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陣滾滾而過,所過之處就如同在廣闊的田地裡收割機放倒的一片麥子。
官軍被這絞肉機步步逼退,擠向河岸。
但是畢竟官軍太多了,多的已經砍殺不完,隨著槍陣的步步殺戮,卻也慢慢的陷入敵陣,暴漏了兩邊側翼,那是致命的危機。
官軍也看到了這個難得的破綻,於是在河對岸山丘之上,一面中軍紅旗揮舞,一個個軍令不斷傳來。
再次有一股官軍衝過冰河,開始向槍陣的兩翼展開包抄,只要佔領兩翼,那槍陣就幾乎立刻崩潰。
槍陣的威力官軍已經領教,對付槍陣的辦法也被迅速研判出來火統兵.
大明的正規軍隊裡,真正的火統兵要佔整個兵種的小一半,現在官軍的指揮開始調整前陣當面的兵種,刀盾兵開始後撤,火統兵開始上前。
看到這個危機的不單單是官軍,耿奎也看到了這個危險,當看到官軍陣後有火統兵開始整隊的時候,耿奎大聲喊道:「兄弟們,該我們上陣殺敵啦,黑護衛,隨我透陣,目標,官軍火統兵。」
耿奎高呼著一馬當先揮動著馬刀殺入陣中。
隨著他大吼一聲,像一聲晴天霹靂,身下坐騎騰空而起,像閃電般越過河灘,躍向對岸,直向敵人最密集的地方衝去,後邊緊跟著幾百名騎兵,如一支利劍殺向無邊無沿的官軍,這一支人馬在人數佔絕對優勢的官軍中所向披靡,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殺出重圍,忽而又殺進核心,目標就是官軍的火統兵。
官兵幾乎全是簽丁,沒有戰馬,多數都是步兵,雖然也拚死抵抗,並且幾次想把這一支人馬包圍吃掉,但總是在它的衝擊下,在那閃閃發亮,上下順暢揮舞的馬刀下,像草堤愚見洪水,紛紛倒下,為他們閃開一條血路。他們的馬匹常常在那些已經斷氣的和沒有斷氣的、流著血在地上匍匐逃命的人們的身上踐踏騰躍而過。耿奎同一股頑強迎戰的敵人大殺一陣,把敵人殺敗。但是官兵仗著人數眾多,隨即把他三百多人馬分割成幾股兒,並把他緊緊地包圍起來。耿奎同他手下的一百名兄弟把官兵殺退一批,第二批跟著就蜂擁上來,總是不能夠突破包圍。
但為了清除對槍陣產生最大威脅的火統兵,耿奎和他的兄弟頑強的如海浪一般,一次次頑強的撲擊著海岸。
耿奎一面戰鬥一面鼓勵著身邊的同伴。有一段時間,戰鬥得那麼緊張,竟然聽不見有誰吶喊,只聽見武器碰武器的鏗鏘聲,受傷者的低而短促的呼叫聲,雜亂奔跑的馬蹄聲和腳步聲。
目標就在前方,但層層疊疊的官軍就頑強的阻擊著這隊騎兵的進擊,希望他們的火統兵能夠快速的組成隊形,好消滅那些讓自己魂飛魄散的槍陣,只要槍陣一散,大家就會殺進賊人老營,那裡據說可是有著幾十萬的白銀,上峰下令,只要此戰結束,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就都是自己的啦。
再次躍上河對岸,揮舞馬刀的手臂已經酸麻的沒了知覺,也不知道在自己的手中有多少亡魂,但他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身後,自己兄弟的喊殺聲變得微弱起來,趕緊退了一步,立刻三匹戰馬如風衝上,替換下了耿奎。
耿奎趁勢抹了下自己的臉上飛濺的鮮血,趕緊左右觀察。
在無窮無盡的官軍從中,不遠處一群紅色的騎兵正在如海浪裡的小船,東衝西撞,李立就是那隻小船的尖頭,雖然大呼酣戰,但也寸步難行。
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身邊呼喊聲小的原因,自己的兄弟被官軍密密麻麻的戰兵分割了開來。
「弟兄們,隨我殺向河灘,與李立回合。」必須將自己不多的力量彙集成拳頭,變成一把大錘才能實現自己的作戰目標。
耿奎再次提馬,揮動馬刀,殺向李立的戰團,那些酣戰的兄弟立刻轉向,緊跟著耿奎再次成為一支利劍。
李立現在已經陷入層層官軍之中,戰馬的速度也被迫降了下來,只能在原地打轉,失去了戰馬的衝擊力,戰力大打折扣,敵人也看到了殲滅他們的機會,拚死的舉著刀槍與他們死鬥,砍倒一片又上了一片,在他們這小小的隊伍周圍屍體枕積血流成河。
正危機時候,突然感到一面官軍鬆動,偷機會看去,正見到耿奎帶著兄弟風馳電掣般呼喊殺來相會。
「耿奎哥哥救咱們來啦,兄弟們加把勁和大隊長會和啊。」正在苦戰的黑虎衛再次爆發了無窮的戰力,與耿奎的接應人馬裡應外合相向衝殺。
