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是被馬橫著扛到客棧的,雖然書生為了保持形象給她披了一件外套,可這絲毫不會減少蘇蘇對書生的怨恨,她可是堂堂玄冥劍耶,居然被人像一個破布袋似的顛了一路,顛得那是七葷八素,頭暈眼花,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她覺得她很有必要跟書生強調一下人權,呃,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根本不是人啊,只是一把劍而已,哪來的人權?
不過現在她都快暈回原形了,直到現在還橫在馬上,兩眼冒金星,渾然不知已經到了客棧,花小舞早已下了馬……
花小舞才不知道蘇蘇心裡在想什麼,也沒興趣知道,他是潔身自愛的讀書人,他更是偉大的作家和詩人,他是有影響力的,他是年輕的少男少女的偶像,他不能在這裡留下誹聞,即便是在三岔口這麼偏僻的地方。
於是,當一他踏進這裡唯一的客棧,就要了兩間上房,可惜天不從人願,客棧的老闆摸起那一錠大元寶咬來咬去,又用那只能揩出油來的肥垛垛的手蹂躪了半天,慢吞吞吐出來一句:「花公子啊,不好意思,我們客滿了。」
花小舞皺著好看的眉,眼睛瞅著那店老闆,似乎想看看他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把那元寶放下,「那至少要一間。」
「這個……」老闆繼續搓著元寶,左顧右盼了一會,而後壓低了聲音,賊兮兮的說:「花公子您是讀書人恐怕不知道,今天可是傳說中的九嶷山開山之日啊,這三岔口乃是進出要道,偏偏又只有蔽店這麼一家客棧,咱這可是小本經營,裝不下那麼多大神,您瞅瞅,柴房已經被九指神丐范無償老先生佔了,廚房轉讓給了玉面神廚金栗子,茅房那可是公共場所我要是隨便賣給了誰只怕這店都要被砸了,再看看外面的馬棚,您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珍稀神獸?這可是馬比人還貴,照顧飼料的那可都是專人專欄,咱可不敢隨便放人進去,現在能裝人的還剩下一間閣樓,想要的人從一個月前就開始訂了,房價早漲到了一百兩一平米,要不是七劍門出手,誰能預訂得到?要不您去跟他們打個商量,沒準能讓您將就一晚上,不過咱這是小本經營,這銀子……」
花小舞看他那樣就知道銀子到了他那定是有進無出,他要是一個人也就去外頭搭個帳篷將就了,可現在卻帶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偏偏這女子還極為難纏,似乎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的一世名節啊,所以絕不能遠離人群!他雖不是江湖人,七劍門卻也有所耳聞,人家可是名門大派,相信不會為難他們,於是跟了夥計去了七劍門弟子的大桌。
七劍門,顧名思義,有七把寶劍,分別稱為赤霄,橙霄,金霄,綠霄,青霄,藍霄,紫霄,相傳乃是上古神器,雖然單支來看遠不及玄冥劍,兵器譜排名都在百名以後,但是七劍合璧有一個七劍門不傳之秘——七星鎖魂陣那可是厲害非常,威力直逼玄冥劍著名大招開山式,因此,「七劍」作為一個組合,直躍兵器譜第六名。而現在坐在桌子邊的乃是七劍中的老五米倉,而另外六位,只怕是去追玄冥劍去了,因為很多人都說清晨九嶷現身的那一瞬,一道紅光直向西南而去,定是玄冥。
