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沒有想到,堂堂魔尊會如此狼狽。難怪會在密室中單獨見她。
他臉色蒼白,絲凌亂,向來圍繞在身周的銀龍梭無力的耷拉著,斷成了兩截。
「這是……」魔域之中,就算是兩大魔尊,也不可能讓百里飛揚廢了武器,除非他們二位聯手,難不成魔界大亂了?
「我去了劍林。」魔尊淡淡的語氣,彷彿說著與己無關的事,「緋瑩去了那裡。」
說罷,他抬起頭來,直視著蘇蘇:「把她完整的帶回來,我就兌現我的承諾。」
咦?不用破空了?帶回一個人,似乎難度低了很多啊,不過看他這模樣,也許那個什麼劍林更加恐怖也說不定。
蘇蘇暗自盤算著,選哪一樣才能不吃虧呢?
魔尊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站起身來道:「我與你同去!」
蘇蘇抬起頭來,看著他,這傢伙的神情極為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魔尊加妖劍。這組合,也太可怕了吧,砸了三十三重天都不成問題吧?
這劍林中有這麼可怕的敵人?
「這個……」不行,讓她考慮一下,她還有小花要看著呢……
蘇蘇話還沒說完,魔尊老大已經刮起一陣大風,把她整個捲走了。
這魔道中人就是性情,也不聽人把話說完!不過按說,既然是魔尊老大有求於她,自然會照顧她那小花的安全,人家好歹一方為尊,總不會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吧?更何況還有妙尼爾跟著……
虛空中,那呼喚又傳了過來,愈的真切——到底是誰,在尋找兵器?
蘇蘇正要伸出神識打探一番,耳邊卻聽魔尊道:「到了。」
黑風散去,眼前呈現出一片嶙峋石林。
「劍林生於上古時期天地初開之時,距今三十萬年有餘,自它存在的那一刻起,便蘊藏萬千劍芒,因此又有石生劍,劍生石的說法。」
魔尊說著,手一招,喚來一塊小山一般的巨石,在掌心裡揉揉捏捏,成了鐵丸一般大小。
「我兵器已毀,以此為餌。你看好了。」他說著,把那石丸扔向石林中,只見那石丸尚未接近,便已被憑空的力道絞成了粉塵。
蘇蘇感慨道:「好厲害的劍氣啊。」能把魔尊的兵器絞斷的東西當然厲害啦,感慨感慨也算給魔尊老大點面子。
「如此劍氣,自然傷不到你我,跟緊我,別失了方向便好,我們盡量不要與主人起衝突,找到人就回。」
蘇蘇一聽,忙道:「這裡有主人?那又是何方神……」
話還沒說完,那魔尊竟又把袖子一卷,拉了她便進了石林。
蘇蘇差點沒被一口黑風嗆著,無可奈何撇撇嘴,這傢伙,當老大太久了,都不聽人說話的麼?
再看時,人已到了石林中,那石林高低不同,錯落有致,不過看得多了。就覺得處處相似,簡直是「不識石林真面目,只緣身在此林中。」
還好,來自四面八方的劍氣似乎識得蘇蘇,自動kao邊繞開,蘇蘇只看到身子四周被劍氣畫成了一個圈,無論她往哪邊走,它們都會自動讓道。
再一看,魔尊的情況就不如她了,人家劍氣才不客氣,全往他身上招呼,不過魔尊也不是吃素的,沒了兵器,拆了外袍一卷便成了最好的防禦,四周頓時兵兵乓乓火花四濺。
不過如此看來,沒了那肥大的外袍,這位裡面就著了一身貼身軟甲,身體精壯的如同蓄勢待的獵豹一般,果然好身材!
「跟上!」這位可不像蘇蘇這般有興致,又看風景又看人,似乎早等不及了,一路狂衝了進去。
唉,心急,可是武家大忌啊。蘇蘇歎口氣,只好跟上,誰知道沒走兩步,那石林竟動了起來,攔腰挺進,把蘇蘇攔在了後面。
蘇蘇盯著那攔路巨石。伸出手來,用劍氣劈了兩下,火光四濺,那石頭卻出金鳴之聲。蘇蘇循著那劃痕處看去,塵埃之下,竟是黝黑的金屬。她用指甲敲了敲,那東西堅硬無比,竟然絲毫不遜於她。
「看來,遇到前輩高人了啊。」蘇蘇歎道,而後對著那石頭做了個揖,「石頭大哥,看在咱倆同類的份上,讓個道唄?小妹先謝過啦。」
話音剛落,那石頭居然咯吱咯吱讓開了。
蘇蘇一見奏效,看來這親戚是攀對了,樂呵呵對著石林道了幾聲謝,順著路追去,結果追了一陣子,她杯具的現,自己把人跟丟了。
蘇蘇只好胡亂尋了一番,奈何石林處處相似,別說找人,就連回去的路都尋不著。
罷了。人家魔尊本事大,何況還有用得著她的地方,自然會來尋她。
蘇蘇索性尋了個高處坐下,正所謂站得高看得遠,沒準能現什麼。
但這石林也忒古怪,她爬的高了,卻現四周的石峰都比她這塊高,左右看了半天,還是看不到路,如此刀鋒石林,蒼蠅都呆不住。更不要提活人了。
正在感慨,卻見一個佝僂的人形繞出了石壁,在地面慢吞吞走著,其萎靡程度簡直媲美非洲難民。這位仁兄,只怕有一個禮拜沒吃過飽飯了吧?沒準一整天滴水未進,彷彿隨時都會一跤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蘇蘇正在好奇,為什麼會有如此狼狽的人被困在這石林裡,那位仁兄已經「噗」地倒在了地上,捲起一圈浮塵。
能夠活著被困在此地的,定非凡人,而他能活著遇到蘇蘇,自然是有緣人。如此一來,豈能見死不救?
