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年八月二十日,一道聖旨到了索家,年僅十一歲的康熙皇帝下旨冊封一等公赫捨裡索尼的嫡孫女赫捨裡氏為中宮皇后,婚禮定於明年九月初八在太和殿舉行。與皇后同時冊封的,還有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兒鈕鈷祿氏,她被封為謹妃。是唯一一位和皇后一起冊封的妃嬪。
至於其他被選中的秀女,要等皇后入宮之後,由皇后下旨冊封。其中就包括初為貴人的葉赫那拉氏,馬佳氏以及張常在,李常在,陸答應等。她們當然就沒有鈕鈷祿氏這樣的運氣能和冊封皇后的命令一起頒行天下。
即便是這樣,鰲拜依然很不滿意,他認為太皇太后沒選自己的親生女兒,說自己女兒比皇帝大了三歲,不合適。自己本來就氣不過了。現在自己的乾女兒怎麼看都比赫捨裡氏強,赫捨裡一看就是個當宮奴的料。他祖父正黃旗怎麼了?祖上也沒有什麼顯赫的出身,說到底還是個奴才罷了,人遏必隆祖上還出過額駙呢!赫捨裡一個奴才生的小奴才,怎麼能當皇后?
因此,他幾次上書反對皇帝立赫捨裡氏為皇后。不顧聖旨已經下達,君無戲言的規矩,在朝堂上公開反對。這個時候,索尼終於站出來替孫女說話了。自打冊封的聖旨送到索家,索尼就決定馬上銷假上班對於孫女被封為皇后,他是胸有成竹,他也早就料到鰲拜會反對。因此,老頭兒在聖旨送到家裡的第二天就準時出現在辦公室裡了。
蘇克沙哈見了他,點頭哈腰地說恭喜,鰲拜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索尼毫不介意,謝恩折子一道送往內廷。情真意切地表示孫女以蒲柳之姿備選中宮,全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悉心栽培教導,我赫捨氏全族當盡心竭力侍奉新主,永不背棄。
太皇太后選擇赫捨裡,就是因為她背靠整個赫捨裡氏家族,外加孝康章皇后母家佟佳氏。以及安親王一脈。這樣龐大的三族鼎立。造就了赫捨裡當仁不讓的中宮姿態,即便是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兒,也不能與之比肩,如果換做是她的先祖額亦都。也許還能憑戰功等得三分顏面。遏必隆和額亦都比起來差了不是一個級別。
因此鰲拜的折子當然是石沉大海毫無音信,赫捨裡也沒在宮裡住,而是按照規矩送回了娘家待嫁。其他其他選中或沒選中的秀女全部送回家,或待嫁或另嫁。一切都按照內務府和禮部提出的規矩辦理。整部皇家機器為了皇帝立後納妃的大典再次忙碌起來。
皇后的各色朝袍吉服,大婚用的首飾。四季的衣物全部都要新做,加上皇后寢宮坤寧宮要重新佈置,皇后身邊的宮女太監嬤嬤等全部都要培訓上崗。另外,謹妃住的鹹福宮和兩位貴人住的鍾粹宮,還有一眾答應常在等住的宮院都要打掃乾淨配給服務員,一系列工作都交給內務府辦理。
好在內務府選宮奴是一年一選,還有時間調整人員配置。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妃位以上的主子可以從家裡帶幾個年紀不超過十三歲的姑娘進宮做宮女服侍自己。但這些女孩必須是旗人,漢女是絕對不允許入宮的。
因此。赫捨裡回家以後,大夫人就負責給女兒選侍婢的工作。原先服侍她的杏兒和梅朵年齡都已經超標,沒奈何只能放棄競爭。現在到外面採辦奴婢調教起來也來不及,何況還要入籍,因此只能從索家的家生子裡面挑。
另外,家裡也要為赫捨裡採辦嫁妝,赫捨裡是正宮皇后,嫁妝是要送進宮裡去的,一定要精緻,體面,關鍵是嫁妝的含金量要高。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了皇帝的老丈人赫捨裡的阿瑪噶布賴。索家出了金鳳凰,消息轟動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兩位出嫁的姑姑臉上更是有面子,紛紛帶著厚禮來串門子,時不常地還要找赫捨裡教授一點宮中生活小常識。讓赫捨裡疲於應付的同時又心生感動。
從自己積極地為成為皇后而努力學習做這樣那樣的準備,到因為太皇太后的反覆無常和宮中複雜事態的糾葛讓她心灰意冷,甚至產生了逃避選秀的念頭。最後在祖父的提點和玄燁的推波助瀾中,自己真的被冊立為後。這段經歷讓赫捨裡的心境又拓寬了不少。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求也求不著,自己頂了赫捨裡的名字,就要承擔這個名字背後承擔的責任和壓力,這就是宿命。
當自己買選擇了去搶那個培訓名額,一切的事情都脫離了預定軌跡,她不再是盧莎,變成了索家的千金二小姐,在這場波瀾壯闊的宮廷鬥爭中,她只不過是片刻的煙花燦爛,即可便會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成為一座冰冷的牌位。如果命運不能更改,她現在已經灰飛煙滅。如果命運可以更改,為什麼她依然要進宮,依然要做皇后?