那些官軍被這一衝擊,處在兩隊中間的官軍立刻死傷殆盡,兩軍立刻相會。
趁著官軍潮水一樣的退去,耿奎大聲問李立以及他身後的兄弟:「還能戰嗎?」
「能戰。」雖然一個個汗流浹背,雖然一個個身上傷痕纍纍,但沒有一個兄弟退縮。
「好,跟著我,再次殺敵,目標,官軍火器營,殺」
接近兩百的騎兵再次催動戰馬,對著那些已經被這伙決死死戰的賊人驚破了膽,看到如山的賊人再次衝來,他們開始失去了繼續一戰的決心和當初的心氣,前面的人開始挺著刀槍不斷後退,後面的官軍也再不奮勇上前。
這時候,官軍陣中突出一官軍千戶,手中一桿櫻槍瞪著血紅的眼睛,直奔耿奎殺來。
他看出來,這個才是賊人的核心,打定了擒賊先擒王的念頭,只要把這個小隊在本軍裡橫衝直撞的傢伙打下馬,那就打掉了這支該死的騎兵的魂魄,自己是萬人敵,是橫行西北的萬人敵,在自己的手中沒有一合之將。
長槍直奔耿奎面門,帶著死神的尖嘯,藉著充沛的馬力,一擊必中。
看到敵陣中一個盔明甲亮的敵將殺來,直接衝向自己,耿奎知道,這是真正的官軍,而不是千戶所也不是簽丁,千戶所的軍漢與簽丁沒有這樣的裝備,馬刀砍翻一個沒頭蒼蠅一樣奔跑的敵人,兩眼卻死死的盯著眼前殺向自己的官軍將領,只要自己一刀殺了他,一定會震落敵膽,那自己的衝殺將少了許多阻礙。
耿奎揮舞起輕便的馬刀,與地方一樣的心思,一起大喊殺撞向了一起。
敵將的長槍在自己眼前由針尖變成巨大的魔鬼,就在剛剛接近自己的面門的時候,耿奎輕輕擰身,讓那長槍帶著一陣呼嘯從脖頸間間不容髮的馳過,帶起的冷風竟然有絲絲熱度,讓自己的脖子上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在這電光石火間,耿奎的馬刀一個漂亮的圓弧,輕快的劃過那敵將的肋下,耿奎感覺到了自己馬刀上傳來的一點遲滯,不去想自己的戰果,因為他知道,在這鋒利的馬刀下,那敵將即使不死也已經負傷,剩下的就是自己兄弟們的事情了。留給自己的就是衝鋒。
那敵將一槍刺空,剛要橫掃,但覺得一條閃電鑽進自己的肋下,緊接著感覺到自己的右肋一涼,一股冷風立刻鑽進自己的腋下,讓自己的半個身子都如瞬間凍僵,還好,自己身穿雙重鎧甲,這一刀只是劃開了自己的鎧甲,沒有造成自己負傷。一得意間,按照慣例,收攏自己的馬韁,準備與同樣動作的賊將再戰一合,但正是這個動作讓他後悔一生,如果還有一生的話。
他的馬速剛一減慢,長槍剛一收回,就感覺自己的身邊一道紅影穿過,他還在慶幸那個黑影不是針對自己,但又一條毒蛇一樣的刀光在他的眼角里放大,他還沒來的及做任何反應,他的右肋又一陣刺骨的寒冷傳來,他的雙重鎧甲再次被一刀劃開,依舊沒有傷了他的皮肉,這是他最後的慶幸,因為緊接著一道閃光在兩道破甲冑的縫隙再次閃過,他感覺到了痛徹心扉的劇痛,在他撒手栽下戰馬前,第四道閃電在原先的位子再次閃過,幾乎將他的身子一切兩半,在他最後的意思裡,他要看看自己死在哪個上將的手中。
但他失望了,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小兵的臉,那小兵並沒有因為他砍殺了一個邊軍絕代武將而有任何得意,就那麼咬著牙,紅著眼睛,一往無前的衝了過去,連多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殺開保護火統兵的官軍,剩下的就是對那些只要近前,就等於沒有半點防禦能力的兵種展開了單方面的屠殺。
二百風馳電掣決死戰鬥的黑護衛,不顧左右身後追擊阻擋的刀盾手,長槍兵,對那些羔羊般的火統兵展開了酣暢淋漓的單方面屠殺。
這時,官兵的炮火和弓弩都失掉作用。火炮手和弓弩手們有的退往一邊,有的用刀和劍抵抗黑虎軍的衝殺,有的就用手中的火統現在的燒火棍展開防禦,但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勞,一千標營火統手在二百輕騎兵三個來回之後就幾乎全部倒在了河灘之上。
看著再次湧上來的官軍,耿奎長聲大笑:「兄弟們,我們完成了我們的任務,我們走啦」然後一打馬,帶著剩下不足二百的黑護衛往來路殺去,沿途之上再沒有一個敢於上前接戰,就那麼閃開一個胡同,眼睜睜的看著黑護衛打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