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福鎮地處峨眉山腳下,由於武林大會臨近,鎮子變得擁擠起來。幾日間高樓林立,如雨後春筍一般。各大商家多半都養個把能人異士,兩三日內造幾棟房子簡直是小兒科了。
雙福鎮是個小鎮,整座鎮子就一條大道,此刻已被商戶擠滿,茶樓酒館,青樓賭場,一應俱全,還有些古玩土產琳琅珠寶店舖攤販穿插其間,五光十色,珠光寶氣,映出漫天雲霞,連聳入雲端的峨眉山也失了顏色。
這些天,各派人士,下界散仙紛紛聚集,王公貴族看熱鬧的也不少,甚至有些相貌怪異的異邦人,大街上頓時擠滿了花花綠綠服飾各異的人,比九嶷山開山還熱鬧。
在這樣的雙福鎮,一個酷似妖劍的紅衣女子,孤身一人,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大街上,很快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冒牌蘇蘇渾然不覺,自有天下第一的手下給她開道,這一日她吃也吃好了,玩也玩好了,人間的稀奇事沒少見,估摸著差不多該辦正事了,把買來的東西隨手往跟班身上一丟,便旁若無人的出了雙福鎮,也不管有多少暗中的眼睛盯著她瞧。
她望了望日頭,似乎在判斷方位,忽然唇角一勾,瞥向東方,修長的女子身形轉眼間化作了紅色的妖劍。劍身突然騰空而起,一道紅光向東而去。
那妖劍的紅光劃破天際,引來一干人側目,但大部分人並未輕舉妄動,也不排除少數好奇的,紛紛駕雲追過去,可駕雲的度哪裡比得上單劍飛行,很快便追丟了。
武林大會臨近,這傢伙不老老實實在雙福鎮呆著,這是要去哪?蘇蘇眼看著人要跟丟了,掃了眼絡繹不絕的人群,打定主意,乾脆縮作繡花針大小緊跟上去。
蘇蘇原以為自己做的隱蔽,卻偏偏還是被人綴上了,荒無人跡的鎮郊野林裡,忽又有一團黑影射上雲霄,用雲彩把自己掩在裡面,即便如此,度仍是極快,彷彿生來便是雲裡搗騰的生物。
眼看著那雲團離蘇蘇近了些,卻見一條細小的黑蛇從雲團中悄無聲息的游出,向蘇蘇背後襲去。浩瀚的天空中,巴掌大的小蛇,誰人能見?蘇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冒牌妖劍身上,渾然不覺。
忽然,兩道黑光從地上射出,一道將那黑蛇攔腰斬斷,攪成了青煙,另一道同時打進雲裡,只聽哎喲一聲叫喚,從雲團中掉下來一團黑影。
那人在落地地瞬間渾身一抖。全身又隱藏在了麻布斗篷裡。精壯地體格。微駝地身影。正是那盜墓地漢子。只見他背上露出一道血紅地口子。傷口邊上現出墨色地鱗片。隨著鱗片簌簌地合攏。傷口飛癒合。很快便完好如初。那些鱗片也同時消失不見。只在衣服上留下道大口子。彷彿一張大張地嘴巴。見證著那道傷口。那漢子藏在兜帽裡面地眸子閃著炯炯精光。四處掃視。卻見林子裡白影一閃。
「哪裡來地鼠輩。爺爺你也敢偷襲!」那漢子大惱。毫無預兆地打出一陣罡風。樹林齊刷刷倒了一排。樹葉亂舞。鴉雀紛飛。卻連個人影也沒。
「哼!跑了!」那漢子恨恨地低呼。手指一彈。只見一滴血珠緩緩浮起。一頭向東射去。那漢子竄上雲端。再次聚起來一團雲彩。又追了過去。
地上塵土飛揚。忽然冒出來一顆光光頭顱。正是棒槌。卻見他拍了拍光頭上地塵土。掏了掏耳朵裡地泥巴。呸一聲吐出口黃泥。慢吞吞道:「大哥。那人是誰啊?」
「吃了我一刀還跟沒事人一樣。不只是哪家走了神獸。那鱗甲。應該是龍族地吧。」牙從另一個土坑裡現出身來。如雪地白衣仍是一塵不染。「連龍族都收為己用。看來玄這一次動作不小。」
「我們還要追嗎?」
「當然!」
卻見牙走到那漢子摔落的地方,拈起一片草葉,碧綠的葉片上,一滴血珠搖搖欲墜。牙輕念了口訣,那血珠騰空而起,竟與那漢子的手法一般無二,也向東邊飛去。
蘇蘇跟著那把劍飛了好幾千里,卻見荒山野林中出現了一塊平地,那地方圓數千畝,彷彿才挖開月餘,只生了些稀稀疏疏的雜草。只見一面青墨磚牆將那塊地圍了,邊上留出一扇石門,門上歪歪斜斜刻了幾個字:「九嶷山舊址」。
難道這裡是最近九嶷山現身之處?石門門口幾個華服男子守著,偶爾有人慕名前來,便攔了要管理費。敢情這地方成新興的旅遊景點了。
