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一說完話,發現自己的腦子有點昏昏然,馬上意識到不對,自己中招了。什麼時候中的?毫無疑問是剛才皇帝送到朝房的所謂早飯,是自己大意了。不過沒關係,他鰲拜是南征北戰的驍將,一點迷藥算什麼?他照樣在一群庫布的圍攻下立於不敗之地。
而且漸漸地還沾了上風。庫布們得了皇上的命令,招招下殺手,半點不留情。鰲拜一下子紅了眼,他真的動怒了。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沒想反。多少人在他耳朵邊上勸著他:「鰲中堂,以您的雄才偉略,何苦屈居於一個小孩兒的手下?」「鰲中堂,只要您開口,是廢立新的儲君還是您自己坐上龍椅,只要您說話,我等積極響應。」
諸如此類的話,都被他回絕了,他瓜爾佳氏世代忠良,為大清鞠躬盡瘁,最後小皇帝竟然要殺他。鰲拜這一氣簡直氣瘋,紅著眼睛一步步逼近玄燁:「奴才今日只問皇上一句話,皇上真想要了老奴才這條命嗎?」
如果換做是幾年前初登大寶的玄燁,這句話的殺傷力足夠逼得他節節敗退奪路而逃。但是今天站在鰲拜面前的玄燁,早已經沒了退路。祖母妻子兒子都在內廷等著他勝利的消息。他不能失敗,絕不能被鰲拜的威勢嚇到。他要戰勝他徹底戰勝他。
「與其說朕要你的命,倒不如說你自己要了你自己的命,你往四周看看,這裡所有的人,包括朕。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一次次給你機會,一次次容忍你的驕橫跋扈。總想著你能懸崖勒馬,記得自己做奴才的本份,好好替皇阿瑪當差。輔佐朕。
朕封你為太傅,給你所有的榮寵。索尼隱退後才有的,朕全部提早給了你。你竟還不知足,恬不知恥步步緊逼。今天,你都把朕逼到懸崖邊上了。鰲拜,你若還惦記著你以往的那點功勳,你若還惦記著皇阿瑪和皇爺爺給你的那些恩寵。惦記著朕對你的許多忍讓。你就該束手就擒,朕可以網開一面。」
玄燁的話可謂字字誅心,鰲拜想想自己吃辛吃苦為皇太極打天下,為福臨守天下,自己雖然得了那些好處。但遠不及自己付出的多,沒想到到了今天,到了玄燁手裡,這些功勞竟都成了罪過,好你個小皇帝,別的沒學會,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本事倒是學得快。
他今天要是真的束手就擒了,回頭他讓那些御史大夫一編排,自己不知道會變成一個怎麼樣遺臭萬年的奸臣。鰲拜心中痛極。開始輸死反抗,庫布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眼看著他就要衝到玄燁面前了,一個人出來擋在玄燁面前:「大膽賊子,你敢弒君!」鰲拜抬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被自己趕出去的兒子。當今額駙納爾杜。
弒君兩個字出口,納爾杜看見自己的路人父親好像發狂的公牛一般,往自己的方向撲過來,心裡的恨意難畫難描。是你納了娘做小妾,是你生了我。你既然嫌棄我娘,為什麼要生我,我是你兒子,你卻棄我如撇履。今天,我就要你看到,我這個你丟棄的兒子,今天是怎麼揚眉吐氣的!
鰲拜萬萬沒有想到,兒子手裡居然從袖中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往自己兜頭兜臉地刺過來,他手中沒有兵器,被對方發狠的一通亂刺,竟一下子亂了方寸。真是狠的怕遇到不要命的。被納爾杜這麼神來之筆的擋了一下,給了底下少年們喘息的機會。
不一會兒,他們有一窩蜂地衝上來,抱腰抱腿,生生限制了鰲拜的行動。再加上玄燁身後,隨著納爾杜撲出,佟國維兄弟聯袂而出,一左一右把玄燁護得嚴嚴實實,虎視眈眈地盯著鰲拜的一舉一動。
鰲拜的氣勢一下子洩了,加上頭暈目眩體力不支,很快敗下陣來。納爾杜看準機會,拿著匕首剛想刺,後面玄燁大喝一聲:「住手!把鰲拜綁了,壓下去!」納爾杜一愣,十分不服氣:「皇上,這種賊子,留著總是禍害。」
「他是你父親,你殺他就是弒父,子弒父者悖人倫。」」他不是,我姓陸,我叫陸遙,我不是鰲拜的兒子!」
「你是!」玄燁緩緩走到納爾杜面前:「不管你多恨他,你都是他的兒子,你身上有他的血,朕不允許朕的姐夫做出殺父的事情。」
