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因為今年是皇帝大婚的吉慶之年,因此社會各階層爭相粉飾太平。歌聲官員敬獻的賀禮陸續送抵京城,蒙古親王送來了百匹駿馬,鞍轡齊全。太皇太后接到禮單歎了一口氣:「哥哥們這是下定了決心,送牛送馬也不送姑娘進京了!」
蘇嘛拉姑就勸她:「太皇太后您看開些,等以後端敏公主下嫁,多多給予優撫便是,您是太皇太后,總得為大局考慮。」「是啊,我不但是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兒,我還是大清國的太皇太后。我不能再這些小細節上多做糾纏。對了,我讓你去盯著內務府,給那西魯克氏的娘家置辦家用的事兒,他們辦得怎麼樣了?」
「回太皇太后的話,奴婢已經盯著了,一定辦得妥妥的,只不過,奴婢有些不明白,這西魯克氏,年方九歲,您為什麼要讓皇太后留下她呢?」「這是給福全留的,玄燁是皇帝,迫不得已,提前大婚了。弟弟越過了哥哥,雖說無奈,總是不妥。這西魯克氏家中有長輩剛過身不久,配了福全,咱們對外也好有個借口,說起來二皇子也是定了親的,這是女方家裡遇上白事,要守孝。所以延緩婚期。」
「奴婢明白了!」蘇嘛拉姑點頭:「奴婢這就傳話,讓內務府加緊辦理。」「福全這些年跟著皇帝,是真的謹小慎微。看來福臨當年問他志向,他美譽敷衍了事,這孩子將來可以成為皇帝的助力。」太皇太后輕輕地說。
「還是太皇太后您看人的眼光准哪!」蘇嘛拉姑賠笑。「格格,你我主僕多年,你就不用再說這種恭維我的話了,在福全這件事上。甚至在選擇內閣大臣的綜合考量上,福臨的想法,一直是被我忽略了,這次選秀結束之後,看入選名單,我才發現。竟和他生前預料的一模一樣。福全這孩子。五六歲的時候就被他看出來好了,我還在用軟硬兼施的法子,哎,寧妃那裡。換一批宮人吧。」
康熙四年三月,玄燁巡幸京畿,順便到了蓮花寺。請高僧以皇帝的名義,給在這次地震中喪生的平民辦水陸法會,並且御賜了錢糧。表面上是獎勵蓮花寺安置災民有功,實際上是慰問在這裡苦修的吳良輔,自從上次見了他一面,回來皇帝就派人悄悄地送去金銀布帛,名為捐贈,實際上是給吳良輔的慰問。
此後每個月,他都會讓人給他送錢送吃的。美其名曰供養。這一次京城發生這麼大的地震,百姓死傷無數。玄燁在祭天結束以後,就想到蓮花寺裡的吳良輔。因此特地過去看他。還親自拈香禮佛,旁聽方丈說法。
從蓮花寺出來,玄燁又去給湯瑪法掃墓,南懷仁見了他就躲,不願與他見面,他有苦難言,悶悶不樂,百無聊賴轉了一圈之後,對身後跟著的索額圖說:「走,去你家看赫捨裡去!」索額圖大驚:「主子,這不合禮數,大婚前,黃上是不能喝皇后見面的!」
「這算什麼規矩,我和她都見了好多次了,而且她還在我宮裡住過,怎麼現在生出這種規矩了?」「請您體諒,這關係到訥甘的閨譽。」「有這麼嚴重麼?朕只不過想去看看未婚妻,有什麼不可以的?」玄燁不耐煩了:「走,就去你家!」
索額圖苦笑不迭,忙給一邊的佟國維使眼色。佟國維忙上來幫腔:「主子啊,您這樣冒冒失失地去,一定見不著訥甘的!」「為什麼見不著?難道她不在家?不可能啊!」玄燁停下步子:「你們給我說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主子,您是不知道,內廷一早派了嬤嬤來指導訥甘學禮儀了,這會兒她被四五個嬤嬤正看著呢!您要是去呀,一定被嬤嬤們攔下來,她們可是奉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旨意教導未來皇后的,您去了又有什麼用呢?現在,別說是您了,就是她的阿瑪額娘想見她,想給她遞個衣服什麼的,都難!」佟國維危言聳聽。
