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洞裡死水潭。紅花谷中迷情花。止風崖上黑風起,夜夜鬼哭到天明。」唱的乃是魔界三大魔境,分別隸屬於三大魔尊。
如今,蘇蘇便在止風崖上的清風堡看風景,而後不住感慨,到底是哪個豬頭起的名字,如此黑白顛倒。
這鬼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黑霧瀰漫,狂風大作,絲毫不見天日。
雖然蘇蘇坐在城堡最高的塔樓上,唯一的窗子邊,雖然她目力驚人,說看風景也絕對是騙人的,這裡除了黑沙,什麼也別想看見。
五天前,百里飛揚幫她請退了天兵,而她也因此現身,決定兌現十六年前的約定。
五柳坡已經燒光了,妙尼爾僅僅救下了幾個她認識的人,包括司徒秀,米倉等人。以及以前花家的幾個家僕。百里飛揚為了讓蘇蘇了無牽掛,乾脆抹掉了他們關於她的記憶,那些人應該各回各處了。
花小舞遲遲沒有醒來,蘇蘇對魔界心懷戒備,便讓妙尼爾與她那分身留下,將他安置在了自己建在後山的宅子裡,又以那分身為媒介,在宅子附近設下了領域,除非能力在她之上,否則無人能夠破開。她那分身與她心意相通,只等花小舞醒來再作打算。
雷沃丁似乎氣還沒消,被人戲稱小火棍讓他極為惱火,逕自去追鬼姬了。蘇蘇便由得他去。
於是,蘇蘇獨自一人到了這止風崖。
她到這裡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為了還魔尊人情,而是魔尊讓她做的事,實在勾起了她的興趣——魔尊找到了他的舊情人緋瑩的轉世,可是緋瑩的魂魄被人做了手腳,竟然心如金石,無情無義。
魔尊希望她能穿梭時空,看看緋瑩轉世時到底生了什麼,然後逆天改命,這是只有妖劍能夠做到的事。
如果事成,他願以招魂幡相贈,雖然那東西,他原本打算拿來幫緋瑩尋魂。
穿梭時空,逆天改命。如此大逆天道之事,蘇蘇自然做得,但是不是現在。她連續破空的後遺症尚未痊癒,別說穿梭了,就是開個破空之門都不可能。
但是她想到了刺殺司徒秀的人,試圖殺死花小舞的人,襲擊五柳坡的人,好幾個白雲,靈魂烙印,以及那對讓她恐懼的碧色眼眸。
緋瑩的現狀與他們極為相似,但是照魔尊所說,她的思維甚至更為簡單。
蘇蘇不會放過任何威脅,也不願漏掉一點線索。而且她知道,招魂幡是個好東西,尤其對於需要聚魂集魄的花小舞而言。
這是一件一舉兩得的好事。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了。不過前提是,必須有溯源之物,而那便是緋瑩的肉身——蘇蘇知道這件事一時半會搞不定,因為在他們剛回來的時候,便有人告知魔尊,緋瑩狂性大,在殺了數十個魔兵之後衝出城堡。失蹤了。
魔尊大雷霆,斬了幾十個護衛,然後一個人衝出去洩了,留下蘇蘇看著窗外因為魔尊的怒火而變得更為狂躁的黑風暴。
所謂的溯源之物自然是蘇蘇瞎掰的,她破空全憑感覺,無需任何憑借,但是如果看不到緋瑩,確認她身上的靈魂烙印,她豈不是白來一回?
這不過是一個拖延時間的借口,也是弄清真相的借口。當然,她更希望花小舞能在她被魔尊識破之前甦醒過來,想起過往的一切,如果是以前那個他,一定會有辦法。
她實在不願和魔尊這個強大的對手正面衝突,這傢伙比十個李靖還要難纏。
想到此處,蘇蘇趴在窗沿上歎了個氣。
就在此時,只聽塔樓下有人聲傳來,竟然有些耳熟。
只聽其中一人道:「老大,黑老大把咱們帶到這裡來,是不是要收咱倆做徒弟啦?俺就說嘛,咱們找到了那位姑娘,黑老大一定會兌現承諾重賞咱們!」
「傻蛋!你也不看看黑老大對那姑娘的態度,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咱們對那姑娘下藥的事,咱倆還能活命?」
「可是咱們也是為了能把人帶回來交給黑老大啊,那姑娘何等厲害,不麻翻了哪能容你我擺佈?至於那蒙汗藥為何變成了春藥,純屬意外不是?誰知道那姑娘那麼能喝,幾罈子下去了還不倒?」
「傻蛋,你小聲點。那姑娘就住在樓上,要是被她聽到了,咱們誰也別想活了,還好這城裡到處都是寶貝,也不枉咱們辛苦一遭,趁黑老大不在、咱們的腦瓜子還在脖子上趕緊閃人!」
「老大,你這種我聽先生說過,叫什麼杞人憂天,這麼高的塔樓,這麼大的風,她要能聽見,她還是人麼!」那瘦猴子正說著,只覺得那胖子一個勁拽他,莫名其妙轉過頭來,卻見門洞外唯一的鐵索橋口站著一位紅衣的姑娘,瘦子整個人頓時像見了鬼似地尖叫起來:
「我的媽呀,你,你……」
蘇蘇嘴角一勾,嫣然笑道:「二位別來無恙啊,真是不好意思,本姑娘我還真不是人呢,你們說的話我一點也不想聽,偏偏一字不漏全聽到了……」
