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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52 鳴翼(下) 文 / 如意菁華錦

    她與懷瑞之的關係,實在沒必要矯情解釋,一個螳螂一個蟬。

    「懷大人是官,而胭脂將來是官妓,大人尋著一個日後給他唱曲解悶的人兒,也看著胭脂可憐而已,雲泥有別,哪兒有什麼關係,雪歌你與其胡思亂猜,不如……」青釉鏤孔燈旁,如意從容地闔上了眼。話於其尾似陷煙子排渲,縷縷如陷雲霞婆娑光影,不如什麼?雪歌直愣愣盯著如意,只覺這雙清亮眸子如一泓茫茫秋水,荊衣素面,淺笑盈盈,更勝千般奢麗。

    魅香浮動,觸到之處均是可入畫的嬈。

    「雪歌也是可人兒,若愛慕懷大人,何不捨女兒矜持放手一試?」如意笑道,「求幸福總不能靠天。」

    嘴上這樣說著,其實肚子裡強力誹謗著某人。

    雪歌羞得大喊,「莫再這樣說,羞死人,雪歌絕沒有那種意思。」她羞惱如意一句點破,頓感方寸大亂。

    瞧雪歌險些撞上台上燭燈陶盤,手足無措小女兒家模樣,如意促狹一笑,手捻著軟糕一塊,戲謔道:「哦,那又是哪種意思,胭脂洗耳恭聽。」

    她說,曾經有一日,她笨手笨腳打破了娘娘的東西,正給處罰,是路過的懷瑞之大人替她笑著向盛怒中的娘娘求情,當時一言一句,情景仍歷歷在目。

    「胭脂你剛剛來殿裡的時候,雪歌曾偷偷給在殿外等你地懷大人送一次傘。大人音容依舊。卻已經把雪歌忘記了。」

    說話間,含羞的雪歌正坐在一旁,七彩絲線齊堆雙膝,繡起一隻別樣的香囊。

    從自己髻上抽出一挽青絲,用鋒利的剪子鉸了,在繡盒中挑一根粗細恰好的繡針,將絲穿過針孔,指尖疾繞數圈。不多時,以絲與絲線纏成股,結成綿密的袋底。眼看她一針一絲地穿刺而過,漸漸有了形狀。

    如意看她手下穿針引絲。如將心縈系。繁複地手法極見巧思。接二連三編出數個花結串在一處。舉手間。一個香囊已經完工。上面柔軟地絲以繁瑣迴旋地結扣手法緊緊相纏。花樣中又有虛實之分。雪歌屏息凝神。挑開放香料地枇杷蒲木盒。裡面顆顆或岱青或粉黃翠紅地香球。透出攝人香氣。謹慎地選了一顆木樨香。把幽香泠泠地香球丟進去精密鏤空地網眼。不大不小恰好兜在囊裡。

    為誰而繡。不言而喻。

    雪歌地女紅繡工在此殿最優。一針一線在她手中恍然有驕魂。即使放眼整個後宮她地繡工也不遜色於他人。老妃子就曾要求如意按著雪歌繡出了傲枝含珠鳳凰圖來製作鳳釵。那圖上張翅鳳凰。千針萬線鳳羽生魅。明艷不可直視。

    如意暗歎。同樣是針線。怎麼到了她和到別人手上。差別就這般大呢。

    說起懷瑞之大人把她忘記了。這時候雪歌臉色黯然。兀自失落。

    他招惹地人多。忘記地人最多。好像一個遊戲花叢中地人。滿目活色生香。嬌艷欲滴。誰會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親吻過撫摸過角落一朵?

    「胭脂你比初見的時候。活潑不少,說出來你別生氣,一開始雪歌害怕,真沒膽跟你說話。」

    香囊珍而珍重地收入懷中,雪歌一邊說道:「胭脂你也試試和殿裡的姐姐們接觸,多說話,時日長了,姐姐們總會現你的好的。」

    這個道理如意也懂,當初千疊樓裡,ど妹這個姐妹不就給如意這樣軟泡硬磨回來的麼,連著後面地明月,甚至是魚牽機,赭師流嵐兩位師傅,寥寥幾個交心摯友慈師,如意在千疊樓裡的成就,就只剩下這點。

    至於樓主……

    如意看雪歌繡出的香囊,上了心,請雪歌指導她那糟糕的繡工,半夜燭影裡,兩個丁香般的少女依偎在一起,簌簌低語,彩線如虹經腕,氤氳疊緯籠紗。

    「此言差矣。」

    倜儻少年嗖一聲打開紙扇,扇面描墨蓮數朵,朵朵清雅。「人各有愛,好似他人愛高山流水,盛世之聲,我偏喜聽閣中哀怨愁苦,路邊死骨冤訴。趨之逐之,棄之惡之,一念之差,麗景軒的美艷宮娥,甚至是那些青澀可愛地樂子們自然才藝非凡,舞得歌得比你好百倍千倍,我卻只站在這裡。」