婚禮定在明年九月,也就是說還有一年時間,她就要結婚了。可是到現在為止,她的月信依然未至,也就是說,她還是女童一枚。前世班主任把女生留下來,悄悄發衛生棉是什麼時候,她早就忘記了,但十一二歲的確就是還小啊,用這幅身體去結婚,能不坑爹麼?
還有,現在是封建社會,小皇帝身邊肯定不乏試婚宮女,也就是說,等自己嫁給他的時候,他肯定就已經嘗過肉滋味了,赫捨裡歎氣,十二歲就那啥,他到六十歲還能生,這方面就和他的政績一樣名垂千古。
整日被心事纏繞的赫捨裡開始變得鬱鬱寡歡,常常望著花園裡的海棠樹叢,一發呆就是一個下午,這可急壞了大夫人。某天,她把女兒拉到身前細細看她的臉:「你這孩子,這幾日怎麼心事重重的,你是咱們大清國未來的皇后,萬萬人之上的皇后,可不興哭喪著臉。皇上見了,會不喜歡的!」
赫捨裡歎了一口氣:不喜歡?她還巴不得他不要粘著她呢!可惜這根本不可能,他們之前在乾清宮住了那麼長時間,玄燁的表現她看在眼裡,如果不是爺爺病得突然,加上太皇太后有意離間。他們之間的關係會到有什麼樣的走向還真難說。
這許多的曲折沒法對額娘說。赫捨裡只能裝撒嬌,往額娘身上一撲,抱住她的腰:「額娘,我。我其實有點怕!」大夫人聞言,瞭然地笑笑,伸手摸摸女兒的頭髮:「你呀。定然又在自己嚇自己了,你明年出嫁,時間是倉促了一點。但也不是最早的,那和碩柔嘉公主出嫁的時候,不也是十二歲麼?更何況,你要嫁的,是普天下最尊貴的,是皇上,你的身邊。一定會有許多的宮人嬤嬤,她們會教你。伺候你陪著你,你怕什麼?」
「我要額娘陪著我!進了宮,就見不到額娘了!」赫捨裡把頭埋在母親懷裡,享受者片刻溫馨,前世小時候,她也曾這樣宣洩著自己的情緒,母親總會寵著她,可是後來,母親只顧著和父親吵架,再也沒有這樣抱過她。
大夫人聽了女兒的話,悲從中來:「孩子,額娘也捨不得你,可你以後就是皇家的媳婦了,你不僅要墎服侍好皇上,更要母儀天下。不能再這樣孩子氣,你聽額娘說,逢年過節,額娘還是能進宮看你的,只怕到時候,你成了皇后,眼裡就沒有我這個當額娘了!」
「額娘!您說什麼呢?女兒心裡,額娘最親!」赫捨裡說完這句,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放開母親低下頭:「額娘對不起,是我讓您操心了,我不該胡思亂想。」大夫人摸摸女兒的頭:「乖,女沒有多想,每個女孩在面臨馬上就要出嫁離家的時候多少都會有些緊張的,額娘十四歲嫁入索家,十六歲就生了你大哥,初上花轎的時候,也想東想西的,一晃眼二十幾年過去了,我的女兒也要出嫁了!」
「可是……兩位哥哥都還沒有成親,我卻要先出嫁。」赫捨裡想起自己的兩個苦逼哥哥,因為連續國喪的關係,雖然定了親,到現在還沒入洞房呢!「皇家的事,怎麼能和我們平頭百姓家的相比,再說也快了,等辦完你的大事兒,就該給他們兩辦了,明年我們索家一門三喜,又嫁女兒又娶媳婦,那才叫風光呢!走,額娘帶你去看你的嫁妝去!」
大夫人說著,牽了赫捨裡的手往庫房所在的場院方向走去。遠遠地就聽到二夫人在那兒吆喝:「你們都給我仔細著點兒,這些東西,可都是二小姐的陪嫁,是要送進宮裡去的,你們手腳一定要輕,要是哪兒碰壞了一丁點兒,仔細你們地皮!」
赫捨裡和母親相視而笑,赫捨裡走上幾步:「給二嬸請安,您怎麼在這裡呀?」二夫人還沒忙暈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看清楚是大夫人帶著赫捨裡來了,立刻滿面春風:「二嬸這不是給我的皇后外甥女置辦嫁妝的嘛!大嫂,你們來得正好,過來看看,這是今兒新送進來的,來看看!」赫捨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一尊乳白色的送子觀音雕像靜靜地站在蓮花台上,陽光照射下,觀音居然炫耀著七彩的光環。
