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國要嫁公主了,今年還是樂歷,也許翻過這年冬,明年話新語。
重重山巒割開音訊,喜事哀道kao天傳,前些年四處烽火,人們還將信將疑,今朝的稻穀可曾收割完畢,曬好的谷子大米可完好收倉,房屋且需翻新修葺,購置新衣堆滿灰燼的爐子要換下,即使看到裊裊不絕的烽火黑煙快遮蓋半邊碧空,但小老百姓的離開故土,還能逃到哪兒去,若南江真要滅亡,就跟著這繁華一起消失吧,生是南江人,死是南江鬼,北方有北辰狼,南端有眾多領國虎視眈眈,南江人的確足夠認命,官員活在醉生夢死中無法清醒,下層百姓逆來順受,盡看天命。
也許唯一不甘於此的,該是廣陵這個另類存在。
起碼以往南江朝廷對廣陵這一片土地厚待有加,冠上近百年南江之姓也多少念舊,廣陵當地人們即使明明清楚朝廷是把他們當出頭鳥使喚,要他們成為不曉得痛楚僵硬堅固的盾牌,念到守護土地就是本分,也不再計較。
初期廣陵這裡為了學會跟這些如狼似虎的外國商隊經商貿易,花費多少苦心,付出多少代價,朝廷只看到廣陵十三行商業協會風光壯大的一面,沒看到背地裡流淌的血與淚。
京都上面的人稱他們是南蠻!
但每當北辰進犯,要徵兵入伍時候,第一個毫不猶豫站出來的都是他們!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南.江公主準備要嫁人,風風光光地嫁到海興國去,中途需經過廣陵,想著到時候要手忙腳亂接受上面各種各樣力求奢華無理的要求和刁難,這些商人就頭疼欲裂,朝廷的人不理解他們,一面還需應付每隔雙月就在開恩日大肆進港來搜刮貨物的他國商隊,廣陵人實在累極了,只老實不抱怨,還是那句本分來約束自己,公主要遠嫁出去,是難得喜事,他們辛苦勞累一些又何妨,連夜想出乾脆開恩日交易減半,再每人捐出一些湊集數目便好。
不眠不休全為南江,要是這樣還.被灌上一個造反的名頭,他們能不怒嗎?
朝廷上都一再謹慎地交代,對.這些他國來的客人要照顧周到,切勿引起衝突,盡量小事化無,南江現在處境不佳,到底在蓄精養銳期間,從派來一個懦弱無能的官員來到廣陵開始,看著這個官員如何為表率,對著那些商隊低頭又彎腰,廣陵脾氣最差的漢子也漸漸沉默了,世道不好,能怪乎何哉,他們交不齊每年呈上的貢品,錯在他們,他們賣不夠東西給那些貪婪的商隊,告到京都去,錯也在他們!
「誰說要造反,誰說要造反?我們廣陵欠南江什麼了?」
有人紅了眼就急著嚷嚷,眼眶了一掬熱淚,幾乎要.找人拚命似的。
「不得無禮放肆!退回去,莫再胡言亂語!」辛掌櫃冷喝.一聲,把人狠狠盯著看,小意暗地使眼色,讓人們把這個急昏頭的漢子快快帶走。
現在是誰不給誰一條活路?
比起不信任眼前這些一心掠奪南江的蛀蟲豺.狼們,辛掌櫃的想法代表整個廣陵的想法————他們還更不信任自家朝廷上的人!
「公子切莫聽信.這些人的癲狂之言,待我們救出被困的廣陵當地官員,再徹查此事,查出個水落石出!」
如果這位身有官職的公子帶一點風聲回京都去,他們廣陵定要落入水深火熱之中。朝廷上面那些終日只懂享樂的人是怎麼想他們廣陵的,哪裡把他們廣陵當成一家子人,到時候,涼涼地一句廣陵到底的確是一條養不熟的畜生啊,就要推翻掉以往廣陵為南江國付出的一切心血,這還能忍下來的,他們就不是廣陵真性情漢子了!
