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有一對苦命戀人哦,同窗三年,男方卻未能看出女方是女兒身,後來少女被另外許配他家,男方求婚不成遂一病不起,臨死前要求家人把自己葬在婚轎經過的路邊,讓自己看到心愛的女子出嫁,少女得知後,身穿素白的孝服出嫁,轎子經過墳時就下轎拜祭,並撞死在柳樹前。」
她曾笑著把流傳至後世的經典苦戀像講故事一樣傾訴,他還笑她怎麼編得出這麼多奇怪深奧的故事。
「是流傳很久家喻戶曉的民間傳說嗎,自古悲傷殘缺的故事,才引得人們注意。」
他並沒有太吃驚,只說一遍,還安撫一般摸著她的頭,好似暗暗在說,不要想太多,你的心太小,裝不下的。
是一個他,還是兩個他?
腦海中有一個模糊又清晰的輪廓,執意要分辨,伸手去企圖捉摸卻成寂然的月華清輝。
「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日夜.相對這麼多時間,沒能看出來呢?心思都掛在眼眸之中,宣洩出來了,要愚鈍到怎麼程度的人,才能視若無睹呢?到現時候都來不及挽回,一個即將出嫁為他人婦,一顆心都分一半捧著小心翼翼地交給另一個人了,除了滿滿快要溢出了令人窒息的歉疚還能付出更多嗎,身穿這素白孝服出嫁,辜負的都已經辜負,欠下這麼深重的情緣,即便隨意赴死了又對得哪個呢?」
至死不渝的深情,還是內疚悲苦.都佔了,她數著自己從踏入千疊樓門檻開始一刻,多少個春秋變更,花開花落,卻怎麼都記不起,他的存在。
「世人皆言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便日久生情,若那個騎著竹馬的兒郎一開始就匿藏在陰影之後,就這麼卑微地悄悄地看著,那樣的話低頭玩弄枝頭青梅的少女,還能察覺這一份天地最可貴也最難尋的真心嗎?」
傳說,每年的七月七日,若是人們在葡萄架下葡萄.籐中靜靜地聽,可以隱隱聽到仙樂奏鳴,織女和牛郎在深情地交談。直是相見時難別亦難,他們日日在盼望著第二年七月七日的重逢。南江國也有七夕節,待字閨中的含情女子們搖著小扇仰頭望著星瀚璀璨,一眼看瞧中那遙遙相對的兩顆星辰,要一年一度以喜鵲搭橋才可相逢相擁,情深之人一年只盼著這樣一天,心甘情願地願意等候到滄海變桑田不變。
她與懷瑞之真的好像牛郎織女,相去復幾許,是牛.郎織女年復一年苦等相遇更令人蝕骨揪心麼?
且又不是要你選,鑽牛角尖都嚶嚶哭起來了,你.這丫頭哦,如此倔狠……
嫣紅如血的刺.青烙印在他俊美無雙的臉,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美,他笑起來時候,有一種微醺的神采,於是有人cha翅難飛。
你為什麼記得所有的事?————哪裡呢?你都選擇忘記嗎?
「每一個刺青背後,都隱藏著一個秘密。古來刺青最神秘的是沾著人血用數根針綁在一起捆在木棒上,手工點刺入膚,有稍微痛楚將伴隨著人的一生,想要對方記住自己拿分刻骨鏤心的愛,把那份不可言傳的情分傳到對方心底,才一心希望可以留下這樣重要並稍顯殘忍的絕美痕跡,即便是聰慧絕倫舉世無雙的女子如菊初南,也迷信此道吧,她能把刺青留給怡宴留給我,然後又傳到你,每逢颳風下雨開始作疼時候,無奈也好,被迫地還就會悄然想起,不過,到此為止吧,它不會再傳給更多人了,我們終將消逝在歲月裡面,不留痕跡。」
參透嗎,還是不能解拖嗎,那暫且遺忘又如何呢,忘記那個站於陌上含笑獻與你溫暖曙光的倜儻公子,忘記那個面容憔悴消瘦但還來看你的人,忘記引河岸邊,忘記那個私塾教院,相聚時難別亦難,忍著那份看起來顯得悲傷的情感,閉上雙眼,也許下一次睜開又會是別年金風玉1ou相逢。
瑜東,那你呢?