那把妖劍在半空中繞了一圈,再次認準方向,轉向東南邊飛去,沒多遠就地面上就出現了一處集市。這集市自然不能跟雙福鎮比規模,巴掌大的地兒人氣卻是極旺,店舖一家挨著一家,卻有幾座殘敗不堪的建築也不修繕,歪歪斜斜立在那裡,惹得一群人圍觀。蘇蘇遠遠見那把劍在鎮外落了地,又化作紅衣女子模樣,蘇蘇也變成了小乞丐,遙遙尾隨著。
順著小路漸漸走近,只見門口一塊大牌匾上寫著:「三岔口」。
這裡就是三岔口?蘇蘇想起來了,花小舞跟她提過這個地方,那是兩人相遇的第一站,可她也只知道個大概,還全是從花小舞那裡聽來的,人家說的匆忙,她也聽得隨意。卻不知道那冒牌妖劍不遠千里到這裡來幹什麼。
只見那紅衣女子到了這裡唯一的酒樓——天下第一酒樓跟前,卻不走了。這酒樓的對面便是客棧廢墟,除了青石地基,樑柱窗簷均被燒成了暗青色,毫無生氣,據說這裡曾被冥火燒過。冥火可不是凡火,一般人無緣(,盡在ac得見,於是這廢墟同樣用青磚瓦圍了,成了三岔口的象徵性景觀,劃入天下第一酒樓的增值服務範疇。
酒樓大廳裡人滿為患,熙熙攘攘的熱鬧非凡。冒牌蘇蘇偏頭聽了一會,忽然笑了,踏進店裡。
蘇蘇裝模作樣跟在後頭,在酒樓門口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運起了冰心訣,卻見那冒牌貨竟老老實實坐在店裡,聽起了說書。
只聽那說書人唾沫橫飛的講著,台下不時有人拍桌子吹口哨大罵他鬼扯,那冒牌蘇蘇居然聽得津津有味,時而大笑,時而帶淚。
蘇蘇好奇了,這傢伙大老遠跑這裡來,就為了聽說書?
但見那說書人忽然一拍板子,道:「各位知道那書生是誰嗎!正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一朵梨花壓海棠的花小舞是也!這花小舞可不是尋常人,諸位可還記得前些年風靡京城的《人鬼情未了》?正是出自此人之手!話說那玄冥劍何等脾氣?被那花小舞一桶泔水一潑,竟然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只是兩腮通紅,悶悶的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好個花小舞,一把將那姑娘攬在懷裡,樓上去了……你說這孤男寡女,能在閣樓上幹什麼?」
「幹什麼?」台下一群人起哄,接著鬧成了一團。
蘇蘇在一邊聽得面紅耳赤,也瞧不見那冒牌妖劍的表情,似乎已是笑得前仰後合。
也不知那說書人說了什麼,爭吵聲忽然更大了,似乎有人把茶杯扔了出去,卻聽那說書人猛地一敲板子:「哪個說俺胡說的!你們這些個小輩知道個屁!當初花公子把那妖劍帶來,俺就站在這!」那說書人氣呼呼的跑出來,往門外一站,手往對面一指,成了個茶壺狀,喊道:「那二位就站在那,還有那匹白馬,就拴在那根柱子!」
圍觀者大笑,催說書人繼續講,那說書人看看將落的日頭,忽然一笑,把板子一敲道:「欲知那二人在閣樓上做了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這關子賣的……蘇蘇再也憋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聽眾們一邊笑罵著,一邊往說書人的銅缽裡面丟錢。忽聽一聲驚叫,只聽那說書人大喊:「妖劍!你是妖劍!我見過你!」手裡緊緊捏著一錠碎銀。
圍觀者東張西望,哪裡有什麼紅衣的姑娘?直罵說書人不厚道,竟然開這種玩笑,四散離去。只有那說書人,怔怔的望著路口,「我都說我說的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昏黃的眸子裡,老淚橫流。
遠遠看著,聽著,蘇蘇覺得自己已被那情緒感染,她多想停下來再聽那說書人講講那段往事?可才一駐足,那抹紅影又跑得遠了。明明是自己的故事,卻那麼陌生,她總是遙遙的望著,追著,何時才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