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許多水,把那噁心感壓下去,從內堂出來,跟吳秋打了個招呼,就匆匆的離開了店舖。最近身體總是出現一些異常的現象,她得去找個大夫看一看。
在醫館裡,一個鶴發雞皮的老者,左手捋著鬍鬚,右手切著傾顏的腕脈。許久才緩緩地收回手,提筆蘸墨寫了一張藥方給傾顏。
「大夫,我是怎麼了?」傾顏詢問道。其實她自己心理比誰都清楚,但是她還是希望只是一場誤會,畢竟胃病也能讓她嘔吐不止。
老者露出和藹的微笑,道:「夫人毋須擔心,倒是要恭喜夫人有喜了。」
聽了老者的話,她有種暈眩的感覺。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前世,她不是普通人,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當母親,現在她還沒有考慮過。以後該怎麼辦?是要生下來還是不要?
拿著藥方,失魂落魄的出了醫館,任憑老者在她身後如何叫喊,她都不予理會。
回到朱雀閣,也沒有理會吳秋,逕自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任憑吳秋在門外怎麼叫她都不應。
「奇了怪了,老闆這是怎麼了……」吳秋嘀嘀咕咕的走出去。
臘月十三,風和日麗,晴空萬里。今天比平時熱鬧了何止一千倍,滿街都有身著宮裝的人沿途撒花瓣。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這麼熱鬧?」
「你是外地來的吧,今天可是秦王和如水郡主大婚的日子。」
「怪不得啊!」
一個外鄉人看著覺得很好奇,於是抓著另一個人問。這一問才知道今日是秦王的大婚日子。
朱雀閣內,吳秋剛剛打掃完,拿著抹布站在門口,看著大街上人潮湧動,看著那些抬著彩禮的隊伍,不禁羨慕妒忌那個秦王。
「看什麼看,活兒都做完了嗎?」傾顏走過來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厲聲喝道。
吳秋哀怨的看了一眼傾顏,拿著髒髒的抹布,在門框上敷衍的擦擦,道:「我這不是正在幹活兒嘛!」沒擦兩下,又定定的望著那送嫁的隊伍。「這嫁妝整整鋪了十里呀,真是有錢。」
傾顏目光越過吳秋,看向送嫁隊伍,哼……十里紅妝嗎?當真是奢華,可是與我何干?
雖然這樣想,但是她的手還是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自己的小腹。而就在這個時候,慕容楓忽然出現在她眼前,嬉笑的看著她道:「怎麼,羨慕了?」
傾顏冷冷的一笑,轉身道:「有什麼可羨慕的?要說羨慕她羨慕我才對,我有自己的產業,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像那些深居簡出的女子,一朝被棄,就尋死覓活。」
慕容楓大概也已經習慣了她說話的口氣,也不再像當初一樣,被她那格格不入的思想嚇到。
只是微微的笑著,也不多言語。
兩人坐下後,吳秋端來茶水。
「今天你怎麼不去湊熱鬧?」傾顏端著茶,掛了掛茶沫,問道。
慕容楓吹了吹茶沫,說道:「秦王成親與我何干,我之前老是去王府,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是因為你才去的嗎?」
喝完茶,他便說要請傾顏吃飯,傾顏也沒拒絕。慕容楓問她想吃什麼,她搖了搖頭只說隨你,反正只要不難吃她都能吃的下。
還是在聚福樓,還是那個包廂,傾顏坐在那裡,看著街道上迎親的隊伍,看著他身著紅色的喜服,看不清表情。
慕容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此刻定是不好受,想要勸慰幾句,卻發現她只是呆呆的看著,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
不一會兒,小二就擺滿了一桌子的菜餚,還拿來了兩罈好酒。
慕容楓為她斟了一杯,然後在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端起酒杯,道:「祝那個說『千金難買我樂意』的冷傾顏以後也過的開開心心。」
傾顏面無表情,看著他乾了一杯,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酒杯,「我不能喝酒。」
慕容楓以為她是不會喝,也沒有勉強,拿起筷子夾菜給她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紅燒肉太油膩,她還沒吃光是看著就噁心的慌。
乾嘔了兩下,捂著嘴跑了出去。慕容楓也跟著出來,他一邊輕拍著她的背脊,一邊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沒事,我很好。」她休息了一下,才淡淡的回道。
可是慕容楓不放心,堅持說:「還是去看看吧!你這樣我也不放心。」
「說了沒事,我只是懷孕了。」她轉過頭淡淡的看著他。
