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還在熟睡,渾然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麼事。睡得昏天暗地,而她的嗜睡,竟然到她滑胎才明白。
慕容瑩從皇后的寢宮回來之後就腹痛不止,隨後還吐血,嚇得宮人趕緊去請太醫。整個甘露殿頓時亂作一團,一面去請了太醫,另一面就急匆匆的去找了皇上,慕容瑩身份畢竟像征著兩國邦交,此乃大事。
司皓天聽說的時候也是嚇得不輕,這個時候正式中岳休養生息的時候,如果她出了什麼岔子,中岳又將陷入戰火中,而這個時候經歷了一次宮變和兩次戰亂後的中岳國力已不如前,若是漠北再橫插一腳,情勢真的是十分的危急。
他不想也不能讓中岳毀在他手上,他絕對不允許。
若是大家都不敢怠慢,司皓天聽說慕容瑩中毒之後,立刻扔了手中奏折前往甘露殿。還沒踏進門口,就聽見裡面撕心裂肺的呼疼。聲音之淒厲,聞之膽顫。
他走了進去更是看見慕容瑩疼的抱著肚子滿床打滾,哪裡還有嬌俏可愛的樣子,太醫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她安靜下來,然後又開了一大堆的藥,然後還說若是不找到解藥會有性命之虞。
總而言之,就是十分嚴重。
太醫先用人參吊住她一口氣,然後把病情說的十分嚴重,唯恐皇上會不重視。
「皇上,我家公主從皇后哪兒回來就不舒服,主子還不讓奴婢說,奴婢斗膽請皇上做主。」說話的是慕容瑩的婢女叫淺碧。
淺碧哭的那個梨花帶雨,說的好像兇手就是皇后一樣,司皓天不顧及慕容瑩的面子卻總還是要顧及東源國君的面子,淺碧這一通說辭本就有問題,但是司皓天也沒去追究。
只是煩躁的點了點頭,在慕容瑩的床前當著眾人的面說,要給她們主僕一個交代。司皓天只是覺得奇怪,但是他覺得傾顏不會這麼惡毒,不會去做投毒這種事。這麼蠢笨的法子,傾顏怎麼會去做?
但是慕容瑩的身份在哪裡擱著,這件事若不調查清楚,只怕難以對慕容瑩交代。慕容瑩的婢女要求搜傾顏的寢宮,司皓天礙著慕容瑩的面子所以只得做做樣子,安撫安撫她們,遂同意了。
傾顏在睡夢中被吵醒,起身一看,一大幫人站在那裡,還沒搞清楚狀況淺碧就大喊著皇后狠心,要欺負她們家主子,虧她們家主子念著皇后愛茶特地從東源捎來好茶,卻沒想到皇后如此心狠手辣。
「閉嘴,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主子沒說話奴才叫嚷什麼,來人給我掌嘴!」可能因為剛睡醒,她低血壓起床氣的毛病就犯了,她冷冷的看著司皓天,道:「你說,這是幹什麼?」
司皓天從沒見過這樣的傾顏,居然端起了皇后的架子,要打下人,而那眼神當真一個字『冷』,那神情那語氣,冷的要把人凍成冰棍,司皓天心裡不舒服,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幹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司皓天心裡窩著火,同樣冷眼相待,冷語相向。
傾顏略微怔忪,還來不及開口,就聽一個太子拿著一罐碧螺春,說:「皇上,瑩貴妃中的事這種毒,這種毒來自西域極少見。」
西域?碧螺春?司皓天縱然是再精明,再想袒護,但事實就擺在面前,他有誇下海口,定是要給慕容瑩一個交代的。
「冷傾顏,你給我在這裡好好反省,不得踏出此殿一步。」司皓天怒極,拂袖而去。
傾顏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滿胸的怒火將她肆意的凌虐,看著司皓天拂袖而去的背影,她覺得眼睛酸酸澀澀的,可是卻什麼都沒有,既沒有眼淚眼淚又大起大落的悲傷。
皇帝走了,一干人等也走了。皇后畢竟是皇后,就算犯了再大的錯也是不可能輕易撼動的,所以這件事等到慕容瑩醒來,皇后也只是被禁足而已。
「皇上,我相信皇后娘娘她不會害我的,我覺得她是好人,皇上您可別冤枉了姐姐。」慕容瑩醒來後的第一句是這個,不是為自己叫屈,反而替身為兇手的皇后鳴不平。
司皓天頓時感歎,看著她一雙剪水的雙眼,眨巴眨巴,閃著無姑且純真的光芒,與傾顏那種冷澈和算計的眸光不同。
是夜,司皓天獨自來到了傾顏殿,踏進門,傾顏正在泡茶。茶香裊裊,傾顏遞了一杯到司皓天的面前,道:「嘗嘗我的手藝。」
「解藥呢?」他並沒有喝茶,坐下來的第一句是這樣。傾顏端著茶杯的手,不覺一抖,用力握緊了茶杯,鎮定自若的笑了笑。
「既然有心害她就斷不會留著解藥,你要解藥是找錯地方了。」
司皓天斷斷沒有想到,傾顏冷酷起來的時候是這樣的,從前那個天真可愛的傾顏呢!那個動不動就耍小性子的傾顏呢?那個會因為吃醋而休夫的傾顏呢?
