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濃濃的籠罩著趙家堡,烈火吞噬著一切可以燃燒的物件,喊殺聲已經由激昂變得黯啞,天已經黑了,但在這血火裡,整個趙家堡卻如同白晝,在晃動的煙火裡,是如虛幻一般的廝殺的身影。
整個戰鬥,破城(如果那叫城的話)用了半個時辰,而巷戰卻用了四個時辰。
旁邊的屋舍裡,在過天星的騎兵的清理下,不再對主攻的槍陣有威脅,在加上有吳濤的組織,大街上正面進攻開始快了起來,前面的障礙物不斷的被清理開,不斷的有趙氏子弟和鄉勇被扎槍扎倒,趙氏子弟雖然悍不畏死前仆後繼,但在扎槍的槍陣前也是徒勞無功。
沒有組織的血勇和有組織的殺戮機器是沒有辦法相抗衡的,不一會,前排的士兵覺得眼前寬敞起來,抬眼看時候,已經殺到了趙氏祠堂前的廣場。
戰場地勢一寬,黑虎軍就可以展開隊形發揮其兵多將廣的優勢,腰鼓一頓,第一排的武長出了一口氣,把手舉起來,悠長的喊道;「全體都有——立——定。」
前面的槍兵啪的一聲收住腳步,也不去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血水,把長槍仍然緊緊的握住,保持隨時刺殺的姿勢,全神戒備著隨時出現的敵人反撲。
身後有腰鼓急切響起,不斷的有其他武和隊的兄弟在隊長等的帶領下,隨著鼓點跑步分左右展開。黑色的軍陣快速的鋪滿了祠堂前面的廣場,把那些嘴裡喊著沒意義聲音的趙氏子弟和百姓壓縮到祠堂裡去。
當最後的一個子弟退到祠堂裡的時候,祠堂的大門轟然關閉。
廣場和祠堂裡都變得鴉雀無聲,只有點起的火把的蓽撥聲在夜空裡炸響。
過天星和吳濤再次走到了隊伍的前面,過天星的精神很萎靡,緊咬著嘴唇不在做聲,一雙滿含迷離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祠堂的大門。
吳濤見了也聽了大郎的學說,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開解他,只有闖王能吧。但現在還要戰鬥,所以自己大步上前,深吸了口氣朝著祠堂內大喊道;「你們已經戰敗,我們黑虎軍不再想做無謂的殺戮,請交出我們的兄弟,放下武器投降。」
好一會,祠堂裡一個連連咳訴的蒼老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回應道;「我趙氏全族深受皇恩,唯戰死爾,哪裡有降賊之子孫。何況你殺我族人近千,我更不能對滅族的仇敵屈膝。」
「繼續頑抗,就不顧惜身死族滅嗎?就不顧惜斷了你趙氏香火血脈?」
吳濤想用中國固有的延續宗族香火的傳統觀念打動趙氏族長,讓他放棄抵抗投降。
哪曾想話音剛落,卻聽到祠堂裡傳來一陣歇斯底里的瘋狂大笑,直笑的喘不上氣來方罷休。
喘息了好一會才接著道;「滅我全族?你做夢。我不妨現在告訴你等賊子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族會有今日下場,就在你等到來之前,我已經盡起家中錢財,暗中帶了祖宗牌位族譜,精選族中精銳子弟全部趕奔延安發展,殺我們吧,我們會用我們全族剩下的老弱的性命,為我族中子弟鋪平光耀門楣的坦途,哈哈哈哈,道那時,萬歲會感念我全族抗賊之心對我族中精英子弟大加封賞倚重,我趙氏在即將到來的亂世裡發揚光大的時候到啦,哈哈哈哈。」
在這瘋狂的大笑裡,吳濤和過天星還有廣場上所有的人都感覺到從心底衝上一股寒意,對宗族勢力和宗族觀念的可怕,這一刻,都有了刻骨銘心的認識。
正在大家還沒從震驚中恢復的時候,祠堂裡突然一震紛亂和幾聲慘叫,正在大家不知所以的時候,那個蒼老的聲音大喊道;「點火,我們為了趙氏宗族的光大一起赴死吧。」緊接著轟的一聲,一股烈焰沖天而起,瞬間映紅了趙家堡的天空,在烈焰裡傳出一片槮人的慘叫。
吳濤一見大叫不好,對著還發愣的士兵大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撞門救火,救人,快快。」
這時候,吳濤和過天星急的跳腳,這真要是讓趙家滅族,那傳揚出去,闖進聲威將受到無情的打擊,這是萬萬不能出現的局面。
這時候大家才呼啦下子衝上去開始撞門,但門裡已經頂死,根本撞不開,過天星跳腳道;「別死心眼,快搭人梯跳牆進去,快啊。」
士兵們忙開始搭起人梯想要跳牆救人,但這時候突然一聲轟然大響,看原本巍峨的趙氏宗祠大堂已經在大火裡轟然倒塌,院子裡再不聞一點慘叫的聲音響聲。大家就都住了手,看著大統領和副軍師,等待著下一步的指示。
過天星和吳濤相互看了看都長歎一聲,頹然的揮揮手道;「算了,帶上我們兄弟的遺體和傷者,我們撤出趙家堡吧。」
大郎上前小心的問道;「那些還躲藏起來的趙家餘孽怎麼辦。」
過天星和吳濤苦笑著道;「想來也所剩無幾了,就由他們去吧。」然後一起黯然離開。
走到那炸塌的堡門前的時候,一腳站在那奇跡般完整的趙家堡三個字的石門楣上,過天星看著不斷默默的從身邊走過的兄弟,對緊跟身後的吳濤沒頭沒腦的道;「闖王何其英明啊。」