「這,這是牙雕?」赫捨裡忍不住走過去,伸手想要碰觸,伸到半空中又垂下:「真的是象牙!」「當然是象牙,而且還是挑最完整的象牙,請原特供內務府的老匠人雕的,也算的上是珍品了。以後就讓它跟著你,保佑你能盡快替皇家開枝散葉。」二夫人面帶微笑地說。
可赫捨裡卻只聽進了前半段,後半段卻全飄到耳朵外面去了,她的目光鎖住了這尊牙雕觀音,太美,太精緻了,在現代,象牙製品被禁售,其價值也就高的離譜。眼下二嬸說這麼大件的牙雕觀音,居然是自己的嫁妝,赫捨裡一下子激動了,這樣一件寶貝,以前只在網上看過圖片,就算是博物館也收藏不起,自己居然能擁有它,真是太美妙了。
身後兩位夫人見她這麼喜歡這座觀音,臉上都有了笑意,二夫人更是打趣她:「看看,我們家的姑娘就是同別人家的不一樣。別人家姑娘聽說送子觀音,害羞都來不及,你卻恨不能摟著它睡覺,選你坐皇后,真是沒錯的!太皇太后有福了,嫁進宮裡。一准三年抱兩!」
赫捨裡聞言。手一抖,差點把觀音給推了,歷史上的她,短暫的皇后生涯中。的確就有三年抱兩的事情。長子和次子之間相隔的時間並不長。別人說著是恭喜的話,對她來說就像催命符一般。赫捨裡轉身:「二嬸不要笑話我了,我只是看著這觀音大士雕工精細。想仔細看上一眼罷了。」
「得了,不管你是想細看還是真喜歡,這尊觀音都得跟著你。你要好好地供著它知道麼?」大夫人一本正經地說。赫捨裡點頭:「女兒記得了。」二夫人往前走了幾步:「走,我們去看看別的,還有更好的東西呢!」
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一個個香樟木箱子打開,赫捨裡徹底晃眼,精美的金銀器,琉璃器。珊瑚翡翠等等。唯獨不見布料和衣服。連被面都沒有一塊。和她現代的那次結婚大不一樣,那次母親親自到杭州訂購了香樟木的箱子。又到蘇州採購上好的雙宮真絲面料給她做被套床單什麼的,弄了整整兩大箱。難道清朝結婚不流行準備這些做嫁妝嗎?
疑問歸疑問,她只疑問在心裡,不敢問出來,一會兒又被二嬸取笑不值得。兜了一圈,除了金銀器皿,珠寶首飾和擺件之外,沒有看到一件生活實用品的她,有些失望。不過想到這些東西價值不菲,索家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心裡又有些暖暖的,自家人到底是靠得住啊!相信額娘幫忙挑的丫鬟素質一定好。
赫捨裡是回家待嫁了,索家是忙了。可玄燁這才高興了沒幾天,就出事情了。他已經悄悄關照大理寺監獄裡那幾個頭頭,要給湯瑪法和南懷仁一些照顧,可是根據小太監的匯報,湯瑪法的病情越來越言重了,雖然獄卒給他請了大夫,用了好藥,並且換了貴賓級監獄房,可是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依然每況愈下。
玄燁的心揪起來了,這兩天天氣還算是好的,北京的冬天來得早。真的到了冬天,湯瑪法能熬過去嗎?他很擔心,卻又想不出什麼搭救的辦法,太皇太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在朝上又沒有說話的立場,他就只有在乾清宮來回踱步的份。
事情就這樣一直拖著,直到九月底的時候,出事情了。不該在金秋出現的電閃雷鳴忽然出現,北京郊區,就在湯若望投資興建的天主教首都總部周圍方圓百里發生了大地震。周圍民房倒塌無數,而教堂卻屹立不倒,不少居民都到教堂的屋簷底下去避難。神職人員都被趕走,遣送的遣送流放的流放,如今造成空有避難設施但是進不去。
於是,居民們又開始抱怨了。康熙睡到半夜被噪雜驚醒,得知太和殿的屋脊神獸被雷劈了。嚇得瑟瑟發抖,跳下床就要去慈寧宮。宮人們連忙攔住他:「主子,這會兒外面危險,還是等明兒一早再去慈寧宮請安吧!」可憐玄燁躲在被子裡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內閣就接到了地震的加急本章,於是加開了一次大朝會,不過玄燁沒有參加,他去慈寧宮壓驚了。