原來他從來沒有瞭解過她,從來沒有,一想到這裡,司皓天不覺得有點心疼,他不再看傾顏,起身,留下個決絕的背影,離開傾顏殿。
茶水還冒著絲絲熱氣,而傾顏則是保持著手握茶杯的動作,直到茶漸漸地涼透。
忽然間想起顧長風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茶道即是心道。
人走茶涼嗎?是這個意思嗎?還是說,人走茶涼,是世態炎涼!難道這麼快就要變了嗎?
夜深,傾顏忽覺小腹陣陣絞痛,以為晚上吃壞了肚子,於是蜷縮著身子咬牙忍受著,但是過了一會兒,下身漸漸地濕潤起來,這並不陌生的味道卻讓傾顏害怕起來。
她控制念力將燭台推倒,發出匡啷的巨響,喜兒趕緊跑進來瞧發生了什麼事。這一看當即把她嚇得傻掉了。
傾顏一頭青絲散亂不堪,臉色慘白,更讓她害怕的是床上血跡斑斑!她大叫救命,卻聽見傾顏微弱的聲音:「不要吵,去太醫院請太醫來。」
喜兒急忙忙的去找太醫,屋內的傾顏已然明白她這是跳入了一個圈套中,只是這樣的代價太大了,她想她的這個孩子就這樣沒了!心忽的涼了,也不覺得腹部那麼疼了,她盯著房頂一直看一直看!好似要將房頂看出個洞來。
如果她沒猜錯,自己中的毒跟慕容瑩是一樣的。
呵呵……司皓天會怎麼想呢?冷傾顏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傻到給自己下毒,順便害死了未出世的皇子。謀害皇嗣其罪當誅,其罪當誅……
眼睛很痛,比腹部更痛,等到太醫來診脈,孩子早已沒了。
太醫剛來,司皓天後腳就來了,他一進門,就見傾顏臉色慘白躺在床上,側過臉,憎恨的看著他。但是那陰毒的目光下,嘴角卻是詭異的往上勾著的。
司皓天忽然覺得這樣的傾顏陌生之極,讓他感覺可怕。
太醫處理完,開完了藥方子,司皓天把所有人擯退,坐在傾顏的床前,「你就是這樣報復朕的嗎?你就這樣恨朕?在你肚子裡的是朕的骨血!」
司皓天一字一句的說著,傾顏閉了眼,早就料到的結果一點都不意外,無須解釋,不用解釋,不需要別人眼裡的狡辯。
「我現在不想說話,你能不能出去。」傾顏閉著眼睛沉聲道。
司皓天惡狠狠地看著她,好半天才拂袖而起。
喜兒這時紅著眼圈,跪在她窗前,問道:「娘娘,您怎麼不辯解?這根本就不是您做的,您才是受害者?」
「喜兒,你哭什麼?我都還沒哭,這個孩子還沒做好準備所以他不能降生。我不強求。」她只是淡淡的說道。
嘴上說了不強求,心裡難道就真沒有一點怨憤?她只是覺得眼睛很痛,很想休息,不想跟任何人說話,甚至她不願意跟喜兒說話。
這件事給她打擊不小,她要好好地想想今後的路該怎麼走。繼續留下?可是留下意味著她必須重新把城府和心機帶著,或者把冷酷也一併帶著;放棄,遠走天涯,可是心有不甘,為什麼走的那個是她,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明明是他先動情的,明明是他承諾了一輩子的,心有不甘,不試試怎麼知道傷有多深,愛有多真?
這件事司皓天並不想把事情鬧大,於是把這件案子草草的結了,隨便找了個傾顏殿的宮女做替死鬼,然後繼續相安無事。
司皓天花費了兩層內力替慕容瑩解了毒,而傾顏的毒正好被腹中胎兒吸收大半,隨著滑胎流出體外,餘下的一小部分在調理身體時,靠太醫開的藥一點點的化解了。
好幾天了,好幾天司皓天沒來傾顏殿了,她每一天都過的痛苦無比,心裡掙扎,想去見他卻有放不下。
第十天,她還是放下了,放下驕傲和自尊,去御書房找他。
推開門,慕容瑩正小鳥依人的依偎在司皓天的懷裡。傾顏一瞬間腦子空白,不知道說什麼。
司皓天看見傾顏,立刻將慕容瑩扶正,笑說:「顏兒,你怎麼來了?身子好些了嗎?」
傾顏吶吶的開了口,半天找不到一句話,那句她衝口想說的:「我想你了。」確實哽在喉間上下不得,就像是吃了魚刺,卡在喉嚨裡,不吐不快可是吐又吐不出。
半天了,傾顏才說:「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回到自己的寢宮,明明是三伏天,卻冷得像冬天,拿出茶具,開始泡茶。濃濃的蜜香味隨著茶湯的倒出,而溢出茶杯,紅茶暖胃,能不能也暖暖心?
她擺了兩個杯子,人走茶涼,人走茶涼!可是她人還沒走,怎麼茶就涼了呢?
喜兒走過來,想安慰她,但是傾顏卻在喜兒離她還有兩步的地方開口,「喜兒,你讓我靜一靜。」
喜兒垂首,沒有在往前一步,而是默默的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