「可是皇上……鰲拜他……」
「他的罪,自有公論。你不能因恨獲罪,你是和碩額駙!」
這邊廂收拾了鰲拜,消息傳進慈寧宮,太行太后反而眉頭一皺:「然後呢?他想怎麼做?」
蘇嘛拉姑看了赫捨裡一眼,低聲說:「額駙已經到朝房去宣佈朝會一炷香後舉行了,看起來,皇上是真的要宣佈鰲拜那三十幾條的罪狀了。」
赫捨裡這會兒抱著兒子正樂呵,蘇嘛拉姑兩次進來遞消息,她看得一清二楚。太皇太后的反應她也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始終只裝作看不到聽不到,間歇性六感喪失。
太皇太后說喝茶,她便喝茶,太皇太后說扯閒篇,她就天南地北的胡說八道。現在太皇太后把她兒子抱出來。她當然不能放過這個和兒子親近的機會,抱在手裡就沒見撒手,兩隻眼睛就只盯著兒子看。完全把太皇太后和蘇嘛拉姑當空氣。太皇太后一轉臉看到這幅景象,臉馬上沉下去了:「來人,把大阿哥抱下去,他該吃點心了。」
眼睜睜看著奶囊把兒子從自己懷裡把兒子挖走,就好比從自己身上挖掉了一塊肉。可是,這裡是慈寧宮,這裡有位太皇太后。沒法子,赫捨裡只能忍著各種想把兒子搶回來的衝動,默念著平常心。
直到太皇太后說:「皇后,你也累了,不用在這兒陪著我了,回宮歇著去吧!」這話一出,赫捨裡精神一整:外面這麼快就全部搞定了?真不愧的千古一帝啊!這就把鰲拜收拾掉了?玄燁,果然是好樣的!
想到這裡,臉上的愁容又不見了,恢復了喜氣,告別太皇太后出來,發現太陽正當頂,自己喝了茶水吃點心,嘴巴一整動到現在,竟然完全沒覺得餓。
一想到外面的玄燁今天大獲全勝,一定是神采飛揚,午飯是沒指望到坤寧宮吃了,肯定是要陪太皇太后,晚飯還是有些望的。於是她就吩咐小廚房準備了一桌豐盛的佳餚準備給玄燁慶祝他拿下鰲拜這跟硬骨頭。
然而,等啊等,等得飯菜都重複熱了好幾次之後,依然未見玄燁回宮。派人一打聽,這會兒玄燁正在南書房和先生們挑燈夜戰,編寫鰲拜的罪狀呢!今天的戰果比預想的豐盛許多。鰲拜被拿下,九門守衛被收編。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秘密調來了密雲的部隊,把鰲拜在城外的親兵全數網羅,省了玄燁許多功夫。
有了豐碩的戰果,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自然是鞏固勝利果實。因此玄燁和南書房的先生們開夜車討論鰲拜及其主要黨羽的罪狀以及如何對他們進行定罪的問題。
討論來討論去,黨羽殺了不可惜,留著卻可能還有用。鰲拜這個人更加複雜,他背後有議政王大臣會議過半數的支持,號稱滿蒙親貴通吃。這些人目前還沒來得及做反應,等他們做出反應,鰲拜沒準就真的死不了了。
於是,人是抓住了,以前嘴上說得凶,鰲拜的罪過罄竹難書。但真的要一條條寫出來,卻也不容易。當年他編排蘇克沙哈的罪狀時信口開河,什麼罪名都往他頭上裝,現在輪到他自己了。專案組成員卻不能不慎之又慎。
研究了半天,愣是僵持不下卡住了。玄燁被自己的老師們繞得頭也暈了,眼看天上繁星點點,心說這也太晚了,這才正月十六,天還冷著,還是先回宮,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頭昏腦脹的玄燁吩咐回宮,太監們把他抬到了乾清宮,他們也算是體諒主子,知道主子今天累了,肯定第一念頭是回宮休息。所以就給抬這兒來了。
玄燁也沒多想,洗洗剛想說睡了吧,內侍送上每晚例行的羊奶,玄燁一見,問了一句:「坤寧宮的燈熄了嗎?」「回皇上的話,還沒有呢!」「現在什麼時辰了?」「亥時一刻。」
「什麼?已經亥時了?她為什麼還不睡?」玄燁一下子想到一種可能性,赫捨裡一定已經知道鰲拜被自己收拾了,她以為我今晚一定會去她那兒跟他分享喜悅。要不然,每晚亥時,她肯定已經睡了。
略一思索,自己還是不過去了,這麼晚了再跟她說東說西,肯定大家都不要睡覺了,自己明天還有一堆事兒呢!大家都等著看明天我怎麼宣佈鰲拜被捕這件事,不能耽誤,但老婆那裡自己又不放心。於是,他想到給老婆遞個條子。
提筆寫了四個字「一切順利」想想不對,又添了兩個字「勿念」吹乾墨跡又看了一眼,招了一個太監,說把這字條黑皇后娘娘送去。然後他安心睡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