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掌櫃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說久仰過分了,身為區區一個下等商人,除了在廣陵本地有點名聲,辛掌櫃還真想不到自己能讓哪位人物站出來說一聲久仰。
這個年輕的公子非富即貴,可惜身上並無明顯代表身份的物品,突然出現在廣陵這裡,可是搗亂?
人們中傳出一陣不安騷動。
「辛某慚愧,看公子一表人才,卻不是廣陵人,」明察秋毫的人就能看出這新來的公子以及身後一隊人都是風塵僕僕的樣子,難道有人漏夜進城了,這還叫人放心,無論是誰這時候進城踏上廣陵,到底從南江內部走出來的人,總不會出現和外人串通一氣的最壞結局吧,有了這個判斷,在場的廣陵人的臉色紛紛皆緩和下來,相反,給扣留過夜雜亂糾集一起的多國商隊的人就一副死了爹娘的慘樣。
侍衛們按習慣站得挺立,僅僅不動不出聲就讓氣氛變得更加壓抑,護甲和佩刀煥粼粼寒光,搖曳的燭火在其上變形舞動,就是人人皆兵的廣陵人們也豎起寒毛,如同旗鼓相當的力量狹路相逢,現在一個是人多勢眾,一個烏合之眾,半途cha進來的勢力卻帶著殺氣,非久經沙場的將士不能具備的質素————難道是某位將領出巡臨到?有官府的人在場就不好辦,眼前這些外國商隊的人早該囂張不起來,是他們總還有些理智顧及到朝廷的臉面,但私了是必定的了,現在天意要cha一個官員進來,還怎麼私了?
拜託,讓今夜南江的官員都歇息去吧,全部不該出現在廣陵。
「公子是不巧路經過,敢問乃.哪家貴人呢?實在令你見笑了,給公子你的同伴見這種仗勢。」辛掌櫃還算客氣。
「辛掌櫃,我還是特意前來的。」
公子微微一笑,簡潔地介紹一下.護送卿鴻來此的經過,乾淨利落地表明身份,不過卻沒有報上自己官職,只稱自己是辭官離京官員卿鴻之摯友。「原來如此,要公子你和那位令人尊敬的人摸黑獨自進城,真是我們的過錯!這,這真是……真是不恰巧!」跟卿鴻的爹一個疑問,辭官的人還會有人護送,摯友一說似是而非,辛掌櫃面上恍然這樣說道,心裡卻還是存在不少疑竇,並沒有十分信任眼前這位。
「我們事先也並沒有通知,何來.迎接之說,還是讓掌櫃你來解說一番眼前這是怎麼一回事吧。」頷微笑,對所有人報以明媚溫和的笑顏,公子他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神色,在搜索人影並沒有現可能的熟悉倩影之後,他垂下的眼簾一瞬間詮釋出一種稍縱即逝的落寞,片刻便不留痕跡。「還說官府地方給包圍住,人都不能出來了,算我多嘴,官員是南江朝廷的手足,所謂父母官,現在看著自己父母官陷入窘境,你們可有解決辦法了?」
沒有不可一世的架子,一直是虛心請教的溫和態.度,他是無辜一併被捲入此事中的人,俊俏公子舉止終解除了旁人一些戒備警惕之心,為自己贏得旁人的好感。
「有人圖謀不軌,要在廣陵鬧事,還趁著開恩日這一.日犯事,可謂向天借的大膽子,我們失去一位德高望重的商人,也想能坐下來好好說清楚,」辛掌櫃眸中閃現寒芒,冷冷看著對面那些人說道,「關閉港口是不讓兇手坐船離開,就是城門那裡暗處其實也是有人看守,從入夜開始,這兒就管進不管出,但很多人不理解咱們十三行的苦心,也不配合官府的安排要求,屢次自作主張,欲強行打開港口,若公子你不出現,可能下來便是不堪入目的爭鬥。」
辛掌櫃每說一句,那些外國商隊的人就莫名越.心虛,「這事情不能這樣不了了之的!你們十三行顛倒黑白,明明就是我們中間有人命喪劇毒,先離奇被毒死一位,你們下令禁了港口把我們全困在這裡,分明就想一網打盡,我們難道束手等死?!」紅著脖子吼道,站出來的人指著辛掌櫃無所畏懼地指責,那滿口不順耳的南江話因為激動更是咬字不清,聽之分外顯得尖厲,但已經清楚地說出這些千里迢迢來南江貿易的人全部心聲。
敢漂洋過海出.來跨國行商的,哪個不是有點膽識的亡命之徒,感覺自己性命被威脅到的時候,擁而暴起之下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有兇徒混在你們當中,他才是殺害兩人的最魁禍手,我們廣陵十三行是行商的商業協會,不干殺人勾當,都是老面孔開商多年了,你們把我們當成什麼?」辛掌櫃怒視這些人,堂堂商業協會被形容要殺人滅口的亡命徒,實在是侮辱人,拂袖變色,掌櫃怒地一嗓子讓四周頓時陷入更為緊迫詭譎的局面。
「就是經商往來這麼多年我們才瞭解你們廣陵,」這次走出來一個海興國的商隊男人,辛掌櫃瞳孔一縮,這人是老相識,今早時候還一邊交換商品錢物一邊熟稔地打招呼好像老友一般,沒想到半天之後天翻地覆,這個海興國商隊的男人表情複雜地說道,「在廣陵找官府一點用處都無,就像石沉大海一樣無聲無息,沒有作用,廣陵就是你們這群人做主,南江皇帝管不到你們頭上,你們為了洩恨以及瞞住朝廷,要把我們這些人殺光有何難,有人要自立為王,不知道內地裡安什麼心,我們就是送上門的人頭,」毫無顧忌地在一位似乎是剛剛辭官到此的南江前官員以及一位官職尚不明的年輕公子面前數落,大膽猜測,這些話立即讓商業協會以及眾多廣陵人們臉色一變,氣得渾身抖,射過去的目光幾乎要把此人千刀萬剮。
這人居然在朝廷官員面前誣陷他們商業協會有造反之心?!
