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舞見蘇蘇似乎對他的到來並不歡迎。竟然嘴巴一嘟,眼眶裡已然有淚水在打轉。
「媳,媳婦兒,舞兒想你,舞兒怕你又把舞兒丟下了,媳婦兒不喜歡舞兒嗎?」
這傢伙彷彿一瞬間成了只被遺棄的小狗,可憐巴巴晃著尾巴在蘇蘇腳邊繞圈,雙手因為養尊處優的緣故一向白白嫩嫩,此刻竟也沾染了泥水,在衣襟邊緊緊拽著。
蘇蘇見他如此模樣,哪裡還有脾氣,只覺得心疼不已,然而,心頭的疑慮卻也驅之不去,終於硬起心腸道:「你背後的包裹裡是什麼?」
花小舞抬起頭看看她,眨巴著眼睛道:「媳婦兒是說小紅?」
蘇蘇早已覺察到那布包中分身的氣息,此刻聽聞小紅這個名字,險些絕倒,小紅?還小明咧!
「把它給我。」
花小舞聽話的解下包裹,遞給蘇蘇,然後仔細看她的反應。
哪知道蘇蘇雙手一觸及那包裹。頓時變了臉色。
這親如己身的存在,此刻竟對她的神識毫無反應!
難怪自己完全沒有覺察到花小舞離開五柳坡跑來找她!
「小紅說它要睡覺,舞兒就把它一起帶來啦。」毫不知情的花小舞邀功似地看著蘇蘇。
蘇蘇無心搭理,只是反覆摩挲那把劍,它似乎安然無恙,她布下的領域是以這個分身為媒介的,此刻領域也是完整無缺。進一步探究,她才現,這分身的意識似乎被強大而安穩的氣息包圍著,藏得很深很深,難怪任她如何呼喚也不回應。
妙尼爾cha口道:「這事兒也不能怪我,你只要我看著少爺,別讓他離開這個領域,可是他要帶著領域一起走,我也沒辦法,那把劍又不聽我的,居然還糊里糊塗的認了主。」
認主,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如同尖刺一般刺入蘇蘇腦海!
蘇蘇頓時語氣不善道:「認主?它認誰做主?」
妙尼爾攤攤手,沖花小舞嘟嘟嘴:「自然是他咯,還能有誰?」
蘇蘇神色複雜看了看花小舞,有又來回翻看那把紅劍,那劍是她的分身,化作的劍形也與她的本尊一模一樣,只是體型略小些。這傢伙是她的一部分靈魂所化,與她休戚相關,生死與共。她原本以為他們同出一魂,性格認知上也相差不多,卻不料,這傢伙居然這麼快便認了主,而它認主的對象竟然會是花小舞!
她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分身認了主她這個本尊會如何,她絲毫沒有真正認主的經驗,以至於她看不出這把劍生了什麼,但是妙尼爾說它認主,那定是已經締結了契約!
她以手拂過劍身,那上面果然呈現了一個閃電一般的印記,她識得那是屬於花小舞的印記,即使他轉世投胎,在他的胸前,仍然有那個胎記。
看來一切已成定局。
她焦躁不安,也誠惶誠恐。
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一直不願認主,並非因為內在的驕傲,而是來自於自己的怯懦,對於把自己交給劍主這件事,她是害怕而不安的。她自身的強大使得她從不求人。卻也不願求人,她骨子裡,除了自己,誰也不願相信,正是這種不信任,使她不願與任何人締結這種長久的關係。
即使對方是花小舞,她同樣恐懼。那傢伙,全身上下都是謎,她從來無法知道他的全部。
她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一抬眸,就看見了花小舞無辜探尋的目光。
又是那般無知的神情!
但正是這樣的他,竟然收了她的分身!
天知道他的無知是真的,還是裝的!
