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離去後，堂內一片寂靜。
「有人說話兒麼？」
羅立群的顏色漸變冰寒，冷聲冷氣的問了一句。
下面，無人應聲。
羅立群將眾人掃視一遍，終於猛地一拍扶手，喝罵道：「三番五次奈何那小不得，這一次還被他立下如此大的戰功，日後如何制他？那俞宏天還不藉機爬到我頭上來撒野？」
大堂裡沒人吭聲，眾人都知這時候說話就是自討沒趣，只有等羅立群將火氣發完，那才是說話兒的時候。
倒是羅霸天站起身來為父親斟了一杯茶，勸慰道：「父親，先喝杯茶緩一緩，莫要氣憤了。」
羅立群也未理會兒遞來的杯，不過卻沒再繼續罵人。
放下茶杯，羅霸天說道：「雷行空立功一事倒可以暫且放下，這其中還有別的事兒更為要緊。」
「哦？」
羅立群看向兒。
其餘眾人也看向羅霸天。
還有什麼事兒，比立下這麼大的戰功更要緊？
羅霸天神色陰沉道：「方纔聽那胡二敘說，雷行空出刀時發出的刀光能斬殺蠻人，聽起來便好似刀氣一般，莫非他的修為已到蒼龍訣六重境界？」
「怎麼會？」
左深泉愕然抬頭。
方才雖聽胡二說起，不過也未留意，這時候被羅霸天提起來，他才猛地醒悟。
當然，醒悟過來的人不止左深泉一個，在場的其餘諸人，就連盛怒之下的羅立群，也抬起了頭，眼中帶著一絲驚色。
「絕無可能！」
沉吟一陣，左深泉首先說話：「之前那韓小五未死時，在信曾說那小只有蒼龍訣四重境界，即便這一段時日他的修為又進一層，那至多也是五重境界而已，怎會突然到了六重？」
羅霸天面帶疑惑，問道：「那刀光殺敵又如何解釋？」
左深泉道：「雷行空的修為若是蒼龍訣五重境界，或許只是凝結出了罡氣罷了。」
刀罡和刀氣咋看其實有些類似，不同的是刀罡只能依附在刀身上，而刀氣則可以從刀身發射而出，殺傷範圍更大，殺傷力也更強。
剛才胡二也沒細說，雷行空的刀光究竟是從刀身發出殺敵，還是凝在刀身上的。
左深泉想了想，又道：「要不再將胡二召來，仔細問問？」
「不忙！」
羅立群擺了擺手，發話兒阻止，頓了一頓，又道：「胡二那兒明日再細問不遲，不過……即便那小的修為才到蒼龍訣五重境界，可他才多大啊！」
羅立群的這一聲感歎，頓時讓在場所有人都怔了一怔，隨即沉默無語。
沒錯啊，那姓雷的小今年才十一歲而已，修為就已經達到了蒼龍訣五重境界，放眼整個青水郡，有誰能做到？
突然，他們的心頭竟莫名變沉起來，就如同被大石重壓。
以雷行空這樣的修煉速度，將來的成就難以預料，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前途不可限量。
有這樣一個人做對頭，又怎麼可能讓人感到心安？
當然，在場所有人中，又以羅霸天心中所受到的打擊最大。
從小以來，他一直被譽為將門虎，同輩之中無人能及，沒想到突然殺出一個雷行空，方方面面都將他徹底比下。
這時候雖然知道了雷行空的修為程度，可他竟生不出一絲一毫競爭之心，只覺得以他那蒼龍訣三重境界的修為，與雷行空之間的差距如此巨大，便連追趕的餘地都沒有。
安坐上首的羅立群看了一眼在場眾人，沉聲道：「此不除，日後必成心腹大患，你們有什麼辦法儘管說出來。」
沉默一陣，下面一名高瘦的都校道：「既然雷行空如此能打，明日便擇機在軍議上提出，讓他作先鋒出戰蠻人。」
左深泉搖了搖頭：「不妥，那小此次回來，立下了這麼大的戰功，如何讓他一來就去做先鋒？只怕這話兒在軍議上一出口，宣節那邊第一個就要跳出來扯皮了。」
羅立群點點頭：「牛青聯、洛知十和程餘慶在郡軍中郊遊甚廣，這一次他們受得那小的大恩，我們若將事兒做得太白，只怕日後再難收束人心。」
左深泉想了想，低聲道：「我倒有一法，大人大可一試。」
「哦？」
羅立群轉眼看向左深泉。
左深泉掃視一眼其與眾人，卻沒即刻說話兒。
想了想，羅立群對其餘眾人擺了擺手，道：「你們先退下吧！」
「喏！」