「今早你們宣佈交易減半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妥了,哼哼,我們說要告到京都去時候,你們一個個都是麻木冷淡的反應!」那人還越說越激動,渾身都打顫,卻不曉得是因為興奮難當,還是後怕。「你們要囤積財物,招兵買馬,當我們中有人說要把你們的事告到朝廷上面去時候,你們不就怕醜事提前敗1ou,動了殺心,對不啊?!我們這些全部只不過是普通的商人,什麼都不懂,哪裡會是混進一個什麼兇徒,分明是你們捏造借口,這荒謬得說出去無人會相信!」
不得不說,這位仁兄的聯想力豐富,還是廣陵商業協會種種行為招引這種致命的誤會出來。
「你們是商人什麼都不懂,還懂得給我們套上一個造反的大帽子!」豈有此理,再淳樸可愛的人也忍受不住這樣大逆不道要給誅殺全族的重大罪名。
「被毒死喪命的人中的乃是馬錢子的毒,這種東西我們國家沒有,也根本就不會用,只有你們南江人曉得使用這種陰毒東西!」
「此言可笑,多年貿易你們什麼都要摻一腳進來,像馬錢子這種藥材好我們南江的醫術不早就傳入你們國中,我們廣陵人行得正坐得穩,夜裡有鬼前門敲都不驚,最重要的是我們為何要加害你們,分明是你們狗急跳牆,包藏禍心!」
「你們要造反!」
再次聽到這種說法被喊出來,如辛掌櫃一般好韻養的人也不由勃然大怒了。「到此為止了,再不住口,我們也可認為,你們將朝廷地方圍堵,無視南江律例,是有心進犯,蔑視我們南江!」
都是不信任彼此,一個以為敞開家門迎來了條亂咬人的瘋狗,一個以為自己是送羊入虎口,到如斯地步都退不得。
聽起來很糟糕。
卿鴻的爹在聽到造反一說時候霎時就皺緊了眉頭,這位古板死腦筋的文人看著辛掌櫃的目光都怪了,旁人一眼就瞧出這位神情嚴肅的中年人大約是把那個說法聽進去了。
侍衛們等待公子的命令,告訴他們該怎麼處置眼前局面,有人附在公子耳邊問道怎麼介入,那位俊俏公子只是眼神閃爍一下,1ou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廣陵人真的……要造反?
…………
「公子,你千萬不能聽信讒言,我們廣陵對朝廷忠心不變,生是南江人,死是南江鬼。」
辛掌櫃餘怒未消地跟他們解釋,惟恐誤會下去。
事情搞到這嚴重地步不會單單是死了一兩個人就解釋完畢,離奇被毒害的人不過是不重不輕的導火索,也許是解決中間哪個環節哪處再摩擦加深矛盾,官府的懦弱無能加劇了這些外國商隊心中懷疑,不信任的漣漪無休止地蕩漾,廣陵片面要求交易減半的囂張無禮早埋下爆的種子,引來很多人的怨恨,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作為黑手埋下圈套,一環扣一環,讓廣陵十三行商業協會的人以及其他人不知不覺中全都傻傻地一腳踏進去,萬劫不復?
有人,利用了這些人。
原來到此,全部線索理清楚了,想通這一點都沒有辦法,因為事情似乎已經不可收拾。即使沒有造反的念頭,給這樣鬧下去,要這事情傳到朝廷上面,廣陵這裡……最後也許會被逼著真的去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