她突然現,自己才是真正的一無所知,她想起了她那分身曾經告訴她的信息——花小舞,也許是某人的分身。
她想起了那些與他多多少少有些關聯的轉輪王,他們每一個都有強大到她無法企及的能量,而她完全無法理解他們那種存在,真正高高上上的存在。
她內心波濤澎湃,心海狂躁到靈魂無法承載,然而她卻又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因為這裡是魔域魔尊的地盤,而且就在她面前,妙尼爾在看她,花小舞也在看她。
她不知道他們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但是她什麼也不想讓他們看出來。
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不要懷疑花小舞。不要忘記他對自己做過的一切,她已經嫁了他,便是他的妻,無論生了什麼,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生過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懷疑這種東西,一旦滋生,便會無限擴大,她決不能如此。
她強壓住自己的不滿,擠出一絲笑容,把那把劍交還給花小舞。
她應該相信,她的分身認他為主,定是有理由的,她可以等它睡醒了再問清楚。
她應該相信,花小舞不會害她,無論他變作誰……
花小舞接過那把劍,1ou出安心的笑容,而後,卻又探究的望向蘇蘇:「媳婦兒不高興嗎?因為小紅不會說話了?小紅只是在睡覺啦,睡醒了就會很精神啦,媳婦兒不要生氣啊。」
小傢伙說著竟然伸出手來,伸向蘇蘇的臉頰。
蘇蘇心裡有事,毫無所覺。直到花小舞的手觸到了她的臉,她如遭電擊猛然拍開他的手:「你做什麼!」
這一擊,蘇蘇幾乎出於本能,花小舞那手連同整個前臂頓時被拍的腫了起來,那傢伙嗜著淚花,顫著聲音道:「媳婦兒,舞兒,舞兒只是想讓媳婦不要板著臉,板著臉,不好看,舞兒想讓媳婦兒笑笑……唔哇……」說著。竟大哭起來。
蘇蘇聞言一愣,這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因為他讓自己的分身認了主,她害怕他會對自己做出同樣的事,她害怕失去自由之身。
但是,也許是她錯了。
她蹲下身子,想要查看花小舞被拍腫的手,小傢伙似乎被打怕了,竟然縮了一下。
他那一縮,蘇蘇只覺得心頭一緊,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傷害了這傢伙純潔如孩童一般的心靈,他雖然已經成年,心智卻只是個孩子啊。
然而,那手,還是顫顫巍巍觸到了她的——她看到那受傷的手,大大方方放到了自己手中。她一抬眼,看到了小傢伙坦然的笑容,他似乎打從心底信任著她。看到這樣的他,蘇蘇竟感到一絲愧疚。
她輕觸他的腫包,花小舞似是極痛,身子顫動了一下,貝齒咬著唇,出強忍的哼聲,眼眶裡波光盈盈。
蘇蘇已然察覺,他的前臂似乎被拍裂了。
現在的花小舞只是個凡人之軀。
骨裂,那是何般的疼痛?
蘇蘇雖然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但好歹做過幾年人類,知道那身體的脆弱。
然而這樣的劇痛,那傢伙竟然還強忍著。
「媳婦兒,是舞兒不好,是舞兒不聽話讓媳婦兒擔心了,舞兒不痛,真的,媳,媳婦兒不要擔心……」
蘇蘇聞言,更是心疼不已:「是我錯了。忍著點,很快就不會痛了。」
蘇蘇把手放在他的傷處,掌中浮出淡淡的紅光,在那紅光的滋養下,她可以透過他的皮膚看到骨頭一點點癒合。
終於,那骨頭完好的連成一體,蘇蘇鬆了口氣。
「媳婦兒,舞兒好困……」
蘇蘇扶住他昏睡的身體,小傢伙已經進入了夢鄉。
也許那疼痛,對他來說還是負擔太重了。
蘇蘇輕聲歎息,暗自誓,以後不會再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她輕輕抱起他,走向自己的塔樓,樓頂是魔尊專門分給她的臥房。
這裡是一個遠離魔兵的清淨住處。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飄進了蘇蘇的腦海。
「四方的兵器啊,回應我的呼喚吧……四方的兵器啊,回應我的呼喚吧……」
「妙尼爾,你有聽到什麼嗎?」蘇蘇問道。
妙尼爾一聲不跟在後頭,聞言抬起頭,滿臉茫然道:「聲音?什麼聲音?我就聽見風的聲音,嗚嗚嗚的好難聽。」
這個聲音蘇蘇在進入魔域的這些天聽到好幾次了,她原以為普通兵器聽不見是因為它們的靈魂不夠強大,認知不夠,但是連妙尼爾也聽不到——難道這裡,只有自己能聽到?
蘇蘇把那聲音甩到腦後,人已到了臥房門口,房門應聲而開,房內的佈置應有竟有,絲毫不像魔道住處,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這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客房。
蘇蘇把熟睡的花小舞輕輕放到床上,便要站起,那傢伙卻翻了個身,正巧抓住她的手,口裡出夢囈一般的聲音:「媳婦兒,不要走……」
蘇蘇回握住他的手,雖然傷勢已痊癒,她還是萬般小心,柔聲道:「我在這,安心睡吧。」
花小舞咕噥了幾聲,聽不真切,而後出輕微的鼾響。
蘇蘇輕輕拖出手來,花小舞抓的並不用力,很快便把被子當做她的手,滿足的抱住。
蘇蘇看著他,臉上的污漬沾了汗水淚水更成了大花臉,看來他千里迢迢尋她而來,就算有妙尼爾帶著,也吃了不少苦頭吧,想到自己竟還那般不耐的對他,暗自愧疚,招出一塊濕巾小心擦拭他的臉龐,直到又還原成那張她熟悉的俊俏臉蛋。
看著那睡顏,蘇蘇不禁坐在床邊起呆來。
直到懷裡的震動喚醒她。
蘇蘇解開腰間的布囊,魔尊交予的令牌已經迫不及待的從囊中竄出,浮在空中,上面閃爍著幾個字來:
「魔尊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