蘇蘇連忙從石峰上躍下,落到那人身邊,喚道:「兄台?可要喝水?」
那人含含糊糊支吾著,伸出一隻手來。
蘇蘇翻出她那乾坤袋,水沒找著,卻翻出一罈子巨人的佳釀,打開壇蓋,濃郁的香氣頓時逸散開來。
那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一把奪過那酒罈子,咕嚕咕嚕往下灌。
蘇蘇好笑的看著他,原本要死的人,彷彿充了電一般,臉上頓時有了紅暈。
一口氣幹完一罈酒,那人舒服的打了個嗝兒,然後攤開四肢坐在地上,整個人貼著那冰涼的酒罈子,臉上滿是滿足的笑意,不住讚道:「好酒,夠勁!」
蘇蘇看他活過來的,便也撿了塊乾淨石頭坐下,問道:「這位哥哥也是被困於此?」
那人挑了挑蓋了滿臉的碎,有些不滿的斜了她一眼:「哥哥?」
「我看我二人年紀相仿,便隨便叫了。可有不妥?」蘇蘇耐著性子瞪著他,暗道,堂堂妖劍,若不是有事要問,誰跟你這麼客氣?好傢伙,我叫他哥哥,那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狗屎運,他居然還嫌虧?
那人咂了咂嘴,哈哈笑道:「看在這罈酒的份上,我批准你叫我哥哥啦……你剛才說什麼?被困於此?胡說八道!你大哥要出去,誰管得著?」
這傢伙口氣倒不小,不過他既然吹上了牛皮,蘇蘇趕緊打蛇隨棍上,嬉皮笑臉道:「可是小妹迷路了,這地方這麼陰森,這麼恐怖,小妹實在害怕,既然哥哥本事那麼大,給小妹指一條明路如何?若是出了林子,小妹定給大哥再送兩罈美酒過來!」
那人聞言,眼睛一亮:「再送兩壇?」
「當然。」
「和這壇一樣?」
「一定!」
「好!」那人拍手跳起來,拎著罈子就開始邁步。
蘇蘇樂滋滋跟在後頭,嘿嘿,可以出去了,卻不料前面那傢伙腳下一停,腦袋一歪,道:「還是不行。」
蘇蘇幾乎氣吐血,無奈道:「又怎麼了?」
「你哥哥我在找人,人沒找到還不能出去。」
「大哥你要找誰?」大不了本姑娘幫你找就是了。
「一個小姑娘,嗯,年紀嘛。」那人看了她一眼道,「看上去跟你差不多大。不過那丫頭喜歡穿綠裙子,嫩嫩的綠,帶一點點鵝黃,不招搖,不刺眼……」
敢情這傢伙嫌她的紅裙子太招搖太刺眼?
蘇蘇憤憤不平地想著,卻聽那傢伙仰天吟道:「亂石蕭蕭春不入,一點新綠進夢來……唉……可惜啊……」
蘇蘇瞅著這傢伙,居然還打起油來了:「大哥,那姑娘跟你什麼關係?」
看他依依不捨的模樣,莫不是初戀情人?
卻見那人兩眼望天,一副悲慼模樣道:「仇……人!」
蘇蘇眨巴著眼睛,不是吧?情仇?
「年紀輕輕,遭人利用,誤入歧途,簡直是暴殄天物!啊,蒼天!」
「停停,大哥,那姑娘有名字麼?」這年頭,怎麼總有姑娘闖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該不會是同一人吧?
「花染緋色柳如瑩,緋瑩,果真人如其名……唉!」
果然啊,果然是同一人!
「那個,大哥,別歎氣了,你見過那位姑娘?」
「廢話,若未見過,我尋她作甚?」
天知道你要作甚!蘇蘇暗自嘀咕著,不過剛剛他說他們是仇人……
「若是找到了,大哥準備如何對她?」
「自然是殺……」
那人忽的住口,咧嘴笑道,「救,救她!」隨後幾乎自言自語道,「殺了實在太可惜了……」
蘇蘇聽了嚇一跳,不愧是仇人,看來不能讓他先找到人,忙道:「大哥果然是菩薩心腸,只是不知要如何尋她,可有小妹幫得上忙的地方?
那人對那句菩薩心腸極為受用,這才終於正眼看了眼蘇蘇,忽然眼皮一翻道:「我幹嘛跟你說這麼多?我定是醉了!」
蘇蘇一聽,傻眼:「哥哥這是什麼話,你信不過妹妹麼?」
「我為什麼要信你?咱倆素昧平生,不過才說了幾句話,你便與我如此熟稔,實在可疑。」
「大哥,你看我像壞人麼?」
「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是我剛剛救了你耶!給了素昧平生的你一大罈佳釀,那可是天上地下只此一壇,你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酒啊!可我卻毫不心疼,任由你像喝水一樣喝掉了,沒問你要一分一厘的好處,難道大哥就看不到一丁點善心在裡面?我簡直比竇娥還冤~」蘇蘇一邊說,一邊擠眼睛,擠得是紅彤彤,淚通通,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那人見了,竟也不好意思起來,看了看那捨不得拋棄的酒罈子,搔了搔自己的鬍子茬,似有所覺:「說的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
「什麼叫好像?本來就是嘛!」
那人拿手肘安慰似地碰碰蘇蘇,道:「罷了罷了,你且跟我來。」
蘇蘇擦擦眼睛道:「去哪?」
「怕就別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