慕容楓卻是面色一寒,退了一步,看著她像是在仔細辨認她是不是在說謊一樣,過了一會兒他才吶吶的說道:「孩子……是他的?」
冷傾顏冷冷一笑,道:「是啊,你現在沒必要在纏著我了,你走吧,以後也別來找我。」
看到慕容楓的反映,她就忍不住想起這個時代有多重視女子的貞操,她如今連別人的孩子都有了,慕容楓就算再喜歡她,也不會接受這個孩子的。
而就算他能接受,她也不會答應跟他在一起的。
她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即便是他將來沒有父親。
傾顏沒有再回那個包廂,而是直接回到了朱雀閣,吳秋立刻迎了過來,一臉掛著諂媚的笑容,道:「老闆,您怎麼就回來了,不是吃飯去了麼?」
傾顏沒有理他,逕直回了自己的房間,拿出那面定制的銀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雙丹鳳眼不笑的時候顯得特別的無情,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上去整個人都冷冷的,有點涼薄,有點不近人情。
這層面具從現在開始,不會再取下來了。
打開門,看吳秋正在整理物品。
「吳秋,我要出趟遠門,店裡你就多找看些。」她走到櫃檯前,拿出裡面這兩天賺來的銀子,開始清點。吳秋眼睛滴溜溜的在銀子上打著轉兒,心裡嘀咕著,什麼時候他也能當個老闆就好了。
誰也沒有預料到,吳秋最後會成為全國最富有的四個商會的會長,這當然是後話。
傾顏拿了三分之二走,剩下的三分之一留在櫃子裡、
「老闆,您這是要去哪兒啊,什麼時候回來啊?」吳秋真是搞不清楚這個老闆,陰晴不定,但是對下面的人卻是極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給的工錢很多。
「不知道,我要去西域,明天有商隊去西域,我明天出發,你看好店就行了。對了,有什麼人來找我,就說我不在。」她交代完,帶著銀子就除了朱雀閣。
她要的,不僅僅是這個小小的朱雀閣,她要把分店開到各州各縣去,她要的不是餬口而已,她要給孩子留下一大筆的財富,讓他衣食無憂甚至比他的那個孩子還要好。
傾顏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來找她,但是吳秋按照她的話,說她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那人什麼都沒打聽到,就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早早的起床,給自己找了一件男裝,裹了胸,打扮成一個商人的樣子,跟著馬隊一起上路了。
王府中,司皓天退下大紅的喜服,看著明明滅滅的燭火,想起和傾顏大婚當日,那哪裡像是大婚之日,兩個人見面之後就像是仇人一樣,她居然還拒絕侍寢。
想著想著不自覺的就笑了起來,媚如水等的不耐煩了,自己掀開了蓋頭,悄悄的看了一眼司皓天。然後不滿的叫了一聲王爺。
司皓天回過神來,並沒有來揭蓋頭,而是走到她面前,冷冷的說:「別以為你肚子裡有本王的孩子就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府的女主人永遠只有冷傾顏一個。」
媚如水一手掀著蓋頭,仰著頭,淚水立刻盈滿眼眶,委屈的說道:「難道你就那麼恨我?可是你是孩子的父親啊!我喜歡你有錯嗎?」
司皓天冷哼一聲,甩袖走了出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月色裡,一個人飛快的閃身出現,司皓天也停了下來,問道:「怎麼樣?」
「回王爺,屬下懷疑朱雀閣的老闆就是王妃,但是卻沒有證據。而且老闆好像不在的樣子。」那人說道。月色裡,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夠聽聲音分別他是個男的。
司皓天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臉上情緒莫辯,良久才聽見他開口說道:「繼續留意。」
「是,屬下遵命。」那人說完,便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司皓天轉過身,忘了一眼窗戶上那明明滅滅的燈火,瞇起了雙眼,如獵豹看待自己的獵物般銳利而隱忍的目光看著那間屋子,那窗子上的大紅喜字。白天的熱鬧,他不關心,他只關心她現在過的怎麼樣,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走,擔心她會餓著,會受人欺負。
但是轉念一想,誰又能欺負的了她呢?她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他可以放任她在外面,但是不能沒有她的消息,他不找她回來,為了不讓她捲入那些無謂的爭鬥中。
如今朝中局勢複雜多變,他並不想傾顏成為他的弱點,這根軟肋他不遜於任何人抓住,尤其是太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