玄燁終於停步,瞪大了眼:「怎麼會這樣?她,她被關起來了?那,那什麼時候我才能見到她?」「大婚當天,您就才能見到她,在這之前,您去索家,見您的,只能是岳父大人。」玄燁無奈:那就只能這樣了。走,回宮了。」
幾天後,索額圖把這段插曲獻寶一樣告訴赫捨裡,原本以為她會高興,沒曾想她反而眉頭緊鎖唉聲歎氣。索額圖就不明白了,皇上那麼喜歡你,這就說明後,宮那些女人都是擺設了,你怎麼反而不高興了?誰不想要帝王的獨寵啊?」訥甘,你老闆著個臉,在家奴才們怕你,這是威勢,難道你進了宮,對皇上也這麼板著?「索額圖忍不住說叨她:」丫頭啊!二叔有時候就覺得奇怪了,家裡也沒給你請先生,到底是哪個教的你,沒事老愛胡思亂想皺眉頭,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片子,偏偏要學大人樣。現在好了,要出嫁了,你真的要變成大人了。怎麼反而不高興了?」
「二叔,我說了你也不明白,所以,我還是不說了。你和大姑父跟著皇上日久,總該知道,皇上高興的日子,一年也沒有幾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不高興的。不高興的原因也許多種多樣,但歸根結底都在一個原因上。」索額圖傻眼,想問什麼原因,卻又怕侄女的答案太過驚世駭俗,愣是傻看著沒開口,
赫捨裡也沒指望他能接茬,自顧自抬頭望天,輕輕地嘟噥了一句:「這個原因就是,天上雲太多了,太厚了,總是陰沉沉的,讓人不舒服,我也這樣覺得。所以,他不高興,所以我也不高興、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又趕上發生地動。我聽瑪法說,內廷已經取消了今年關外避暑的計劃,太皇太后準備到西苑佛堂去閉關。你說,我能高興嗎?」
索額圖聽了。沒好氣地說:「你小小年紀,操這份心幹什麼?你只要在家好吃好住,把人養好了,養漂亮了,到時候往坤寧宮主位上這麼一坐,接受你的下屬們的跪拜就行!那才叫威風!」赫捨裡心裡翻白眼。皇帝的壓力來自鰲拜。我的壓力。來自後,宮。
雖然屬下們都是孩子,不足為懼。而且娘家帶奴婢不能超過十三歲,所以容嬤嬤這樣的恐怖奶娘不會出現。但是這不代表她的壓力就小了。太皇太后這尊大佛才是她頭頂上最大膽一片烏雲啊。宮鬥神馬的。比職場拚殺更複雜更危險,職場拚殺頂多丟工作,宮斗是會死人的。
太皇太后費盡心機就想把自己弄進宮裡看住。馬上目標達成之後,她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維持表面上的和顏悅色和上的賞賜不斷呢?赫捨裡心裡沒底。還有。玄燁之前對自己依賴也好朦朧也罷,都是因為自己給他講書,給他講道理。等到自己做了他的妻子,真的生活在一起了,他還會聽自己的話嗎?還是會怪自己管得太寬了?後宮不得干政,清宮劇裡都有這麼一條,於是女人們只有在牆角發霉的份。
天天琢磨的只有搶皇上斗情敵。把自己逐漸往變態的方向發展,赫捨裡只要一想到那些扭曲的嘴臉。她就從心裡發怵。太皇太后的政治眼光到底怎麼練出來的,她一定也曾參政議政吧?玄燁這麼小,事實證明他以後的彎路還會有很多,如果我的存在不少為了奉先殿多一幅畫像,太廟多一尊牌位的話。我能幫他嗎?深宮之中,沒有第一手消息來源,又被太皇太后封印,我能做什麼呢?