因為這次天象示警,欽天監新的正副使被撤換,玄燁擬明年正月十五天壇祭天。另外,奉太皇太后慈諭,大赦天下,寬恕天主教徒,釋放被扣押的教民,但任然不允許他們再進行宗教活動,只是原來蹲班房的放回家中,原來被流放的回歸原籍。
但原來被遣送的,只好繼續被遣送。湯若望和南懷仁因此回到教堂裡面。玄燁依然送去醫藥和慰問。但湯若望經過這次折磨,身體已經完全不行了。好不容易挨過了年,就病亡了。玄燁非常傷心,親自挑選了墓地,撰寫了碑文紀念他的湯瑪法。並且提出要重新聘任南懷仁為欽天監正使。但被南懷仁拒絕了。他就天天呆在教堂裡,種種福田,打掃打掃庭院,替湯若望守墓,成了一名孤獨的牧師。
因為朝廷已經明令禁教,所以百姓們也不敢再到教堂裡去,南懷仁就一個人守著一間大教堂,過著清苦的生活。第一次教難就這樣悲劇地結尾了,一場由土地紛爭上升到民族保護主義的戰爭,終於以我方壓倒性的勝利結束了。大清也結束了明末才好不容易興盛起來的中西方文化交流。這條紐帶的消失,現在還看不出危害,但是卻埋下了危害的隱患。只是統治者現在還沒有察覺到罷了。
康熙四年正月十五,康熙登基後的第二次祭天活動在天壇舉行,索尼當然也去了,回來之後,赫捨裡才知道,湯若望死了,第一次教難結束了,她到園子裡去看正值花期的蟹爪蘭,還是紅白相間得那麼喜慶。還好沒承認這就是聖誕花,不然眼下這個局勢,這些花也要遭殃。
自己進宮做了皇后,這個花園是帶不走了,只可惜了自己這些年來的苦心經營,希望未來,自己的兩位嫂嫂,都是惜花人。看到蟹爪蘭,她又不由得想起玄燁第一次到她們家來的情景,他就這樣衝進來,指責自己辣手摧花,那表情認真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很搞笑。
他還為了蟹爪蘭吵著嚷著要去教堂,現在好了,當初就叫你不要太親近湯若望,會給他帶來災難的,你還不相信,現在好了,遭報應了。湯若望死了,南懷仁心冷了。哎,人才啊!大批的外國畫家科學家各種自然科學的實踐者,一個沒留住,真可惜!
過年的時候,哥哥們和小叔叔法寶從軍營裡回來,得知當今皇上成了他們的妹夫,對妹妹刮目相看,一年沒見,他們的表現也讓赫捨裡刮目相看,軍姿兩小時已經難不倒他們了,聽他們說,現在在軍營裡,就屬他們和小叔叔騎術最好,跑步最快,各項身體指標都很拔尖,而且長官對他們也很照顧,相信再過不久,他們就要陞官了。
赫捨裡聞言並沒有高興,因為她知道,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整個大清國都將陷入一片戰火之中,從軍入伍可以避開政治紛擾,但是戰場上刀劍無眼,生命危險來得更加直接。但是,這些話現在不能跟哥哥們說。她能做的,只有臉一板,表示能站能跑只是小兒科,臂力訓練才是最重要的,而舉石鎖神馬的,都不科學,眼下有沒有單雙槓的訓練器材,所以只能用最傳統的方式,俯臥撐。
於是兩兄弟的磨難又開始了,這次還加了一個法寶。由於赫捨裡不能做示範,只能用簡單圖紙的方式傳授動作要領,剛開始的時候,三個人吃盡了苦頭。肌肉拉傷的有,重心沒把握好,一頭栽倒磕破鼻子的有,總之各種狀況各種淒慘,但三人對赫捨裡想出的這個法子卻都表示支持,就連噶布賴和大夫人也都力挺女兒,噶布賴沒說的是,他已經讓兒子把軍姿和跑圈的法子傳授給了外面莊子上的管事,把這些放到家奴的日常訓練中去。現在這個叫俯臥撐的新發明,也可以挪用一下。
以至於某天索額圖回家,見到三人在大雪裡站得筆直,雪在他們的臉上都凝上了冰粒子,他們卻一動不動,感到非常震撼。自己去試了一下,一刻鐘都沒能堅持,頓覺非常沒面子。後來聽說這法子是外甥女想出來專門折磨哥哥的,忍不住好奇起來,趁著過年放大假,也加入了受虐的隊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