眾人紛紛站起離開，其中不少人看向左深泉，眼中閃過不甘不忿之色。
左深泉心中有些得意，等人都走光了，堂內只剩下羅立群父和他三人，才深吸一口氣道：「前幾日大人宴請節義侯，我有幸陪坐，記得酒至酣時，節義侯曾提起急欲尋得一口寶刀贈人，若能尋到，他願出十萬金，不知道大人可還記得此事。」
「寶刀？」
羅立群皺眉想了想，點頭道：「那日我亦飲多了，記不太清，不過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左深泉接口道：「這就對了，節義侯急欲尋得寶刀，眼前正好有一口寶刀。」
「你說的是何意？」羅立群仍未聽明白。
左深泉故作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解釋道：「我之前與韓小五通信，便聽說雷行空有一口家傳寶刀，那刀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狄北哨所經歷獸潮時，雷行空用它屢屢屠殺兇猛荒獸，最終活下命來。」
「怎麼會？」
羅霸天不可置信道：「雷行空家境貧寒，怎會有什麼家傳寶刀？」
左深泉道：「先前我也以為韓小五誇大其詞，可剛才聽了胡二的話兒，倒是覺得韓小五所說的不是虛言，雷行空能用那刀與蠻將的釘錘硬拚，定是寶刀無疑。」
「你的意思……」
羅立群這下聽明白了，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將雷行空有家傳寶刀一事，透漏給節義侯？」
「正是！」左深泉點頭。
羅霸天忍不住插口道：「若是那雷行空將寶刀獻給節義侯呢？那……那我們豈不是反倒成全雷行空了？」
左深泉斬釘截鐵的給出否定的答案：「那雷行空肯定不會獻出寶刀的！」
「為何？」羅霸天愕然問道。
在他看來，只是一口刀而已，將它獻出就可以得到節義侯的青眼，為日後仕途平添一份助力，這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
左深泉又解釋道：「我這段時日一直留意雷行空的事兒，對他的脾性多少知道一些。他家中雖貧，不過骨頭卻硬，當年他父親身死沙場，最終連屍骨都找不回來，只留下這麼一口刀，以那小的脾性，便是給他座金山銀山他也不會換的。」
聞言，羅立群父頓時都默不作聲起來，思索著左深泉的話兒是否可行。
左深泉接著又道：「只要大人將雷行空有寶刀一事說與節義侯知道，以節義侯的稟性，自然會出手對付那小……在軍議上，大人只需要隨便命一人舉薦雷行空為先鋒，然後便可作壁上觀，再無需擔心軍中的人心背向了。」
「好！」
思索過後，羅立群心中已有定計，說道：「明日軍議前，我會早些趕去將軍治所，依你所說將此事告知節義侯。」
羅霸天想了想，又問道：「那雷行空如此能打，萬一這一次又被他立下戰功呢？」
左深泉道：「若真事情變成這等模樣，我也有應對之法，大人可以將雷行空舉薦入羽林軍，讓他調出郡軍去，沒個三兩年亦回不來，大公趁此時機在軍中扶植親信，多立戰功，到時候雷行空就算回來，也無法與大公爭了。」
羅立群點頭道：「不錯，只要去了雷行空，霸天就是本郡年輕一輩第一人，到時根基打成，那姓雷的小光憑勇武還如何與霸天爭風？」
羅霸天聽得父親如此說，當即壓力大減，信心大增。
微微一頓，羅立群突然又對左深泉道：「還有一事兒，那陳中興說話兒不盡不實，我看亦不是可用之人，他這一路上既然願意聽從雷行空的吩咐做事，到時便讓他去雷行空那兒一起充當先鋒吧！」
左深泉怔了一怔，隨即醒悟過來，連忙稱「喏」。
暗地裡，左深泉又忍不住暗暗心驚肉跳，陳中興其實對校尉大人並無不忠，這一次只是言辭稍有隱瞞，便落得這樣的下場……發配去先鋒部隊打蠻人，在這樣的戰場上簡直和推去送死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