「我,記得活在你的夢裡就無所謂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從來不識得如何去愛一個人,到她真的認識到了,當愛的人都走遠,愛如一塊青青剔透的薄瓷胎,那麼透明,泛著青,捧在手心被刮傷都不覺。
她放不開,她快不能呼吸。
「織女心懷中負罪感,她不會安心的,永遠都不會……」
不知樂歷幾年,南江國沉浸歌舞昇平的假象之中。
懷家一夕之間被滿門抄斬,除了太子妃可保命,那日午門斬時候,京都人們分明聽到一聲淒厲號叫,那裡面有脆弱,有纏綿,有往昔,從心裡穿過留下空蕩蕩黑幽幽的洞,抵不住的涼意。
懷家覆滅,朝廷甚至民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置其上時候,有一個莫名冒出頭的俊俏年輕人受到皇太子殿下特別的鍾愛,提攜擢升為樞密院事。
多情自古空餘恨。
我記住你們的方式,就是成為你們。
………………
「怎麼有這麼不合情理的民間故事呢?」
「他」稀罕地笑道,搖著剛才買回來的紙扇,紙扇上面的墨蓮如泣如訴,呈現出素色迷離的光芒。與萼蘭想像中的反應大相逕庭,「他」聽到萼蘭口中所謂的民間故事,只是眉尖微蹙淡淡地笑起來了。
對啊,這兒是廣陵,不是京都,不是那個死寂牢籠的皇城,南江國說大不大,也有別樣風景。
當事者都一副懵懂的樣子,萼蘭還如何得知當年真相,從卿鴻口中複述出來的不過鳳毛麟角,管中窺豹,只見一斑。
「朝廷曾經把一個懷姓的中央官吏處死嗎,雖我僅僅為官不過一年有餘載,可我並未聽說啊,不會是以訛傳訛,傳到廣陵變味了麼?」「他」不似說謊,到底心中負傷多重,怎麼能忘得這麼徹底乾淨,萼蘭張嘴說不出話來,只能瞪圓美目呆住就看著「他」。
不是這樣嗎?
「還有,以區區教坊官妓的身份,能得到朝廷命官和殿下多人垂愛,並間接影響南江國勢變幻,不覺得太了不起嗎,如萼蘭姑娘你所戲言,這是個福薄同時也是命硬之女子,薄柳之姿,在野史裡面也留不住其卑弱身影的人,被你這樣形容,倒成為一個值得玩味的女子傳奇了。」
「他」用帶著淺淺傷疤的手撓一下頭,聳聳肩。「還說她最後累出兩鬢白華了,那豈非是和我一個模樣?」莫知其狀,只是輕微如浮雲地淺笑道。
萼蘭訥訥地說道:「啊……也對哦,聽起來總像神話不切實際,懷家的事,公子你並沒有聽說嗎,哦,那看來……是有人故意……」她斂起眼簾聲音越來越小,說下去已經難以察覺的細弱。
「也許,那個懷大人還沒有死呢,畢竟是這樣好的官員,皇太子殿下不會捨得這樣就放棄掉吧?」她忽而楊高聲調,彷彿安慰自己似的,高聲對「他」喊道,說畢也頓時覺不妥,侷促地偏移開了視線。
原來自稱柳懷書的柳公子「他」定定地看著她了,再次揚起茫然困惑好似心碎的神情。
那麼久那麼久的日子裡面,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直等著就是這一句話。
心中一動,一陣頭暈目眩「他」對萼蘭擺出一個沒關係的手勢,呻吟一聲捂著額頭,手背1ou出凸起的青筋,那俊俏的容顏須臾間變得柔弱可親,轉眼變得柔和一些的線條,一如記憶中的倔狠秀氣。
「……如姑娘你貴言,那樣當然是好事。」
「他」嗓音都在顫抖。
「啊,頭好痛,好像有小人在腦子裡面亂敲一通,好久沒有這種痛苦的感覺了……」
………………
「只要把藥交還給小姐,小姐就會沒事的,伊香一定辦得到……」
坐車不曾閉眼一路堅定地從京都到廣陵外,明明是和煦的日子裡面伊香卻煞白一張俏臉,馬伕還惶然地問道她是否身子有何處不適,她只管傻傻地搖頭,喃喃一定要到廣陵之類的話語。
「小姐現在還會頭痛至痛哭得整天吃不下睡不著嗎?」
伊香靜靜地想著。
廣陵快點到多好!
「為什麼一路上這麼多他國人的面孔?廣陵不是封城了嗎?除了廣陵這個唯一的通商口岸,還有別處能讓這些外國之人進入南江麼?」她瞠目結舌地一路上遇上大大小小不下數十批陌生異常的外國人群,都是有組織紀律的嚴肅樣子,不似一般到南江遊玩經商嬉戲的人群隊伍,從到京都進入千疊樓,一直至後頭被送進皇宮,伊香都沒機會見過這種怪異的陣勢。
還想到了廣陵見到小姐跟小姐細說吧,小姐這樣聰明有見識,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的。
伊香緊緊抱著小包袱,更加頻繁地催促馬伕加快步伐,她僅僅牢記宮中幾位的教誨和深切叮囑。
「到了廣陵城外要被攔下來,就告訴別人,你要找的是朝廷中央樞密院事柳、懷、書,柳大人!就說有急事,拿著宮牌,形容一下『他』的模樣,甚至最後哀求都好,無論如何吧,伊香,你一定要見到人!然後把東西重新交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