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說行船是一種折磨,那麼騎馬行6路就已經不能用折磨形容了。行船不過是在甲板上行動不便,搖晃一些。可是騎馬行路卻是動也不能動。一路行來,便是好幾個時辰,坐得玉寧有些腰酸背疼。幾次都想提出來索性兩人各自有一坐騎,可是現下的困難玉寧也不是不知道。這個分隊走的是小路,當然也不會有官道上的那種驛站以供換馬休憩,馬資源在此時此刻便得尤為珍貴。所以,即便再怎麼想,心裡也把這種思緒給壓了下去。
允鎏一手護著玉寧,生怕她沒騎過馬匹會亂動掉下去,玉寧則是一副窘迫的模樣,臉頰便沒有退熱過。想說不用允鎏這麼護著,自己又不是那些柔弱的小姑娘,可是,自己會騎馬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於是就這麼乖乖地坐在了那裡,由著允鎏護著。這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在玉寧看來,居然是一絲細微的甜蜜,隨著時間的加長,這甜蜜越來越明顯,到最後,玉寧索性將挺了很久的背脊軟了下來,靠在了允鎏懷裡。
允鎏先是愣了一下,只不過是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也沒多說什麼。時間便在滴滴答答錯落有致的馬蹄聲中流逝,前面這一對才子佳人之間保持著有默契的沉默,大有此時無聲勝有聲之感。可是與布托共乘一騎的醒兒則是老大不樂意,布托想要護著她,她躲來躲去,看得布托一陣心驚。最後沒辦法,只好兩手把著韁繩,將她框在了自己的懷裡,她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冷哼一聲,將頭一瞥,讓布托一陣尷尬。
「哎。」他歎了一口氣,滿口的沮喪。
「幹嘛。」醒兒沒好氣地問道,畢竟他家主子是自己小姐的意中人,也不好弄得他下不了台。必要的時候還是得答話的。
「你就那麼討厭我……」
這話說的極度委屈,聽在醒兒耳朵裡一陣驚訝,口張了幾次硬是說不出一句寬慰的話,索性也歎了一口氣,代表所有的回答。布托見醒兒不語,知道這是不想明面上捅破了這層紙,心裡雖然難受,可是畢竟是蒙古的勇士,扯著唇角尷尬地笑了笑。
這下四周除了有跟來的下屬們偶爾的談話聲以及馬匹行路的聲音之外,真是什麼聲音都沒了。允鎏慢慢領著商隊行進,越走越覺得不對,最後,他終於策馬停住了。
「怎麼了?」玉寧抬起頭來奇怪地看著允鎏,卻見他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掃視著周圍。
允鎏搖了搖頭:「心裡不安,不知是為何。」
玉寧心裡一緊,也跟著他掃視周圍,突然,小路上方的林子裡一點閃光引起了她的注意,玉寧瞇著眼盯著那點亮光看了又看,卻見那點光亮是向著這邊來的,不到一會兒,已經出了林子。玉寧大驚失色,竟然是銀針。
「有暗襲!!」玉寧叫了出來,自己則一把推開了允鎏,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銀針之下。
噗噗噗幾聲,後面響起嘶鳴聲一片。玉寧緊閉著眼睛乾等著那枚銀針刺向自己,可是耳邊除了馬匹和其他人的叫聲,自己一點痛感都沒有。睜開眼睛一看,居然是允鎏。他一轉頭便見到了那枚已經到了眼前的銀針,見玉寧只會救他不顧自己一陣火大,急中生智把玉寧抱離下馬,抱著她躲在了自己的坐騎身後。果不其然,只聽得馬匹一陣悲鳴,玉寧猛地一抬頭,瞧見了那些被銀針刺到的人或馬匹都被拖在地上往林子里拉。那些人和馬因為被繫在銀針上的銀線牢牢固定著,稍微掙扎一下,這些若有似無的銀線便勒得越緊。
玉寧望著這些在地上痛苦掙扎的人與牲畜,一時也失了主張。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場面啊?只見那些奮力掙扎的生物被那些銀絲與不平的地面磨了個血肉模糊,越是掙扎身上便越是面目全非。其中一些馱著食鹽的馬匹應聲倒下,背上的誓言摔在了地上,四散開來。突然只聽得沉悶的噗的一聲響,那匹掙扎得太厲害的馬居然被這根細小如蛛絲人的銀線生生地將腦袋切了開來。鮮血頓時四濺,灑在了那些白花花的食鹽上,刺得玉寧的眼睛生疼。突然玉寧只覺得臉上又一熱,這股灼熱讓她立馬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顫抖地用手往臉上一抹。
是血!
「不要掙扎!!所有人都不要掙扎!!」允鎏見到已經有好幾匹馬被斬了,不然便是成了殘廢。心急地對那些痛苦不堪的部下大喊,之後他四處找著布托,見布托護著醒兒也是躲在一邊,立馬抽出長劍對布托喊道:「砍了那線!」允鎏胡亂用手將玉寧臉上的血都抹了個乾淨:「在這裡別動,等我回來。」說著,他便持劍飛身而上,依靠那小路邊斜著的土坡一路行進,劍光所到之處,銀絲應聲而斷。擺脫了束縛的那些人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著,顯然是沒了行動力。布托上前查探每個人的傷勢,卻見那些人被銀針所紮的地方都開始黑了起來,暗叫不好。
「主子,他們都中毒了!!」布托對著允鎏著急地叫道,允鎏砍完最後一根銀絲,瞬間落在了布托和那個傷者身邊,他低頭看了看,面色凝重得很:「看樣子這毒性很烈。」
玉寧本來在草垛子那邊聽話地趴著,還要照顧瑟瑟抖的醒兒,一聽有人中毒了。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想都沒想便提著隨身帶著的藥囊跑到了允鎏身邊。
「來,給他們吃了。這個可以解百毒,即便不能解這個毒性,總可以抵擋著一時到洛陽了。」玉寧手忙腳亂地拆開了背囊,呼啦啦數瓶藥便滾落了出來,她仔細地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那個深藍色瓷瓶:「一人一個,一定要吃下去。纏在身上的銀絲先不要去管他,不要隨意拆。」
布托接過藥瓶連連點頭,便去分藥丸了。允鎏望著玉寧,見她甜美的臉蛋被血污了半張臉,雖然她很平靜地給布托佈置任務,但是略在抖的嘴唇洩露了她真實的心思。
「別怕。」允鎏一手抓住了她冰涼的小手,使勁握了握。
玉寧點點頭,又用另一隻手握住了這只給她力量的大手。她想說她不怕,可是眼淚卻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好不容易忍下了淚水,剛要張口說什麼,林子裡突然又是嗖嗖響,這響聲之凌厲讓每一個人都禁不住心裡打了個寒戰。很顯然,他們是受到了伏擊,可是對手的方法太過詭異狠辣,讓這些訓練有素的人頓時也愣在了那裡。允鎏只覺得臉上勁風刮過,顯然那東西是衝著自己來的。面色一冷,一手抱著玉寧,一手執劍憑著天生敏銳的直覺向右一閃。
一顆做工考究的鏤空繡球貼著允鎏胸前的衣襟呼嘯而過,風一刮過,這繡球還出鈴鐺般悅耳的聲音,躲在允鎏臂彎裡的玉寧與站在一邊的布托頓時叫了出來。
「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