「公子既然來到,身為朝廷命官正好作證!」
辛掌櫃態度強硬地請求公子留下暫居數日,基於不瞭解這位來頭神秘的俊俏公子,他們打死都不能輕易將人送出去回京,確定塵埃落定以前,他們怕了,他們只是怕,有朝一日真是被逼得真造反,這是任何本人都不希望看到的結局。
「夜已深了,既然進城來遇上這種事情,沒道理隨便抽身離去的,我理解辛掌櫃以及十三行的選擇,一切就按照掌櫃你啊安排辦吧,我不熟悉,必然不插手。」
好像聽不出辛掌櫃口中那變相軟禁的意思,公子只是很輕鬆地回答,笑著贊同這個提議,從他那雙眸子中看不出半分虛偽,這跟以往接觸的朝廷官員不一樣啊,辛掌櫃想得胸口一悶,有點狐疑地端詳這位公子。
這時候提起了仍然守著在驛站的老少,提起了舒老。
「還是派人去通知吧,舒老也許會等通宵了。」公子溫和地笑著,說道自己跟舒老一見如故,可不希望累這位可親老人忐忑不安守一整夜,要派人出城帶郊外去,卻不吩咐自己身後的侍衛們去,只開口請辛掌櫃來派一個得力下人去辦,「這事情拜託辛掌櫃了。」他只是淡淡地笑。
「那是當然,辛某這就去下令!」這樣下來辛掌櫃望向他的目光中疑惑之色淡了不少,慢慢地,半晌之後還默然冉起了一抹讚賞的神色。
看來並沒有他們預想的這樣糟糕。
咋舌傻眼,心思狹隘陰損無比的想讓這位南江官員跟廣陵十三行互相顧忌防備,以好立足拖身的他國商隊之人這下棋差一著,人家年輕俊俏的官員壓根不吃這一套,還配合得很,連著派人去通知驛站留守者都交給辛掌櫃了,這般官民互相信任,看著廣陵那些原本快氣瘋的傢伙也緩緩順過氣來恢復清醒了,如他們還指望啥啊?
「可人真不是我們害死的,我們不按時回去國君就要降罪,你們廣陵,你們南江……」
另一邊也終有人體會到一瞬間恐懼憤怒湧上頭頂快被氣瘋的感覺。
「咱們冤枉不了人,朝廷的人在此,光明正大行事,按南江律例,你們要再圍堵下去就莫怪我們了!」辛掌櫃最後一次提醒這些不識好歹的傢伙。
「按南江律例?你們一定會按南江律例辦事?」
顯然有些人還是深以為廣陵十三行的人不懷好意。
「有朝廷官員作證,你們退下來,請出咱當地府尹處理這種兇案,再說了我們是商業協會,不干殺人放火的勾當,還抱著這種荒謬的偏見,你們以後都不需要再跟我們交易!」
可笑至極的是,一開始有人忿忿不平要找到廣陵府尹大人做主,商隊的人們找了幾次都不見人,一急之下才團團圍之,若這位府尹不是懦弱無能過頭壓根不敢1ou面管事的話,也許還不會事件弄大。
現在是廣陵人多勢眾,沒辦法了,無可奈何之下這些人終於退下,火把燈籠稀稀疏疏起來,辛掌櫃一臉冷肅,擦去額間熱汗,馬上揮手命令人們請出裡面被困多時的府尹大人。有人還擔憂廣陵人變卦,可憐兮兮地扒上去對著那位公子說道:「公子,你要真代替我們做主呀,廣陵商業協會欺人太甚,我們都是替國君到此採購的皇商,欺辱我們就是欺辱我們的君主,此事絕不能姑息!」還嘟噥嘀咕不休,讓一旁聽得分明的廣陵人怒目以對,又緊了緊手中的刀槍。
「公子深明大義,實在是令人欽佩。」
客氣話人人都會說,辛掌櫃眼見一場見血糾紛能被終止,至少沒往最可怕地方展,旋即放下心頭大石一樣,一邊感謝說道。
「哪裡,這種事情生總是令人遺憾,廣陵作為南江唯一的通商口岸,有其處世難處,辛掌櫃你們十三行已經做得很好了,無需多加自責,我想不到沒有什麼人能比你們做得更完美。」廣陵是個美麗富庶的地方,南江可割捨不去這一顆珍貴妖嬈的南方明珠,以往對廣陵的政策是對的,要不是這樣一早自給自足的廣陵就叛出去頭都不回了,心愛你著最重要是安撫好這些人的心,莫再另起波瀾才妥。
這才想到要奉茶請坐,迎接朝廷官員的禮節都落下了,給心胸狹窄的官員看到定然記恨,回去京都要告一記狀,辛掌櫃想到此臉色又一沉,還這位公子通情達理,笑道無須多禮,本來他並沒有報官職,就別把他當官員看待,恍然想到原來公子一直緘默不稟明身份還有這層細膩的考究,處處都為他們著想,這位公子可堪得到眾人敬意。趁著暫且停止對峙,只等府尹大人一起出來商量後事,辛掌櫃怎麼都要代替商業協會表示感謝。
「在京都就受辛掌櫃照顧,這種小事何足掛齒呢。」
呃?公子一番話教辛掌櫃困惑無言,「在京都……不怕公子笑話,本人平生從未踏出廣陵,這照顧何來……?」
公子淡淡一笑,正欲啟唇答道,忽而一陣喧嘩,夾雜無盡無窮的驚悚懼意,有人從府尹大人的府邸中跑出來,失聲喊道,眾人立即大為變色。
府尹大人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