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秀美現出給他氣結的表情,她少有表情這麼豐富的時候,因此格外引人。
荒原舞沒好氣道:「鷹爺真懂說笑。」
萬仞雨哂道:「這個笑話一點不好笑。」
風過庭道:「這小子定有一套功法,把真氣隱藏起來,能瞞過天下任何高手。」
龍鷹轉身向著坐在他旁的龜茲第一美人道:「請秀美大家高抬貴手,捏著小弟的咽喉。」
花秀美白他暗帶嬌嗔的一眼,顯示她對龍鷹再非全無男女間微妙的感覺,毫不猶豫伸出纖長修美的玉手,卻不捏他咽喉,而是按在他胸膛上。
寬大的袍袖退下去,露出她冰雪般閃亮的玉臂和套在小臂一式三件的圓環,環子晶瑩通透,該是以和田羊脂玉製成,也是早前她環珮之聲的來源。
眾人均有香艷迷人的揭秘之感。
花秀美現出無可掩飾的驚訝神色,呆瞧著龍鷹道:「怎會是這樣子呢?」
龍鷹首次見到她的美眸睜得這麼大,眼珠像兩顆眩人眼目的寶石,平時她總是半瞇著眼,如煙如霧,惹人憐惜。
荒原舞、萬仞雨和風過庭都壓不下心中驚異,因龍鷹若真有一套藏起經脈的功法,瞞過天竺高手是合情合理的,因為天竺高手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
但花秀美乃突厥武學大宗師畢玄的隔代傳人,且心有定見,要檢視龍鷹如何藏起武功,竟仍不能察破虛實,確是天下奇聞。
要知脈有脈氣,大夫治人,指按其寸關尺腕脈,便知其寒熱燥濕,如地圖般展示出體內氣血的情況,無有遺漏。內家高手,很多時候不需接觸。便可對敵手真氣的分佈,生出感應。不可能像花秀美般,按著龍鷹心窩要害,仍沒法捕捉到龍鷹體內理應正天然運轉的真氣。勝渡忍不住低聲問身旁的風過庭,以弄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龍鷹促狹的道:「秀美感覺到小弟火熱的心嗎?」
花秀美現出個可愛卻古怪的表情。似是要踩足不依。向龍鷹撒嬌,但又壓下衝動,偏又不肯收回玉手。嗔道:「快說!」
龍鷹笑嘻嘻抓著她柔軟的玉手,抬高往咽喉去,道:「再捏咽喉試試。哈!」
花秀美抽走纖手,向萬仞雨道:「萬爺給秀美主持公道呵!」
萬仞雨能「不欺暗室」的「鐵石心腸」亦告酥麻軟化,不問是非曲直的向龍鷹道:「立即給秀美一個清楚明白。」
說畢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荒原舞和風過庭更發出哄笑。只勝渡一頭霧水,不知有何好笑之處。幸好在那種知己談笑的氣氛裡,已如沐浴在初春溫煦的陽光裡,其他一切再不重要。
龍鷹忍著笑道:「這個要從我三歲時說起。小弟自幼不知父母是誰,由一個心懷不軌企圖、不知算否是師父的壞蛋悉心栽培下撫育成人。哈哈哈!」
一貫冷漠和出世的美女變成最忍不住笑的人,龍鷹第一句便惹得她忍俊不住,到最後化為可能是除聶芳華外最悅耳的笑聲,融渾進荒原舞等的狂笑去。
荒原舞喘息道:「我也要從三歲說起,好像自懂事以後。我從未這麼開懷。唉!我們兄妹的問題,是年紀小小,便歷盡了人世的悲歡離合,看破了生命無常的本質。秀美更因成名太早,十二歲嶄露頭角。成為人人仰慕的歌舞伎,使她見盡眾生的醜態。我現在看到她可以笑得沒有半點保留,心中比當日龍兄肯放過我更感激。」
花秀美像乃兄說著與她全沒有關係的話,抿著嘴兒道:「鷹爺是不會吐實的,對嗎?」
龍鷹像哄孩子的湊近她道:「不是不肯從實向秀美招供,而是不知從何說起,只好由三歲開始。哈哈!」
荒原舞道:「現時在西域諸國,談論得最多的人便是三位,萬爺和公子的出身來歷,都有跡可尋,獨是鷹爺,卻如從石頭爆出來那樣,忽然成了女帝倚重的國賓。所向無敵,聲勢如日中天的盡忠和孫萬榮,給鷹爺不費吹灰之力便收拾了,乾淨利落!連想趁機混水摸魚的突厥人,也接連在鷹爺手上吃大虧。別人看鷹爺勝得易如反掌,會以為你是運氣好,只有我這曾親身參與者,方明白其中有著最精確的計算,天馬行空般的謀略,形勢巧妙的運用,避強擊弱,以奇制奇,才能達致本屬完全不可能達致的成果。」
稍頓續道:「請體諒我的好奇心。敢問一句,鷹爺究竟是何方出來的神聖?」