吳濤也站住,轉身看著還余火未盡的趙氏宗祠,皺著眉頭道;「宗族在歷史上曾經扭轉了多少時局,改變了多少局勢,扶持多少王朝,但也泯滅了多少帝國。宗族何其可怕啊,闖王的眼光何其深遠啊。」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站在趙家堡的殘垣斷壁上不再言語,大郎只是莫名其妙的站在兩人身後不言語。
這時候趙家堡裡又有幾處火頭燃起,慢慢的成了燎原之勢。只一會,整個趙家堡便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場,撲面的熱浪炙烤的人面孔生疼。身邊的士兵都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吳濤沉聲道;「這次,趙家堡生生的把我們在富縣打下的仁義好名聲算是毀了。」
「是啊,屠村滅族的罪名我們是背定了,這個老狗好算計啊,到死還咬了我們一口。」
當最後一個士兵走出趙家堡廢墟的時候,過天星才和吳濤耿奎等一干首領離開了雖然勝了,其實卻是一敗塗地的趙家堡。
盤點一下這次的戰鬥,城外戰鬥死傷了二十幾人,但城內的死傷卻達到了一百一十人,這是自從延川突圍之後最大的損失。
付出如此之多,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報,並且背上了一片罵名,真正的得不償失。
趙家堡從此成了鬼蜮,趙家堡既是毀於兵災也是毀於野心,有時候野心帶來的災難可能更大,誰還說的清呢?
一早出兵呂世還沒有起來,身體一直虛弱,也就沒有給過天星和吳濤送行。在老媽的逼迫下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洗漱。吃了春蘭給做的肉湯,其他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呂世操心動力,呂世就只有慢步走到葫蘆峪山寨的大廳上去教學生上課,孩子們學習都非常刻苦,但今天呂世教的卻有點心不在焉,好像總有點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到了下午太陽西斜的時候就草草的收了講義,在王張兩小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窯洞裡。
桌子上放著趙鐵匠交上來的一份工廠建設的報告,和三叔的山寨糧食分配計劃,還有雇工糧食日用品的分發情況。
現在的山寨各個部門都安排了會識字的文士給做書辦,一些事情也開始正規的按照書面來辦理,不再大家跑來跑去的了。這樣解約了不少時間,現在整個葫蘆峪老營是百廢待興,最缺的就是時間。
春蘭也不在,現在春蘭也成了大忙人,整個葫蘆峪老營的婦女這塊的事情,都要由她的娘子軍來負責,也是忙的腳不沾地,雖然不捨得離開呂世半刻,但也不能丟下整個葫蘆峪老營裡婦女的組織事情。
呂世看了一會報告就覺得心神不寧,也看不下去,心想著前線的問題,但想來自己山寨這次去了四個槍隊和半個火器營,還有黑虎星的騎兵隊,再有監軍士對戰場周圍給予遮蔽,這樣下來整個兵力就達到了二千二三的人馬,還有**包榆木噴這些大殺器,以自己這方的訓練有素的精兵強將,對一個家族的地主武裝,整個就是一個獅子搏兔的架勢,想不成事都難,更何況有吳濤這個穩重的軍師協助過天星參謀指揮,自己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看來自己是多心了。
想到這裡不覺自私的一笑,心道;「看來自己有當老母雞的潛質了,這樣不好,該放手時要放手啊。」
伸個懶腰喚來王建道;「大統領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發的啊。」
王建笑著道;「老師,大統領他們是卯時末開拔的,咱們葫蘆峪離趙家堡大約是四十里,以咱們的行軍速度大約未時末到,再加上吃飯休息整隊,大約申時頭開始發動攻擊,軍師放心,有大統領和吳副軍師帶領的精兵強將,對待那些趙家堡的土雞瓦狗還不是手到擒來?不過我想解決戰鬥也需要幾個時辰,但戰鬥後大軍要打掃戰場還要休息,所以班師回來也要等到明天中午,老師大可不必擔心。」
呂世對王建的對答很滿意,自己來到山寨半年來,王建和張嘯兩兄弟在自己身邊形影不離,深得自己耳提面命,所以進步飛快。張嘯倒是沒什麼,倒是這王建在軍事上有了不少的見地,再加上他的性格沉穩,是個好苗子,值得多加培養。
可能是得了王建的安慰,呂世也不在煩悶,開始靜下心來看趙鐵匠和三叔的文書報告,開始對水庫風車的事情做些安排,以便自己身體好一點就開始安裝水車。就這樣一直到了半夜才在老媽的催促下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