話音未落。那大塊頭已經丟了包裹,兩腿一顫尿了出來,瘦子整個癱軟在地,用手拼了命的劃著,卻不能前進一步。
蘇蘇一步步走進,回想起那幾日與司徒秀之間的種種,只覺得羞赧難當,更是怒氣上湧,如今罪魁禍就在跟前,殺也好,剮也好。似乎都難消心頭之恨,她一邊向那二人步步逼近,看著他們驚慌失措的模樣,一邊在心裡琢磨折磨他們的方式,整個心海都是一片血浪沸騰,似乎有壓抑許久的東西蠢蠢欲動。
那是一種既刺激,又忐忑的感覺,但在此時此地,卻又是如此的應景,如此自然。
她的眼眸中現出了紅光,指尖冒出了紅色的劍芒,她沒有想到,壓抑了十六年的本性,竟會在此時爆。
沒有無辜生靈,沒有平靜脆弱的鄉村小戶,沒有雛兒一般的花小舞。
這裡只有陰森的黑風,魔物的怪叫,濃郁腐糜的魔氣。
「媽呀,姑娘饒命啊!」大塊頭猛地掙起來,屁滾裡尿流的狂奔,卻見紅光一閃,巨大的石門從天而降,阻住了唯一的門洞。
瘦子沒力氣爬起來,臉色蒼白,涕淚亂流,大喊著:「姑娘饒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嬰孩,您殺了我一個,就是十來口人命啊!」
蘇蘇自然知道他們在瞎掰,那好,便讓他們在恐懼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讓他們嘗盡自己所受屈辱的數十倍,數百倍——操縱人類的情感,這不正是妖劍的強項?
鮮紅的顏色充滿那二人的視野,無限的恐懼。讓他們完全攤成了爛泥,眼瞳上翻,口吐白目,四肢痛苦的抓破自己的衣衫,抓破胸前的皮膚,一個個出撕心裂肺的哀號。
看著這樣的兩個可憐人,雖然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他們最害怕,最羞愧,最無地自容的東西,那是讓他們生不如死的東西。
這就是凡人,俗人,他們是如此低劣,如此渺小,如此無聊……
蘇蘇冷眼旁觀,她不是人類,她不需要同情,這一切都是他們罪有應得,他們得罪了妖劍,就該受到懲罰!
卻不料正在此時,她的背後傳來一個清亮,卻又稚嫩的聲音;那聲音彷彿一縷陽光,劃破漫天的陰霾,一下子照到了蘇蘇的心底,驅散她滿腔的戾氣:
「媳婦兒,舞兒總算找到你啦!」
蘇蘇難以置信的轉過頭,只見滿面陽光的白衣少年背著個長條的布包,風塵僕僕的站在橋頭,佈滿塵土的臉衝著她,燦爛地笑著。
蘇蘇夢囈一般呼出了他的名字:「花,小舞?」
不,這不可能!花小舞與她的分身在一起,安全的在她的領域裡睡覺,這個怎麼可能是他!
不,她一定是在做夢!
這裡是魔界,這裡是止風崖,這裡是三大魔尊中銀龍尊百里飛揚的城堡門口,這裡別說是人類了,就算是天兵天將,也不可能在不驚動一個魔兵的情況下出現在這裡!
這不可能是他!
蘇蘇渾身戒備著,僵在原地,死死盯住那個疲累的少年,細細打量他的一切,亂糟糟的頭,滿是塵土的白衣,髒兮兮地臉,以及那無論如何都無法被掩蓋的清明的雙眸。
然後,她感覺到了她那分身的共鳴,那共鳴,來自於少年背後的長條形布包。
接著,妙尼爾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少爺,您慢點啊,我可總算找到您了。哎呀蘇蘇你也在啊,正好,幫我跟他們說說,我們是客人啊,是客人,不是敵人啊,別在追著不放啦!」
蘇蘇舉目遠眺,看到了飛在前面的妙尼爾,以及後面一長條緊追不捨的魔兵。
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蘇蘇無可奈何地扶了扶額頭,沖後面那一大幫人丟出去一個銀光閃閃的令牌,同時以氣送聲對那些魔兵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也是魔尊的客人,打擾各位兄弟了,各位請回吧。」
那為的魔將接了令牌,命後面的魔兵停下,而後朗聲回應:「既然是姑娘的客人,我們自然放行,祝各位玩的愉快,有何需要儘管吩咐。」說著客氣地作了個揖。
「將軍稍等。」蘇蘇喚道,而後把那癱軟的兩人一甩手丟到了雲端,「這二人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了,還請代為處置。」
那人接了兩人,似乎有些意外,而後拱手道:「姑娘放心,我們弟兄先退下了。」
於是一幫人轉眼間沒了影。
妙尼爾如釋重負的落下地來,小心翼翼瞅著蘇蘇。
蘇蘇懶得看她,只是有些嫌惡地拍了拍抓過那兩人的手,而後轉向花小舞,看那傢伙一臉純真無知的模樣,不滿地挑了挑眉稍:「花小舞啊花小舞,你到底為什麼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