萬仞雨和風過庭靜下來,看龍鷹肯否給出答案。
龍鷹嘻皮笑臉的道:「大家兄弟,何須隱瞞,何況將來我們還有可能??嘻嘻!沒甚麼,本想說的是何況還有曾探聽我的心的秀美大家。哈!」
萬仞雨苦笑道:「真拿這小子沒法。」
花秀美唇角含春,若無其事的道:「秀美終嘗到鷹爺名聞天下調戲良家婦女的手段,果然名不虛傳。」
眾皆莞爾。
龍鷹尷尬道:「我在這方面??嘿!秀美大家是說笑吧!」
荒原舞含笑道:「至少你是第一個敢向舍妹當眾傳情的人。」
花秀美不容乃兄說下去,截斷他向龍鷹道:「說!」
龍鷹雙目魔芒遽盛,深深望進她眼內道:「小弟就是魔門史上,第二個練成《道心種魔**》的人,第一個便是邪帝向雨田。」
荒原舞和花秀美露出沒法隱藏的震駭。
初唐時期,魔門和正道的鬥爭,趨於白熱化和表面化,激烈的鬥爭橫跨中土和塞外,兩人乃畢玄徒孫,對魔門自然知之甚詳。由於龍鷹作風與魔門中人迥然有異,兩兄妹千猜萬想,仍沒想過龍鷹是出自魔門的厲害人物、新一代的邪帝。
龍鷹不容他們追問,繼續述說故事的發展,當說到橫越高原最可怕的地域羌塘時,勝渡忍不住問道:「為何秀美大姐像聽到很可怕的東西呢?」
荒原舞以黠戛斯語向他解釋一番,豈知勝渡聽罷,只是問道:「那位陪伴鷹爺,千里逃亡的吐蕃姑娘長得美嗎?」
萬仞雨和風過庭對視苦笑,沒好氣答他。
荒原舞則從未見過美修娜芙,無從提供答案。
花秀美改以突厥語說話,好一道讓勝渡曉得,輕描淡寫的道:「美修娜芙並非吐蕃人,而是來自極北的國度,金髮金睛,在高原已是著名的美人,到中土更是艷驚神都,你說她長得美嗎?」
她以一貫只像說給自己聽的語調說出來,但萬、風兩人從她的字裡行間,感到她非是沒有醋意。均心忖龍鷹這小子贏取女兒家芳心的手段,像他的種魔**般令人難以抵擋。
勝渡以黠戛斯人獨有的雄偉面容,現出艷羨的神色,道:「道路雖難走,但旅途並不寂寞呵!」
他的話又引起笑聲,既笑他說得坦白,又為他滿腦子這類東西而失笑。同時對他生出好感,知他是直言不諱,沒有機心。
只花秀美容色清冷,沒有陪他們笑。
龍鷹以突厥語道:「這方面小弟要稍作澄清。旅途雖遠,時日雖久,可是我和美修娜芙一直以禮相待,恪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雖睡在一帳之內,卻另以布幔隔開。哈!你們在笑甚麼?」
眾人包括花秀美在內,均笑至不能成聲。
驀地龍鷹腿側劇痛,原來似對人世間所有事都從未動過心的龜茲美女,在台下暗伸玉手,狠狠捏他一把。
龍鷹表面若無其事,實則心中大樂,知花秀美被自己逗得情難自禁,是個等於成功了一半的好開始。遂繼續說下去,今次改以突厥話,讓勝渡能分享精采的過程。
說到當上且末運送天石大隊的嚮導,花秀美秀眉輕蹙道:「你可知旅途中是要穿越人人畏懼的大沙海,我們這裡經驗最豐富的嚮導,於和闐河斷流之時,亦不敢踏足一步。龍鷹你不嫌太冒險嗎?」
風過庭代答道:「龍鷹當然不曉得面對的是甚麼,但塔克拉瑪干也不知面對何人,兩下扯平。」
萬仞雨道:「只看我們鷹爺有本領與秘族戰士在神山鬥法,將天石強取回來,便可見鷹爺對上沙漠,便如對上契丹人般,能以一個對軍事全無經驗的新手,克服最老練的對手。」
荒原舞失聲道:「秘人?」
風過庭遂將其事道出,順便接下去講出天石的來龍去脈,救起勝渡的前因後果,擊退熱魅人後想出來偷龍轉鳳的大計,並請荒原舞幫忙。
花秀美聽得興致盎然,頻頻將美目投注龍鷹。
荒原舞向勝渡道:「照你估計,煉成兩把天劍,需時多久?」
勝渡鼓起勇氣的沉吟道:「若設施完備,材料足夠,采天心方面沒出岔子,最少也要三天的預備功夫,七天時間將爐火加熱至頂點,然後再不眠不休的鍛打,方有成器的希望。」
荒原舞道:「預備功夫指哪方面?」
勝渡道:「主要是製造劍模。」
荒原舞道:「何須到城外的鑄造廠去?最好的鑄劍場,是在王堡之內,負責的官員與我很有交情,可保證能秘密行事。」
龍鷹大喜道:「我們今晚便去開採烏金,由公子主事。」
萬仞雨向荒原舞道:「剛才你不是說過,有件關於中土的事嗎?」
目光落在荒原舞處,待他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