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三,好好的新年,正好撞上天花大流行,家家戶戶關門謝客,幾乎所有的茶樓酒肆客棧都關門謝客,京城一片蕭條。索家也是愁雲慘霧,家人來報,說佟家剛死了小少爺,大姑娘哭得死去活來。
索尼已經讓人送去了藥材和慰問品。赫捨裡卻暗自好笑,佟家的富貴根本不在兒子身上,只要上次看到的小姑娘死不了。佟家的富貴就會一代代傳下去。直到雍正乾隆年間呢!想到這兩位,她的眉頭又皺起來了,現在我是赫捨裡,一定不會像我的前任那麼悲催,難產而死,
既然我不死,那們康熙的下面三任皇后……就一定不能有了。看起來,我的後半輩子,就要在怎麼坐穩皇后的位置上費腦子了。
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歎息了一把之後,赫捨裡又想開了。自己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前世該經歷的愛恨情仇,磨難困苦都已經經歷過了。這輩子,起點就是名門閨秀,未來更是坤寧宮的主人,上天安排自己到這裡,分明就是來享福的。
管他什麼內宮傾軋,管他什麼政治風雲,我只管享受榮華富貴,彌補我前世受到的心靈創傷。反正歷史上的赫捨裡,除了生了胤礽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麼功德。清朝後,宮的女人除了慈禧,還真找不出第二個對朝政感興趣的。
所以,自己穿來,就是做一隻大清版的米蟲,而且還是吃皇糧的頂級米蟲,她的丈夫是皇帝,雖然小了一點,可人家是傳奇,是千古一帝啊,她只要在邊上看著他別長歪了就好,其他的就隨緣吧。
想起今天是年假的第三天,本來歡歡喜喜的,寺廟還會開放施捨粥飯什麼的,雖然她出不去,可是哥哥們以前都會給她帶些小吃小玩意兒回來。可是今年……赫捨裡望著滿目未曾化去的冰雪歎息:這個冬天會比往日都漫長。
植物們都還沒長出新葉,氣溫還那麼低,只怕到了國喪真正來臨的時候,京城還處在這樣的嚴冬時節。春天恐怕是要遲到好一陣子了。赫捨裡抬頭望天,歎息著。不遠處,綸布和長泰兩兄弟見妹妹又抬頭望天扮深沉。相視一笑之後,悄悄來到她背後,抬手拍拍她的肩:「喂,想什麼呢?」
赫捨裡沒有防備,聽見身後哥哥們的聲音,回頭看時,卻看到兩個巨醜陋的鬼面具,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差點一屁股坐地上。那樣子直接把兄弟倆逗樂了:「哈哈,妹啊,是我們啊!」驚魂未定的赫捨裡聽到這聲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哥哥?你,你們怎麼能這樣?」伸手就去扯他們的面具。
兩兄弟嬉笑著把面具摘下來:「妹啊,別生氣,我們就想試試這面具的效果怎麼樣。」
「試效果?你們怎麼不著丫鬟奴才去試,為什麼到我這兒來?你們還有沒幾天就要走了,這會兒不去陪額娘說話,不去聽瑪法的教誨,反倒有閒心溜出去逛大街?
你們忘了瑪法下的禁足令了?溜出去玩也就算了,還把外面的東西拿出來顯擺,是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出去過是怎麼的?是覺得大過年的,瑪法不會拿你們怎麼樣是怎麼的?是見不得我清靜片刻,非要看我發火是怎麼的?」
被嚇到的赫捨裡暴走了,一連串的責罵不算,手指頭都快戳到兩人的腦門上了。而兩兄弟呢?垂頭喪氣,彎腰駝背地接受訓斥,一點兒違抗的意思都沒有。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五歲,怎麼能和前世做慣辦公室吹風機的赫捨裡比?