    懷瑞之吊兒郎當地奪過她手中的白鶴繡品,嘖嘖說道:「這棉花倒繡得趣致。」

    飄渺悠揚的樂聲從麗景軒飄傳到暴人庫,剛剛給蘇嬤嬤冷不防抽幾下,如意疼得齜牙裂齒。

    「還給我。」

    一襲墨袍,襯得懷瑞之俊朗,面容如玉。「我明日不能來看你了,你好自為之。」他又露出稚氣十足的微笑,明明是這樣輕佻之人,這笑減了他在如意心中奸猾多疑的印象,望著可愛清爽不少。「我出宮一趟,去見幾個傳聞中絕世無雙的大美人,知道你不屑問的了,我自己交待也好,明日我去地就是你地千疊樓,哈哈。」

    「……你你你要去千疊樓一趟?!」如意感到意外地出聲來。

    「要我替你帶口信麼?我倒也很好奇,是怎麼樣的可愛師傅,能教出你這種傻丫頭。」懷瑞之臉上寫著你求我吧地可惡神情。

    懷瑞之要進千疊樓,如意第一個念頭是這輕佻少年膽敢褻瀆樓裡的師傅們,轉念一想,千疊樓裡地幾位貴篁雍容聰慧的人兒,哪裡輪到一個毛頭小子打擾,定能叫人服帖。一旦想起樓裡的人們來,思念就壓抑不住了,捨不得要歸心似箭,如意對能自由出入宮的懷瑞之不禁多幾分艷羨。

    咬著絲,從頭上拿下簪花,如意托懷瑞之交給樓裡的人。這簪花是她進宮後才作的,上面幾枝銀雕春末桃花,栩栩如生,是如意對著宮中桃樹花朵雕飾而成,所有她作的飾物都有記號,樓裡的人自會分辨,也能得曉她一直安好,她最希望的是叫擔心她的ど妹和師傅們放

    「丫頭你送我簪花,那本公子是否要回送你一樣兒定情物?」

    少年似笑非笑打趣說道,接過這精緻簪花。

    懷瑞之總叫如意丫頭,但其實他也不過年長如意幾歲,這聲丫頭聽起來,親暱味道重些許。南江國情人定情愛互贈信物,明知如意是哪個意思,懷瑞之在這種時候還要開口調戲如意一番,不可謂不可惡。「大人幫奴婢捎信,奴婢自當感激不盡。」聽眼前身著藍綢裌衣的少女這樣說,懷瑞之臉龐上異色一閃而過,笑兩聲,說道:「你恭恭敬敬跟我說話的樣子不討趣,我還是較欣賞當初在書房台桌下面躲著的小宮女模樣的你。」

    當時的如意,沾著血,不馴如同驕傲的小獸。

    「幫你也行,」懷瑞之存心氣氣如意。「你給我什麼謝禮呢?你若要以身相許,我懷瑞之不介意吃虧一點。」他說完哈哈大笑,饒有興致地盯看如意的臉色變幻。

    「愛慕大人的女子多如繁星,大人何必拿奴婢開玩笑。」

    「你舞技拙劣,繡藝拙劣,想不到連板冷臉說話的能力也拙劣,有意思。」他索然把玩手中簪花,好似在把玩一支毛筆,神情難測,「一直就想追問丫頭你了,」定眼瞧如意。

    當如意以為他要提及中儲宮一事的時候,他肅然說道:「你這丫頭,對我是否存在什麼誤會?」

    「我沒有婚約在身,也無相戀之人,對那些身邊女子也是憐愛居多,點到即止,未曾悖德做過逾禮壞人名節之事,交往也無不妥之處,怎麼你這丫頭不是躲我如蛇蠍,就是總用看無恥之徒的目光來看我?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難怪懷瑞之要鬱悶費解,如意第一次見他是在京都府尹徐大人的夜宴之上,如意裝成女伶愛鳳,懷瑞之那次給如意留下了不一般印象,如意早先入為主,斷定他是好色之徒,這種觀念一直延續到現在。

    懷瑞之只想第一次見這「綣胭脂」丫頭是在那次書房,他好歹也是出手相救,日後的相處,他也似乎沒做過什麼出格的表現,怎麼就給這丫頭百般嫌棄。

    即使他再少年老成,參透世事,也猜不到這個問題的真確答案,那欲求一解答的姿態,把他的俊臉渲染出幾絲少年不識愁的迷茫憨愣。

    如意啞口無言,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可能存在某種偏見。

    但回頭一想到雪歌怯弱的臉,她又搖搖頭。

    吊兒郎當的少年是無心也好,有意也罷,他在無形中的確傷了很多人的心,如意不能對他改觀。

    「小心我以外的所有人。」

    臨走之前,懷瑞之鄭重交代,呼出的氣在她的耳邊,曖昧得旖旎。

    然後回殿起的如意現,殿裡有人在等她。

    默默一禮,接過女官送來的暗綠仿緞上襦和青花緞二十一褶小裙,對鏡無言,額間的金色虞美人似微微有了燙人的溫度,灼灼刺目,昭示著某種徵兆。

    半個月後開始樂子的篩選,懷瑞之要提醒她的,是這個嗎?

    蘇嬤嬤臉色一凜,如意兀自揪緊了衣角,無意識抓住腕間金腕輪。

    嬤嬤這樣冷冷地說道。

    「瑞寧宮那一位向你下最後通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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