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這批吵吵鬧鬧的人,廣陵乍看好似恢復往昔平和安詳的光景,帶著蓑帽嬌美的少女們成群結隊,三三兩兩提只竹筐上山,雲彩是她們的華麗衣裳,蒼翠欲滴的茶樹,曲折宛然的小徑,城鎮街道青石路縫隙滋生的青草都可愛起來。
「柳大人嘗一下我們的貢茶吧。」
看著新鮮採摘下來的嫩芽被翻炒曬乾,工藝一層疊一層,看似簡單其實複雜非常,打穀曬穀子的也在一旁揮灑汗水,廣陵人緊張兇案的進展,還不忘悠閒地過日子,那種天塌下來也都不怕的精神真可人,推辭一番還是把清香四溢的茶房到嘴邊吮一下,萼蘭已經走了,說要回去照顧樓,看看建好沒有要回去佈置,「他」接受辛掌櫃的盛情招待,細問一下追查進展有何現的,淺嘗輒止。
「舒老呢?」「他」問道。
「舒老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待在城裡,說要回去守著驛站。」
低低地哦一聲,「他」低淺斟。
「這樣說懷疑是府尹大人府上失蹤多時的那位長工了?」一層層查下去結果是府尹夫人先提出來說府上日前走失一位年輕力壯的長工,因為這位長工是簽了契約不可能逃出去,所以起初還是奇怪,現在聯繫府尹大人莫名其妙被毒死,馬上就想到這位失蹤的人身上了。據府尹大人府上的人說,那位長工性情暴戾,仗著自己有幾分力氣總欺辱府裡同級一起幹活的奴才家僕,不是很合眾受人歡迎的傢伙。
「可這位長工有什麼理由繼而謀害十三行的人,以及再對外國商隊下手呢?」這樣說一句,那位長工要謀害府尹大人也說不過去,要說廣陵這裡看等級尊卑比京都裡面輕一些沒有太明顯,但到底是南江地區哪兒有劣奴欺負主子甚至把主子毒死,加之府尹大人還是朝廷官吏,掛廣陵太守之名,專總府事,入品大官,毒殺朝廷命官是會株連九族的該死大罪,三歲垂髻孩童都曉得,成年曉道的人怎麼會輕易犯錯?
辛掌櫃跟其他人低語良久,.回頭恭聲對「他」說道:「關於這個我們也心存疑竇,但無可非議這個長工離奇走失,時間恰巧逢府尹大人遇害,而且到現在也沒有找到人,更無人看到這位長工模樣的人走出城去,我們想即便這位長工不是那位窮凶極惡的兇徒,也定然多少瞭解一些內情,非畏罪潛逃就可能是避諱,為免被兇徒注意到而想逃開吧,只要把人找出來,大約就會有更多線索。」
「你們真的鐵心要去散全城的人去找那位長工?」
「他」看十三行商業協會的人們面上的.話不說,但就是閉嘴默然一副樞密院事大人你千瓦時你不要插手這是我們該辦的事情的神情,心想自己真不受歡迎啊,廣陵這兒討厭朝廷官員的傳統真悠久以及根深蒂固……淡淡一笑說全權交由辛掌櫃為的十三行去辦,還不忘提醒他們多加利用官府力量,不過看那樣子,大約最終都會是不屑於依kao朝廷的了。「他」過問一下最後還是當了成功的甩手掌櫃,被晾在一邊倒空閒起來,辛掌櫃他們忙進忙出的,對比之下「他」成天下一等一富貴閒人。
那我還能做什麼?