赫捨裡要是疾言厲色起來,幾百號人在面前她也照罵不誤。可憐邊上的僕從下人見二小姐化身母暴龍,把兩位少爺訓得頭也不敢抬,他們更是六神無主,幾乎都要跪下了。尤其是他們的跟班,更是嚇得腿直打哆嗦,就怕二小姐去找老爺告狀,他們小命不保。
好半天,赫捨裡的臉才陰轉多云:「好了,哥哥們回來這麼長時間,一直呆在家裡是夠悶的,可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們也該注意一點自身安全。這次就算了,我不會和瑪法說的。你們看你們把奴才們下成什麼樣了!」
每當看見妹妹氣鼓鼓地扮茶壺狀,小手指都快指到自己鼻尖上的狀況,兩兄弟都會懷疑,眼前這位,到底是妹妹還是老媽,額娘從來都沒有教訓過他們,連聲音高一點的都沒有。可是小妹卻一生氣就開罵,還罵得讓人沒法反駁。
現在小妹氣消了,他們才想起到後院的目的,可是看小姑奶奶的臉色,到嘴邊的話又給嚥回去了:「那什麼,妹啊,剛才是我們不對,我們走了,對不起哈。」
赫捨裡哼了一聲,心道:怨不得正史上沒有他們二人的隻字片語,這麼脫線的性格,注定是成不了大事的,爺爺把他們和法寶小叔叔一起扔到軍營裡無非就是想他們遠離朝堂,保全性命。
可是,自從爺爺說要給自己找嬤嬤之後,自己就一直心神不寧,沒道理啊,就算找來的人真的跟容嬤嬤一樣凶,她也不是像小燕子一樣腦子被搶開過啊。沒道理這麼慌的。
可是,這種心慌的感覺好像一日比一日嚴重了,書房裡待不了,花園裡也覺得沒什麼好看的,整個人就是坐不住,總想要亂走動。她最瞭解自己的這種狀況。
前世的時候,作為營銷主管,每個月到月底報賬的時候,她就會出現慌亂的狀況,作為靠業績吃飯的部門主管,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以前這種日子週而復始,每次緊張緊張罵罵屬下吹吹風也就安然度過了。
自打穿來以後,有年頭沒有過這種緊張的狀態了,可是就是去年底過八歲生日到現在,她一直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裡。下人們噤若寒蟬,她煩躁不堪、剛才又把兩個哥哥炮轟了一番。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心神不寧?
赫捨裡在花園裡來回踱步,想不出為什麼焦躁,偏偏就是越來越焦躁。不多時,夫人來請,說是一起吃午飯。
赫捨裡按捺了一下情緒,來到主屋。夫人見她來了連忙站起來拉她的手:「你,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哎,這大冷的天兒,你就少去園子裡吧,你的那些寶貝花,自有園丁照顧著,何況現在天寒地凍的,能看出什麼來?」
赫捨裡心不在焉,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額娘說的是,我聽額娘的。」夫人這才露出笑容。這個時候,長泰和綸布從外面進來,一看見赫捨裡,馬上緊張了:「妹,妹啊,你怎麼在這裡?」「是啊,你,你沒有那什麼吧?」
夫人瞪了兩個兒子一眼:「訥甘是你們的親妹妹,額娘叫她一起吃飯,有什麼不可以?你們兩個,什麼態度!」
綸布這個時候蹭過來,很諂媚地:「妹啊,你知道哥不是這個意思,哥的意思是……」赫捨裡看他倆緊張的樣子,終於笑了出來:「我也想知道哥哥是什麼意思呢!人家前腳剛剛進來,話都沒來及和額娘說,哥哥們就進來了。一進來就要趕人家走,我還真不明白,哥哥的意思。」
兄弟倆這一下真的外焦裡嫩了:「沒來得及說好,沒來得及說太好了,妹啊,我們只是表示驚訝……」說著,綸布雙手搭在赫捨裡肩上,把她推到桌邊坐下:「妹啊,哥一年才回來一趟是吧,阿瑪又常出公差,尤其這一次,居然連過年都不回來。這些日子,多虧你陪著額娘,在她跟前盡孝,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會對你有意見呢?」
赫捨裡心裡好笑,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哥哥在軍中歷練,將來得了軍職,妹妹臉上也有光,額娘說是不是呀?」
夫人笑得很幸福:「就是這麼說,哎,你們兩個,瞧瞧訥甘,懂事又穩重,你們呢?一個十三,一個十五,過兩年都該娶媳婦了,還這麼毛毛糙糙的,被自家妹子笑話。」
長泰這個時候說話了:「笑話就笑話唄,自家妹子有什麼打緊的。訥甘可是我們家的姑奶奶,誰敢惹了她呀。哎,只是不知道,三五年後,誰有這本事,娶到我們的掌上明珠呢?」
赫捨裡一點兒也不著惱,語氣涼涼的:「哥哥想得可真遠,須知我嫁人的時候,哥哥們早已成家立室,沒準兒小侄子小侄女都生了一堆了。」四年後,十二歲的她封後,那時,大哥肯定是已婚了。
綸布接過話茬:「以瑪法對你的重視程度,沒準這會兒就已經在給你物色對象了,要不然,他老人家為什麼這麼急著給你找嬤嬤教規矩啊,我聽說,皇上定了選秀制度,年滿十三歲才選秀呢。你今年幾歲啊?」
此話出口,夫人和赫捨裡同時一個驚跳,夫人脫口而出:「選秀?」赫捨裡的臉色則一下子難看了:爺爺站對了線路不假,可是給自己訓練規矩這件事……該不會是和太后有什麼內幕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