛇是冷血動物,它遠遠地盤在一旁。
不知不覺的傾顏趴在萬守琪的身上睡著了,夢中她還見了許多光怪陸離的事,在夢中她聽見有人叫她阿顏,卻一直看不見到底是誰在叫她,模糊中她好像來到了一座小島上,島上全是雪白的梨花,風輕輕地一吹,如雪一般的梨花就開始紛飛,她身處其中,竟然想到了五個字:翩然雪海間。
梨花瞬間綻放,又在瞬間枯萎,連樹木都枯萎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島上的梨樹全部枯萎,荒涼的感覺就像是籐蔓爬上心頭。
她眼眶**,可是卻沒有眼淚可以留,心空空的疼。
「傾顏……顏兒……醒醒……」朦朧中她好像聽見有人這樣叫她,睜開雙眼,定定的看了許久,才看清是萬守琪在叫她。
「言兄你醒啦?你剛才睡著了又哭又喊,做惡夢了嗎?」萬守琪關切的問道。
傾顏很想說那種感覺,可是卻發現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開闔了唇,我了半天還是改口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萬守琪笑了笑,道:「多謝你,死不了的。」
「沒有,是我要謝謝你,那一箭你可以躲過的,是你救我。」她低了眼說道。
她睡醒一覺發現火堆已經熄滅,那條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盤在她身上了,她一低頭,還不適應這樣隨時能看見它,所以驚聲尖叫了一下。
卻看見萬守琪笑笑的看著她。
「它對你很友善,不用怕。」萬守琪安慰道。
誒?!傾顏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