在客棧小坐一會,花小舞和米倉互相見過通了姓名,說了因由,省去了被強賣紅色寶劍一事,花小舞直覺說出來一定會跟麻煩脫不了干係,而他生平最怕麻煩。當提到他隨行的有一位姑娘時,這人極為體貼地告訴花小舞,他們原本包了閣樓的四間,既然有女眷,他們願意自己擠一下,把那單間讓給那位姑娘。花小舞自是客套一番。
辦妥了住宿問題,花小舞這才回到白馬身邊,卻見那姑娘已經睡得香甜,頓時無語。只不過蘇蘇難得這麼安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真沒見過這麼難看的睡相,一隻手摟著馬脖子,一隻手抱著那件掩體的白袍子捂著自己的肚子,兩條腿叉開,高高的翹在馬鞍兩側,頭歪的幾乎掉下馬來,臉紅撲撲的,淚珠和口水和著一天奔波的塵土整個成了一張大花臉。
不自覺地,有了一種想笑的衝動。
「真是難得啊。小花也會有這種表情……」從馬鞍上傳出嘲弄地聲音。花小舞拍了拍出聲地部位。青銅劍鐺鐺作響。
「拍我做什麼?這小姑娘除了脾氣古怪點。長相倒是不錯。不過小花啊。你最好不要把她當人看。要不然倒霉地可是你喲。」那聲音大有喋喋不休地趨勢。
「碧水。你又偷看了人家內心了?」
「我看了又怎滴。誰叫這小丫頭稀里糊塗地都不知道設防。不看白不看!不過看了也不告訴你。那可是好玩地東西喲。是我們兩個地秘密!」
花小舞也不搭理它。只是從馬鞍上解下了青銅劍。掛在自己腰間。而後拍拍蘇蘇地臉頰。蘇蘇翻了個身。一下子把抱在身上地白色長袍掀開來。她自己身上那件紅衣早已殘破不堪。於是胸前一大片就露了出來。花小舞趕緊把那長袍扯過來繼續蓋上。
「喲喲。小花臉紅了!」
花小舞任它去鬧,猛地拍了幾下蘇蘇的臉試圖把她叫起來,卻見蘇蘇身上突然冒出一團紅光,兩眼猛地一睜,裡面竟然是兩團火焰。
「唉呀,小花,你叫醒了不得了的東西啦!」那把劍幸災樂禍。
花小舞神色不變,瞥見一個夥計拎著個木桶出了店門,一把奪過木桶,劈頭蓋臉的就往蘇蘇身上一淋。
「誰潑我!」蘇蘇這下徹底清醒了,一眼看見端著空桶的花小舞,自己渾身濕透,那水卻還透出股怪味。捋了捋嘴唇,居然吐出片爛菜葉子,手一摸,頭上還掛了幾根麵條。那書生仍一身白衣,風度翩翩,乾淨得跟下凡的神仙似的,如此鮮明的對比,竟然還是在客棧門口人口稠密眾目睽睽之下,看,已經有多少人圍觀了,又有多少帥男美女在那看笑話了?
蘇蘇幾乎飆,睡覺之前還在琢磨著人權問題,這就被害的形象全無,她還要怎麼見人,真是怒從心中來惡向膽邊生,眼珠子霎那就紅了。
「姑娘,這裡人多,冷靜點,否則就不是一桶刷碗水了。」花小舞突然欺近她,在她耳邊涼涼的說。
蘇蘇猛然驚醒,花小舞乘勢用那外袍把她一包,就往裡面拉。蘇蘇想到自己險些暴露自己,心裡有些後怕,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有的是機會,這會還是老老實實聽他安排的好。
「讓大家看笑話了,舍妹腦子不太好,呵呵。」花小舞說著,圍觀的人也就三三兩兩散去。
這,這人!我忍!蘇蘇死死咬著嘴唇,一直忍到了閣樓。
這客棧建在如此偏僻的路口,面積算是不錯了,僅閣樓都有上十間小隔間,除了矮一點,熱一點,倒也沒什麼不妥。似乎早料到會拿來住人,已經清理得很乾淨,茶几被褥一應俱全。七劍門讓給他們的這一間原本是老七薛明之和老五米倉的臥房,緊鄰著七劍門的另外幾間隔間,還有一側靠窗,通風算不錯的了。七劍門就住了一晚,這會米倉已經收拾過了,茶壺裡面添滿了茶水,花瓶裡居然還插了一朵睡蓮。蘇蘇一見,心情大好,直感慨人家不愧是大派弟子,處事周到,哪像那個沒人味兒的書生?