聽見索額圖說操這份心幹什麼,赫捨裡的心開始變涼。是啊,皇后能做什麼?除了生孩子,負責在皇帝起居錄上敲章,還能幹什麼?指望玄燁那時陰時晴的脾氣,他能告訴自己什麼?太皇太后所謂的幫助他,保護他,也許只是讓自己幫忙維護皇家和貴族之間的關係吧?
哎,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我,只是一個傀儡,一塊跳板,一根槓桿而已!赫捨裡低下頭:「二叔教訓的是,是侄女想岔了。」「哎,教訓不敢當,我侄女可是未來的皇后娘娘,我可不敢教訓,哪怕只是說錯一句,皇上的板子可就招呼上來了。你是不知道,皇上有多緊張你呀,你大姑父只說宮裡來了嬤嬤教你禮儀,就把主子急得不行,怕嬤嬤讓你吃苦頭呢!」
「二叔,您就別笑話我了,這些天二嬸和大姑姑小姑姑已經在我耳邊說過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赫捨裡裝作害羞低頭,實則心裡是一片苦澀,傀儡皇后有什麼值得羨慕的?進了宮之後,恐怕是步步危機。封建後,宮,吃人的無底洞啊!
七月酷暑,太皇太后去了西苑,皇帝卻沒陪著去,因為他很忙,離開大婚要有兩個月,皇帝不是閒在乾清宮養膚,而是在南書房苦讀,因為大婚以後就成年了,按照福臨定的規矩,成年皇子不需要在到南書房去了。
因此,師傅們就抓緊這最後兩個月,把肚子裡的存貨全都塞給小皇帝,有的老師已經準備告老還鄉了。玄燁得知這個消息,連忙阻止:「朕雖然在這次會試上僥倖得了一個探花,但那是事先知道考題練習了無數遍的結果,不能說明朕的學問就已經是大清前三甲了。朕需要老師們留下來,繼續督促朕的學業。而且,以師傅們的學問和閱歷,足以在將來朕親政之後作為朕的直屬幕僚,替朕出謀劃策。
其實朕不說你們也知道,現在外頭是個什麼形勢,朕是孤立無援,如果連師傅們都拋棄朕,那朕還能指望誰呢?」說著,小玄燁的臉上露出了悲色:「朕懇請師傅們留在朕的身邊,助朕一臂之力。」這話說得誠懇,把一幫子老學究說得熱淚盈眶。他們本來以為皇帝結婚了,就等於脫離苦海了,一定不會再需要他們,他們已經做好了捲鋪蓋回家的打算。
但是沒想到小皇帝會這麼誠心誠意地把他們留下來。要知道,這些老師中,絕大部分都是漢人,有幾個還是前明時候的老狀元老舉人。要問前明什麼人對政治最敏感,絕對不是政客。更不是皇帝,而是書生。東林黨名噪一時,他們清一色都是書生。古代讀書就為了考公務員,就為了參政議政,因此,那時讀書人對政治的熱情程度超乎現代人的想像。這些老學究們也不例外。聽到皇帝這麼說,激動得老淚縱橫,皇帝的直屬幕僚,多麼光榮的職業啊!這比帝師更有面子啊!
