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年很是消瘦,穿著一件單薄的青年長衫,無論春夏秋冬,始終是這般穿著。
他的頭髮凌亂的披在肩上,也不紮起,一張十分清秀的臉,卻透著病態的蒼白。
拎著一壺酒,一步三搖的走來。
他這個樣子,讓人一看,就會聯想到失意書生常年沉迷酒色的場景。
只需一眼,勿邪就肯定他是醉塵子無疑。
他走了過來,見有個人竟然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學著他的樣子,倚著欄杆,喝著悶酒,不由得一陣煩躁。
他走到勿邪三丈開外,喝起了悶酒。
勿邪沒有看他,同樣是失落的樣子,從懷中拿出一塊紅布,睹物思人。
醉塵子微微瞧了一眼,眉頭一皺,肚兜?遂不可理喻的轉過頭去,拿出了一塊白手帕,靜靜的看著。
勿邪深情且無比追憶的凝視著手中的肚兜,回想著剛才那兩個摟在懷中的女子,一陣落寞且頹廢。
他沒有怪她們不帶手帕,這不是她們的錯。
勿邪歎了口氣,仰頭再灌一口酒,任烈酒順著嘴邊溢出,也消不去心中的哀愁。
醉塵子微皺眉頭的斜了勿邪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喝著悶酒。
勿邪也毫不落後,酒是一口一口的下肚,感歎是一聲一聲的發出,聲聲淒慘痛苦絕望,帶著悔恨悲傷落寞的心情,無言的落下了痛惜的眼淚。
醉塵子怔怔的望著這一幕,打了個酒嗝,隨意的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塞進懷中,轉身就要離開。
勿邪好似喝醉了的人,一步上前拉住醉塵子,悲痛的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也是失意人,不是嗎?」
醉塵子不悅的攤開了手,醉醺醺的往前走了兩步,罵道:「白癡!」
勿邪找到了「知音」,哪肯輕易放過,上前再次抓住醉塵子,吐著滿嘴的酒氣,道:「你若不是失意人,為何對著一塊手帕思念?」
醉塵子大怒,用力一推勿邪,不屑道:「我與你怎能一樣,你盯的是肚兜,我思的是手帕!」
勿邪搖搖晃晃的後退,撞到身後的欄杆上,上身往後擺了又擺,差點就醉酒落水,直到穩住了身子,才不滿的對醉塵子叫道:「你與我有什麼不同?不都是失去摯愛,又不願忘卻,藉著無人的地方,打開自己的回憶嗎?」
聽了這話,原本搖搖晃晃的醉塵子穩住了身子,喝了好大一口酒,才走到勿邪面前,一把抓住勿邪的領子,罵道:「你個白癡,別以為喝兩口酒,偷兩塊肚兜,就能理解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不就是勿邪嗎?永遠被人操縱的可憐蟲!」
勿邪被他揭穿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我不只是想求你幫我煉器,只是因為你的過去讓我產生共鳴,曾幾何時,我也有愛人,可我不得不選擇。」
「哈哈哈哈!」醉塵子一陣狂笑,由於笑得太過開心,眼淚都笑了出來,他看著勿邪,眼中流露出十分濃郁的可憐。
「你知道嗎?我說你是可憐蟲果然沒錯,你就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蟲子,你為了要我幫你煉製法寶,編造出這麼可笑的借口,喝著酒,裝著頹廢,甚至還拿著一塊不知從哪個女子身上扯下的肚兜,說什麼睹物思人,你還能再可笑些?再可憐些嗎?哈哈!」
勿邪不置可否的擺擺手,道:「也許我真的頹廢過呢?也許我頹廢的時間比你長呢?」
醉塵子鄙夷的笑道:「你活了多少年,我活了多少年,我吃過的鹽,比你吃的飯都還要多,我出生的時候,你的爺爺都還沒生出來呢!」
勿邪微微一笑,道:「你想見識我頹廢的樣子嗎?」
醉塵子指著勿邪,捂著肚子,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扭曲,不是痛苦,是太可笑了。
「來,小屁孩,給爺笑個。」
「恩……」勿邪抿了抿嘴唇,猛的一拳打在醉塵子的臉上,醉塵子措手不及,被勿邪的拳頭直接打得腫起半邊臉,身子飛得老高,然後又重新落下。
「不好意思,我頹廢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醉塵子登時大怒,一個起身爬了起來,正要發作之時,卻看到了勿邪的表情。
勿邪的嘴角微微翹起,有些自嘲,有些苦澀,臉上的肌肉條條僵硬,想要做個表情,卻是皮肉抖動,一片猙獰。
他的雙目無神,有些恍惚,似乎是在看自己從前的畫面,眉頭痛苦的皺了起來。
他看了看四周,哈哈的放肆狂笑,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沙啞,眼淚不爭氣的落下,竟是笑至憂傷。
在這一刻,醉塵子愣了,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勿邪,全然忘記了自己剛剛還被打了一拳,不可思議的道:「你……你竟然……」
勿邪看向了他,雙目中的怒火好似要噴出,眼神十分恐怖,他握緊拳頭,一拳打來!
這一拳,沒有任何靈力的施加,也沒有用多少力量,完全是極為普通的一拳,可以十分輕鬆的擋住。
醉塵子輕鬆接下,反手就是一拳,這一拳的力道同樣不大,速度也不快,但是勿邪卻是眼睜睜的看著拳頭落到自己臉上,然後整個人慣性倒退。
「你是在找打!」醉塵子怒道。
勿邪暢快笑道:「你又何嘗不是。」
醉塵子沉默的看著勿邪,忽然間放聲大笑:「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是第一個看穿我心思的人!我是在找打,我就是在找打!我譏諷、侮辱別人,就是在找打!可惜,他們不敢打我,連頂我一句都不敢!他們最可憐,他們是飯桶!」
勿邪笑了一陣,漸漸平靜下來,目光幽幽的看著醉塵子,說道:「在自己最頹廢,或者因為某件事絕望的時候,是不是想給自己一巴掌?」
醉塵子大笑道:「沒錯,或許這樣,心裡會好受些。」
勿邪低著頭走到醉塵子身邊,深深的望著他:「相信我,根本沒用,不管你是喝酒,玩樂,還是被讓痛打一頓,都不會讓自己更好受些。」
醉塵子看著勿邪深邃的目光,沉默一會兒,問道:「你試過?」
勿邪摸了摸被打的那邊臉,忽然笑道:「我想這拳也算。」
醉塵子笑了起來,哈哈大笑,到最後,把自己的眼淚都笑了出來,轉過頭,倚在欄杆上,重重的給自己灌了一口酒,拿出手帕,深深的凝望著。
「你不懂,你以為是你所想的那樣,其實不是,我的感受,沒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