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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69 插曲 文 / 如意菁華錦

    聽說了麗景軒裡之事的時候,宮女正替白妃娘娘正裝綰髻。白妃有點驚訝地哦了一聲,側自語。「那丫頭,原來除了會做點手藝小玩意,還有這般本事?」

    剛好宮女用錦盒盛著幾支華釵玉簪,碧藍翠銀,由銀紅帶彩穗的流光緞子墊著,捧給白妃挑選,白妃一眼就挑了如意為她做的那支長腳金箔金鳳紋鈿花。

    「叫那丫頭到我跟前來。」

    諸福殿今日有少監領人送來一密封大木盒,敲開裡面,全是這月諸福殿按例分到的冰塊。京都共有十二處冰窖在為皇宮提供儲冰,藏冰全部取自京裡最高雪山上潔淨清冽的寒渠碧水,從五月初一啟冰到七月十五閉窖,各宮闈殿宮以及王室大臣可按例獲得冰塊若干。算算今日又是一年冰窖開啟時間,若不是看少監領著人把木盒抬到殿裡來,白妃都把這事忘記。剛好前些時候殿裡有賞賜給妃嬪享用的寒瓜,白妃吩咐宮人把寒瓜冰鎮了,又不鹹不淡地叨念幾句,跟喚來跟前的如意小聊一會兒,轉眼就把如意隨意打走了。

    一個宮女走過來,手上捧著御制淡青色披風。「娘娘,今日照例去瑞寧宮嗎?」

    白妃看著披風沉默片刻。

    「瑞寧宮的那位現正在氣頭上,本宮今日,就不去遭這個罪了。」

    皇宮裡樂子篩選的流程不繁瑣,初次點卯之後,每隔幾日行一次專門甄選。先測樂子八大藝基本功。行坐言談,觀其儀容行態是否符合伎人身份,從品貌天質分上中下等,復選會以各個樂子的精修才藝方面來進行,如彈奏作畫寫詩等等,樂子們按年齡順序分批排班。由老宮娥以及麗景軒地女官選看測查,尚樂宮來全程總管,最後綜合全程各面成績,決定出留選為宮娥地名單,並將之最後公之於眾後篩選才算正式結束,而落選樂子就按地方遠近。被分批遣送回原地。

    每場甄選都關乎重要,由開始一直至結束之前,樂子們都不得放鬆大意。

    宮中不似外面,能到佛寺廟宇去上香求拜得個安心,雪歌只好秉燭達旦,縫製一道祈願符。用吉利的大紅料子。沾了墨書上半篇密密麻麻的平安經,折好成小三角縫起口子就完成。如意收到此禮時候還樂了。馬上怪笑道說,雪歌。你比她這個樂子還多才藝,這繡工這書法。都能當個合格稱職的詩妓了,再不行,當個宮闕里的司珍司制女官都好。如意說此話的樣子倒嚴肅地板著臉裝得很是認真,叫雪歌哭笑不得。

    「胭脂你已經給記罰,留了硃砂一橫,下面幾次甄選,你是不是會故意表現得差,好離宮回樓啊?」

    雪歌好奇問著。想想也忍不住想笑了。

    尚樂宮地懲罰反而正順了胭脂這個奇葩地心意。要知胭脂事後提起來臉上全是光彩。不知道有多歡喜這種「懲罰」。就恨不得讓尚樂宮把她罰多幾次。若曉得胭脂竟是這般想地話。怕麗景軒尚樂宮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

    「樓裡地師傅送胭脂進宮來。也不過圖個好修煉。得到宮裡那些宮娥指點教導什麼地。哪知道胭脂我沒用。進來未到一個月就被送到暴人庫去。到頭來什麼都沒學到。就憑我這水平。被淘汰就是一定地。與其白費心機去爭。我不如就利用剩下來地日子。好好想想回樓怎麼向師傅交代吧。」如意這樣回答雪歌。說完還撓頭歎氣。「白白浪費一次精進才藝地機會。回樓後。師傅怕要打死我。」

    「綣胭脂」第一日樂子點卯上大放光彩。一鳴驚人地事。宮中都已經傳開。諸福殿裡地宮女們都沒能想到往日沉默石頭一般討人厭地傢伙。居然是個深藏不露地人。於是又有人說。「綣胭脂」城府深心機重。最善裝模作樣。還是睚眥必報地小人。此番她這般風光招搖。定會千方百計要尚樂宮選她為宮娥。日後就慢慢尋那些欺負過她地人折磨……驗證那句民間俗話。謠言永遠是距離事實最遠地。

    但真地很多人在猜。「綣胭脂」靠那個彼岸花白玉珮環。靠口中語焉不詳地那個涵義。她就能從卑微人賤地暴人庫罪人。一步登天躍成為南江國地大恩人。清禪大師地徒弟。烏蘭國未來地某某大臣……

    「胭脂你真聰明。連這個都曉得。我想皇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一定會對你重重有賞地。」雪歌不止一次。對著如意用讚歎地口氣說道。還一臉仰慕崇拜。