抱怨歸抱怨,人家書生好歹也給她叫了一桶洗澡水。蘇蘇這會泡在大木桶裡,氣頓時消了不少。書生倒也知禮,老早掩了門退了出去,只在門外跟她搭話。
「小生我身無長物,不知姑娘為何定要跟著小生。」花小舞問她。
怎麼說著像自己死皮賴臉纏著人家似的?蘇蘇當然不承認,「誰要跟著你!人家不過是落難山林,誰路過就找誰救命啊,就跟落水的人抱浮木一樣。」
他怎麼覺得自己躲了一路這姑娘總會攔在他面前要他搭救呢?只怕那座山都是跟她一夥的!不過被她說成隨便一塊浮木,心裡卻浮起一絲不快。
「既然如此,姑娘也已經脫險了,收拾妥當,小生給些盤纏,姑娘也好尋了家鄉回去。姑娘家的一個人,莫總在外頭流連。」
霍霍就開始趕人了?被他整了這麼久,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潑刷碗水,說的卻跟大恩人似的,幾兩盤纏就想打她,當她蘇蘇是什麼人!不行,仇還沒報,決不能走!蘇蘇堅定了信念,於是擠了幾滴眼淚,用哭腔道:「我家人只怕已遭惡賊毒手,家鄉遠在千里之外,我孤零零一個人又往何處去尋?雖說小女子身子已被公子看過了,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原本便打算以身相許,但公子若是嫌棄,小女子也不敢再多拿公子一分錢,這就離去,他日就算不幸葬身異地,也絕不會忘了公子的救命之恩……」說著,房子裡嘩的一聲,明顯是從木桶裡站起來的聲音。
多麼哀怨的聲音啊,簡直就像背後靈在吹耳旁風。花小舞有點冷。
這丫頭,明擺著來歷非常,還有那睡醒時冒出的紅色光芒,他花小舞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普通人家沒事跑九嶷山去做什麼?這謊話是說不通的,處處是破綻,她這小妮子還要演戲到何時?花小舞有些頭疼。她顯然賴定自己了,明著趕肯定是趕不走的,還是先養著別觸怒她為妙,隔壁就是七劍門,量她也不敢有什麼大動靜。於是花小舞道:「小生怎麼能讓姑娘一個人千里尋親,既然姑娘現在沒有去處,暫時住在這裡無妨,待尋了人家再走罷。」
哼,算他識相!蘇蘇嘴角一噘,裝著感激的語氣答了聲:「謝謝公子。」而後一頭紮回澡桶裡,頭埋在水裡,咕嚕嚕歡快的吐著泡泡。爬山之後泡個熱水澡,快活賽神仙啊。
就在這時候,突然樓下乒乒乓乓熱鬧起來,不過o.1秒,門外一聲巨響,那門板就飛了起來,正砸到澡桶上,木桶瞬間散成一片片,一桶熱水爆炸開來,接著一個人就被丟了進來!
蘇蘇現在可是一絲不掛在泡澡呢,怎麼能被人無端佔了便宜!被看一次還不夠麼!只見一道紅影在爆炸的瞬間騰身而起,正是蘇蘇,瞬間化了一身紅衣穿在身上,這才看見隔間內的情形,只見兩塊門板壓一灘水漬上,木桶上躺著個人,顯然已經暈過去了,卻是書生,額頭上老大一灘血,誰,誰幹的!
雖說蘇蘇想要整整書生,可也容不得有人在她前面下手啊!而且還破壞了她泡澡的好心情,到底是誰,被抓到決饒不了他!可門外,哪裡有人?連點人氣兒都沒。
蘇蘇落在書生身邊,呼吸還算正常,看來沒有大礙,不禁鬆了口氣,卻猛然感到殺氣襲來,眨眼間,蘇蘇本能的準備一劍劈過去,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人形,一旦現了真身可能就會被一群人窮追猛打再無寧日,就在這猶豫的瞬間,自己的脖子就被制住了,那人顯然想置她於死地,累得死緊瞬間就透不過氣來,可是蘇蘇現,她的身邊除了昏迷的書生,半個人影也沒。
見了鬼了!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