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就連鰲拜手裡的酒壺也自由落體了:「你說清楚點兒,什麼叫太后開太廟祭祖?皇上呢?皇上沒有出現?」「回主子話,沒有,咱們的人遞出來的消息,說得真真的,奴才可是一個字都沒敢漏聽,他,他說的的確是「太后帶著三阿哥和諸位皇子,開太廟祭祖!」沒,沒有說皇上!」
鰲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饒是一身勇武如他,這會兒小心臟也是撲通亂跳,揮退了下人,一雙牛眼看著遏必隆:「皇上沒有出現,開太廟祭祖的,是太后!怪不得乾清宮被封鎖了,怪不得進去的人沒有活著出來的,怪不得宮人們提起乾清宮色變。遏必隆啊,咱們被索尼牽著鼻子走了!」
「那,那現在怎麼辦?」遏必隆想著可能的結果,越想越心驚,抖著聲音問道。鰲拜的眼睛裡流露出冷意:「可惜,我想到得太遲了,等到太后懿旨免了群臣朝賀才想通其中關節,實在是太遲了。今天是正月初一,按照規矩,直到正月十六皇上才會臨朝。而我們這段時間卻是無法入宮的,為今之計,只有等了!從今天起讓人十二個時辰守著索家的大宅,一定要想辦法找出蛛絲馬跡來!」
「要,要不要我讓人去蓮花寺實地看看,那吳良輔是不是真在寺中,他與皇上形影不離,他在蓮花寺,那皇上……」遏必隆話沒說完就被鰲拜打斷了:「我早已派人查探,吳良輔卻是人在蓮花寺,但皇上卻不在那裡,所以,起初我會相信索尼的話。但現在想想,皇上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和吳良輔呆在同一座廟裡,目標太大。興許他就是用吳良輔做幌子,把自己藏起來了。
這也是為什麼,我急於把索尼兩個兒子下江南的事兒透給地方官知道,把他們困在江南地界的原因。太后找不到兒子,奴才找不到主子,咱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
若真是咱們的人先找到主子,咱們便可參索尼一個失職之罪,將他逐出內閣。若真是找不到皇上,咱們正好乘機把朝務抓得更牢一些。讓他索尼只能看不能動!」
遏必隆到了這時才徹徹底底明白,自己到底遇到了怎樣的同僚。這,這分明是你奴大欺主啊!可是,自己知道了又怎麼樣,鰲拜就是看準自己沒魄力沒本事,才跟自己這麼坦白,就算自己知道了真相,有膽往外說嗎?
遏必隆頓時覺得這桌子菜真是苦澀,食慾完全都敗光了,偏偏為了不讓鰲拜起疑心,他還得扯著笑臉裝作胃口大開對樣子。實際上,他是撞牆的心都有了。
這邊鰲拜走上岔路,那邊索尼卻在家撿起了喝茶遛鳥的小日子。同樣是聽說太后帶著三阿哥開太廟祭祖,索尼的臉上,開出了菊花,太后老佛爺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需要強勢的時候,太后巾幗不讓鬚眉,果然靠得住啊!不行,老夫得再給她添一把火。
天花這種毛病,在眼下得了就要看天意,對此,赫捨裡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她不是為了穿越而活著的,生物化學什麼的也只停留在高中水平,沒有深入研究,加上現代只聽說過sars和禽流感,根本沒有什麼天花,天知道怎麼治。
不過,聽說這東西傳染性特別強,任何一點病人沾過的東西都可能帶病毒。因此,在天花肆虐肆的這些天裡,府裡上下所有的東西,用之前都要在沸水裡煮過。赫捨裡卻沒可以防範什麼,歷史上自己是難產,不是天花死的。再說她每天都在自己家裡轉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無視天花病毒。
她不急,可是身邊人急,兩個哥哥從盛京回來之後,一直被鎖在家裡,索尼下了嚴令,誰也不准出門,家裡吃的用的,都有專門的人送進來,而送貨的人卻不能踏進府門一步。整個索家能隨便出入的,只有索尼一個人而已。
她也不知道,京城郊區已經因為天花死得屍橫遍野了。這次天花的大規模蔓延徹底刺痛了太后的神經。她讓內閣給順天府和奉天府下了嚴令,天花死者的屍體一定要由官府出面監督火化,凡有擅自棄屍或埋屍者格殺勿論。
另外,所有家庭產生的垃圾都要在自家範圍內火化,決不允許往外扔。發現亂丟垃圾者視同棄屍。這麼一來,城郊的人好辦,城裡的人,尤其是商舖客棧就苦逼了,這一天人來人往的得產生多少生活垃圾,自家又沒有那麼大的地方燒,怎麼辦呢?