    如意也不掖藏著,直接乾脆地告訴雪歌她本人也不懂這個,是她身邊有個故人瞭解烏蘭國,曾有意無意間告知她一些,她對著那彼岸花樣式猜猜想想,也就知道個大概。

    這個故人是誰,以及猜出的這個大概又是什麼……自然如意不說,連雪歌都不能知道。

    旁人道這個秘密是「綣胭脂」登天的階梯,富貴榮華的憑依,只有她本人最清楚,這應當是保命符才對。

    又過幾日,樂子篩選開始第一次甄選,考察琴棋書畫禮樂歌舞八大藝,如意表現果然平庸,幾乎算一無是處,八大藝基本功雖然能稱得上不錯,其中琴歌方面稍算優,指法和歌喉都跟標準無差一毫,但問題就是沒有一項是特別出彩的。這成績,糟糕得讓她在甄選之上換得了無數鄙夷的白眼要明白,每個樂子都在年幼就開始學八大藝,奠基下牢實基礎,日後根據天分潛質等條件,有選擇地精修一項才藝,成為與此才藝相稱的官妓,想這些已經十幾歲的少女,她們被送進宮之前。早就選好精修方向。像桑熙是詩妓,而倪素素就是一個出色舞妓等等,如意上告道地資料說是,「綣胭脂」乃一位學舞有些時日地舞妓,但現在一看,她不僅天資愚鈍。連理當出彩的舞藝方面,都像大陰天裡躲入雲層的太陽,連個影兒都瞧不到。

    這個第一次甄選結果,也有點出乎尚樂宮的意料。

    只是沒人能想到,如意先是跟精於琴藝的赭師流嵐學琴,再跟隨歌藝了得的「玉啼」貴篁苦修。其中還沒有落下其他八大藝地一些簡單基本的修煉,所以同時測查八大藝的時候,如意表現出琴歌雙藝稍高,其他八藝都持平穩定的水平……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皇后娘娘遲遲不召見「綣胭脂」,都說瑞寧宮如今成為暴風雨中央,氣氛壓抑可怕。裡面當值的宮女太監們已經三魂不見七魄。個個如驚弓之林鳥。開始還有董嬪與華嬪仗著皇后寵愛,敢前去請個安什麼。後來她們倆先後碰上些事情,心有餘悸後就不約而同地決定少出現在瑞寧宮了。

    至少在皇后娘娘消氣以前。瑞寧宮是不會再有人敢登門拜訪。

    午後乍聞一個叫人驚詫的消息,如意支著下巴地手也放了。愣愣地回過頭,問道。

    「你說南江北方今年又鬧饑荒?」

    她身邊坐著的雪歌就輕輕地點頭。

    雪歌滿臉愁容,把手中的繡品拿起來又放下,躊躇著繡針遲遲不下,猶豫片刻,開口繼續道:「是最先從看守宮門的侍衛那兒傳開的,今日傳到後宮來,說去年北方地區收成不好,很多貧民沒飯吃,饑民都湧進了京都來,但好像又給守城的士兵們趕回原地去……」

    今年收成又不好,民生凋敝,南江國內滿目瘡痍。

    京都外城湧現很多饑民,但京都朝廷上下裝聾作啞,一心搞什麼勞民傷財地萬壽盛典……一想到這個,如意心中就很不是滋味。當年,要不是因為那場百年一遇地災害讓家裡沒了收成,飢寒交迫之下,舒父就不會牽著年幼的女兒進城,她「舒玉兒」也不會走上賣身這條荊棘路。

    如今很多像當年地舒父女一樣的人,淒涼地流連街頭,轉念再想到,皇宮裡那些五穀不分地官員整日只懂尋歡作樂,當外面很多人在生死線掙扎的時候,麗景軒裡穿著美麗衣裳地少女們卻在為個什麼破名額而爭得你死我活……想著念著,如意忽而就覺得世事真為可笑諷刺。

    「宮女姐姐小心告訴雪歌,這事不讓大聲到處說,要知道宮中已經下了禁令,說盛典準備期間不許我們談論這些……」雪歌越說聲音越小。

    「那就別說了,我們也沒能力替饑民們做些什麼。」如意的口氣乾巴巴。

    憮然應一聲,也明白自己小小宮女,也沒什麼資格掄上說憂國憂民,雪歌委屈地低頭繼續繡東西。

    如意把臉轉向另一邊悶頭呆。同時,她又想起了,進了千疊樓那幾年,她總看著樓裡的幾位貴篁偷偷吩咐嬤嬤把官人送來的禮物變賣成財錢,然後時不時假借別人名義,捐錢修橋派粥,樓主雖然不說,但那些吸取民脂民膏的貪官,那些不顧百姓死活的官員要撞到樓主她手上,基本都沒什麼好下場。

    鬧饑荒的這個傳聞,很快就輸給了宮中華美的錦緞,輸給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最後給很多人忘記了,把這個小插曲丟到記憶的小角落只是每當夜深人靜,寒窗外月色皎潔時,諸福殿裡有個丫頭在越地想念千疊樓裡的一人一物。

    什麼時候,能回去麼呢?如意想著,默默地想著。驀眼眸餘光然掃到了手邊桌子上的三角形祈願符,她攏緊衣袍袖口打了幾陣寒噤,把頭深深地埋入雙臂中。

    誰在喃喃自語……

    第二日,迎著和煦溫暖的晨光,如意踩著木屐前去麗景軒參加甄選,在花園裡不期然遇上了一位被前呼後擁著的美麗佳人。

    身著宮錦百摺羅裙與孔雀綠翎裘,腰束九孔玲瓏粉珍珠玉帶,戴著瑪瑙指套的那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忠心的陳嬤嬤手上,氣色似乎不錯的董嬪垂目俯視著跪在面前的如意,清麗的容顏上掛起一抹陰冷的笑,久久之後,才淡然道出一句。

    「還記得本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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