這話問不得辛掌櫃他們,「他」負.手在背後慢慢地走,含笑步出府。
炒茶等等和放置茶葉的倉庫相鄰著當地一個小.有名氣的布店染房,廣陵人鍾愛清淡爽心的顏色,如丁香一般優雅純潔,又與京都皇城的濃墨重彩迥然不同了,一眼望之,碧青淺藍,粉赤淡彩,心情也隨之變得輕鬆寫意。
「以為三日能繃緊神經戰戰兢兢地度過,現在都過.去兩日了,我游手好閒來著,看來商業協會那裡是真的要一股腦子把罪都推到那位長工身上了,嗯,他們想盡早完結此事的心情才可以理解,但辛掌櫃真不想是這樣不分輕重是非的人,怎麼此次也默然贊同這種做法了?」
難道帶點土產回京?驀然現,即便回京,也沒有.多少人歡迎「他」,帶什麼回去,最多也就能分給府裡的下人享用。
在京都裡面「他」真是沒人緣。
「我怎麼覺得這.種被排擠隔離的感覺十分熟悉,好似以往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嘩啦一下打開紙扇無心地搖兩下,「他」走去看看萼蘭的樓修建成怎麼樣了,未見人先聞聲,轉過彎拐角走到辛掌櫃店舖的對面,先是聽到她指揮別人搬運東西的聲音,待走到樓前看著,才覺好像已經完成大部分,萼蘭的動作效率比得上十三行調查案子的度,無怪乎辛掌櫃對萼蘭這位乾妹妹讚不絕口,瞬間就接受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外人。
「哦,你說,辛掌櫃就是京都裡面那個傳得沸沸揚揚的辛集苑……背後主子?」
萼蘭招呼一下「他」,聊不過數句就訝然,大驚失色地喃喃。
「怎麼來問我呢,姑娘你不是辛掌櫃的乾妹妹麼,連這個你也不知道嗎?我都還記得呢。」重要的人和事情,因為負罪歉疚感太重而選擇遺忘,反而那些旁支末葉記得清楚,如辛掌櫃其實就是開到京都去的辛集苑的主人一類的事情,看到人初初第一眼就想起來了。
樞密院事柳懷書柳大人,這位出乎意料地俊俏的年輕公子,就是因為事故忘記很多事情的如意,這是卿鴻和萼蘭都清楚的。
反而是本人迷迷糊糊的樣子。
現在這迷糊的傢伙反過來用取笑的口氣教訓起萼蘭來了。「辛掌櫃的辛集苑在廣陵也是出名的,正對面的店舖金漆牌匾,寫明白得盲人都要睜開眼看了,萼蘭姑娘你看似精明,還有糊塗的時候,看來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萼蘭以前在千疊樓當赭師流嵐貼身丫鬟的時候也有點迷糊,沒少讓ど妹拿來當借口取笑,當抬頭看清對面辛掌櫃店舖的名字,看著那迎風飄蕩的藍布幌子,萼蘭真要暈倒了————是她疏忽了,忙著沒日沒夜地想在廣陵重建千疊樓,都沒放心思去注意辛掌櫃店舖什麼的,辛掌櫃的店舖裝潢高雅簡潔,平時擺出來的都是看起來要價不菲的珍貴字畫古玩,每日不少人光顧,她早該聯想起來的。
「你記得辛掌櫃?你光記得辛掌櫃?」萼蘭不甘心地嘟噥,指著「他」說道,都快瘋掉的樣子。
也對,書如意不記得辛掌櫃該記得誰,當時樓主大人沒少給如意帶去東西說要鑒定修復的,累得樓裡的人都差點忘記如意其實還是她們中的一員,是教坊官妓,以八大藝為主修煉精進的藝人。
「啊,看來你也認識的,那就對了。」
見著有人運送布匹捧著花瓶桌椅地往建好的樓裡搬,羽爵翠琅,珠翠不小心都滾落地上了,想著萼蘭真是看不出來挺富有的,「他」扯起一塊淡青色上面繡著戲水白鶴的綢緞,順口說道就用這個做玄關的簾子吧。
好像還卻什麼,要是有地板就更好……
「……那本來就是準備用來這樣做的,」萼蘭看著「他」的眼神也柔和下去。「我還要做一層從玄關到內裡庭院的地板,你說用什麼木做的好?」
………………
「為什麼不讓我進城,我真的有要事,從京都一路趕過來的,我要找的是柳懷書柳大人!」
清脆嬌弱的嗓音,怯怯地在堅持努力地表達著些什麼,城門之處的爭執之聲傳不到城內去,更傳不到「他」與萼蘭的耳邊,但這切切實實,是伊香的聲音。
守著城門的人說什麼都不讓伊香進城,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把伊香趕了又趕,不是看在伊香是嬌小柔弱的少女,都想出手打人了,緣由都是在於伊香太執著。
「都說不行,再等一天吧,過去後就重新開城了,現在非常時期,說什麼都不能放人進城,你快走,到邊鄰的城鎮暫住去,馬上天就要黑了,你一個年紀輕輕姑娘家,不怕嗎?」
下了馬車就一直守在廣陵城門外,伊香難為情地說道:「我,我帶出來的盤纏都交路費了,……可是,我真的真的有要事要見到那位大人!大哥你通融一下好麼?」
一個小姑娘,青澀不諳世事的臉龐,抱著小包袱站過來就說跟京都裡來的那位大人有交情,要別人幫忙一下放她進城,說出去誰也不能信,她小姑娘什麼身份?於是守城的衛兵都苦著臉了,反正是一定不讓伊香踏入城內一步。
見從城門走不成,伊香焦急之下偷偷跑上的官道,直直往驛站走去,一路還躲躲閃閃惟恐被現。
「我有帶著宮中的腰牌,走官道應該不會被拖下去治罪吧,呃,哦……那要是被問到為什麼我一個宮婢會出現在廣陵呢?」伊香數著手指自己先腦中一片混亂,她終於踱到驛站,那身子藏在草叢後頭偷窺,就看到一個垂暮老人,守著在那兒。
「這個看起來慈祥和藹的老人家,會聽我的解釋,幫忙送我進城嗎?」伊香她自己都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