玄燁一句話。留住了一眾老師,也留住了自己的第一批死黨。當然,事實證明。這批死黨在日後他通往親政的道路上,實際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七月初七,乞巧節當天。索家正門打開,紅氈鋪地,鞭炮齊鳴。內大臣康熙的大舅舅佟國綱奉旨到索家行納采禮,整個大婚的程序正式啟動。索尼帶著噶布賴索額圖法寶以及一眾男性小輩跪在右邊,女性成員則以皇帝的丈母娘大夫人帶隊跪在左邊。索尼的正室夫人在赫捨裡出生前就掛了,索尼因為年紀大了,一直沒有續絃。何況他也不缺小妾。但這一次,小妾卻是上不了檯面了。
佟國綱這次既是皇帝的使臣。又是皇帝的舅舅,由他來送采禮,索家很有面子。而且,和佟國綱一起來的,還有和碩和順公主,和碩柔嘉公主,以及和碩建寧公主,以及三位內閣大臣的妻子。佟國維送上的,是十匹鞍轡俱全的公馬和十匹同樣規格的母馬,寓意十全十美。公主和夫人們則送來了兩百匹頂級貢緞,專門給新娘子做陪嫁的衣服和寢具。
索府上下熱鬧了整整一天,這些卻和正主兒赫捨裡本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新娘子從這一天起,不能出門,不能見人了。她只能在自己的房間裡,聽著外面喧鬧的人聲,鞭炮聲鼓樂聲。梅朵和杏兒興奮地進進出出告訴她外面又送進來什麼什麼了。
赫捨裡送了一口氣,果然衣服什麼的被套什麼的還是有的,只不過布料是宮裡面送出來的。難道是怕外面的織物不乾淨不高檔麼?古怪的禮俗。這樣想著,門一關,窗簾一拉,哎,古代結婚,最忙的的家人,最閒的是新娘有木有?不像現代結婚,光寫個請柬就寫到她手抽筋,更不要說包喜糖訂飯店聯繫婚慶公司等等一系列繁瑣的工作,
她上回結婚那會兒,老是聽說有人因為不堪忍受籌備婚禮的繁瑣而鬧離婚。眼下自己又要結婚了,可怎麼覺著這事兒好像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都是別人在忙都是別人在累,自己出了吃飯睡覺就是立正站好跟著嬤嬤做體操。
第二天,大夫人帶著下人抱著綾羅綢緞來給她挑顏色,一群的裁縫大媽把她圍起來上下其手,讓她想起去年聖旨剛下來那會兒,內廷造辦處的嬤嬤給她量尺寸,說是要給她做龍袍,頓時把她驚著了,後來才知道,情場皇后的朝服吉服也叫龍袍,也是繡龍的。
看著桌上堆滿的讓人眼花繚亂的布料,赫捨裡眼角抽搐,這許多料子全給她這個小身板做衣服,她得穿好幾輩子去。不過這些都不歸她管,她還是那個閒人,別人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疑問,只有配合。兩個月的時間,裁縫們加班加點,足夠做出嫁妝需要的衣服和寢具了,如果不夠,反正坤寧宮裡的的一切都是皇家提供,再怎麼著也不能失了國體。
眼睛一閉一睜,赫捨裡只覺得自己還沒醒過來,又是兩個月過去了,九月初七,也就是大婚的前一天,內務府總管納蘭明珠帶著一眾管事又來給索家送禮,這一回比上一回氣勢更足,東西更多,因為這一次送的禮,叫聘禮。皇帝代表國家下聘禮,內容絕對逆天:兩萬兩黃金、一萬兩白銀、一個金茶罐、兩個銀茶罐、一對銀箱、一千匹錦緞、二十付馬鞍、及四十匹駿馬。
與此同時,以鰲拜為首的一群滿洲大臣,正在祭告天地、太廟、社稷,告訴天庭和地底的神和鬼,皇帝要娶妻子了。這個儀式,順治在娶靜妃的時候做過,娶仁憲皇太后的時候都沒做過。現在玄燁娶赫捨裡,太皇太后下懿旨,禮不可廢,要做就做全套。
因此,大婚還沒舉行,大清國上下,甚至周邊小國都知道明天皇帝要大婚了,大清國第二代入主中原的皇帝,明天就要正式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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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到大婚了,瓜子心目中最盛大華麗的婚禮,明天正式上演。明天,本書將進入第二階段,真正帝后攜手的階段。瓜子會繼續努力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