世上是有不怕發死人財的人,由於死人不允許埋屍了,棺材鋪改行賣起了骨灰盒,而原本因為天花大流行而客流銳減的一些公共場所,大面積關門歇業,有些人就動起了垃圾的腦筋。
城裡不是沒地方燒垃圾嗎?把垃圾運到城外焚燒不就行了?這麼一來,現代清潔工的雛形就此誕生。有商家看準了這特殊時期的生意,組織人員設備每天早上上門收垃圾,順便收錢。然後統一運出城焚燬。
當然,像索家這樣的顯貴人家是不會允許自家的生活垃圾外流的後院分發炭爐,有什麼東西要扔的隨手就焚燬了,赫捨裡看到梅朵在屋裡燒東西起初還有不解,後來才明白這原來是新的國策。暗自慶幸這個時代還沒有化學製品,燒了也不會污染空氣。
足不出戶的她當然不知道外面的慘狀,這次的天花疫情來勢兇猛,波及範圍廣闊。從皇室成員到平頭百姓,疾病面前人人平等。宮裡大批的侍女太監死亡已經把太后的神經都吊到了嗓子眼兒上。
就在這個時候,索尼又站出來了,他以內閣的名義申飭了太醫院,下了死命令,限期做出能夠對抗和預防天花的特效藥。這對太醫院來說壓力山大。他們開始徹夜不眠地翻醫書,查古籍。然而天花惡疾橫行千百年,一直都沒有有效的治療手段。怎麼可能因為索尼的幾句話而輕易改變現狀呢?
不過,索尼並不在意這一點,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是單純地給他們施加壓力,有壓力才會有動力,有動力才會有創新嘛。
另外,他還私底下約見了欽天監正使湯若望,他當然知道太后之前找德國老頭企圖說服順治不要出家結果失敗,惹得他和皇帝之間有了些摩擦。
索尼扶額,這只能說明太后找對了人卻辦錯了事。明知道人家是神父,而順治信仰的是佛教。這種勸說分明就是雞同鴨講。他當初給的暗示的確是讓太后出面找這位神父,卻不是讓他勸主子不出家,而是讓他勸主子立三阿哥為太子,遂了太后的心願。
偏偏太后領會精神祇領會了一半,哎,還是老頭子親自出馬吧!當然,索尼不會這麼直截了當地跟外國人說一定支持三阿哥,人家也是聰明人,怎麼可能願意參與到這麼危險的遊戲當中去呢?
於是,當然還是用天花來作為切入點。出宮避痘的時候,福全和六阿哥七阿哥沒有染病,公主中皇五女和皇六女一個病死,一個正在出痘,情況很不樂觀。於是,索尼就請教湯若望關於天花傳染的基本常識。
玄燁和常寧都是得了天花又痊癒的孩子,索尼在詢問的過程中當然圍繞著兩人展開。直到把所有的細枝末節都問清楚了,才繞到主題上:「湯大人,像三阿哥和五阿哥這樣已經痊癒的例子,以後還會不會重複被傳染?」
湯若望的回答斬釘截鐵:「在我的祖國也有天花病症,據我所知,人一生,只會出一次天花,絕不能感染第二次。」
索尼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神一亮:「湯大人,你說這話,可得負責任啊!得過一次天花就一定不會得第二次?」
老頭臉一板:「我是主的侍者,謊言和欺騙都是罪業!」索尼這才相信了他的話:「既然這樣,你們欽天監給內閣上個折子吧,把這個情況寫清楚,我會把這個折子呈報太醫院以及內廷。湯大人,這說不定會成就一件大功啊!」
「功勞就算你索大人的,我都這把年紀了,能幫到你們也是因為遵循天父仁愛世人的訓示。」說完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閉目禱告。
索尼見目標任務達成,不再停留,直接回家。回到書房就給南邊兒去了信,讓他們不要急著回來,京城的天花疫情又有反覆。也不要與江南的官場有太多的牽扯,最好是微服私訪民間。多搜集一些漢人的風土民情,權當是遊歷了。
這方面就體現出索尼的高瞻遠矚了,滿人要統治比自己人口多數萬倍的漢人,只靠高溫高壓滅菌是行不通的。必須深入瞭解他們,他們的思想,他們的文化,他們的智慧,他們的風俗。當年的易服剃髮令就是不瞭解漢民族文化而做出的最傷害民族感情的事情。
可現在木已成舟,為了對抗這道命令而奮起反抗的人們,死傷無數還在不斷滋長。使得朝廷不能不想更多的辦法來安撫他們,拆東牆補西牆結果漏洞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