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講述劉承一邊的故事.
張妙可和秋靜愛兩女一出門,劉承就走到葉將身邊,不停的喚道:「將軍,將軍…」
霍山和華中歆互相使了一個眼色,霍山向前跨一步,說道:「劉公子,哦不,劉博士,您還是讓葉將軍再多休息一會兒吧。他上了年紀,不像你們年輕人一樣,精力充沛,加上又中了槍,實在經不起折騰啊。」
他的話,聽起來情真意切,好像真心為葉將考慮、體恤老人家一樣,不過劉承知道他絕無好心。
劉承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不是有很多事情急著等著你處理嗎?」言下之意是,你怎麼還站在這兒,像個沒事人一樣?
「哦,對對對。劉博士說的非常對。我還有很多,很多,呃…事情…」霍山思索道,到底有什麼事等我做來著?
華中歆在一旁提醒道:「霍將軍,你是先聯絡警衛營長,還是先安排人獻血?我聽你的吩咐。」
他提示的辦法非常巧妙,如果直接說霍將軍你該幹什麼,幹什麼,顯的他太無能。這種提法,一方面提醒了當事人,另一方面給旁人一種誤會霍山是在思考到底先處理哪件事,而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責任。
「哦,對對對,聯絡警衛營長,我怎麼把這給忘了。」華中歆話說的巧,可霍山是豬頭,一句話洩了底。
他一拍腦門,抄起桌上的黑色電話,聽到裡面傳來的嘟嘟嘟聲後,疑惑道:「電話壞了?」
劉承皺起眉頭,一邊為霍山這樣的垃圾領導,另一邊為外面的垃圾研究員,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問,什麼事都不知道,另一個辦事拖拉,效率極差,還不及時向上反映。
「沒錯,通訊斷了,研究員們正在處理。不過,幾分鐘前就該修好了。」劉承語氣不善的說道。
華中歆吃驚道:「那可如何是好?」電話斷了,意味著無法及時通知警衛,意味著無法掌握秋靜愛的行蹤,萬一她衝動抽了自己幾百毫升的血,自己的大計不是又要拖延好幾個月?
霍山聽出兩人話語中不悅和焦急的味道來,忙挺胸怒道:「反了他們了,辦事磨磨蹭蹭。兩位放心,我現在就去處理。」
華中歆急道:「一定要派人看好小靜!」
「明白!」霍山登登蹬出了辦公室,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在外面扯著嗓子亂吼。
華中歆也很想跟出去,可職責所在,醫生如果一直呆在病人身邊,以後查問起來,有損自己的神醫形象。
另外,葉將的處理基本上算完成了,醫生的工作也該到此為止,普通情況下,醫生囑咐兩句注意休息什麼的,就該打道回府了。可華中歆此行,朱上將特別交待過,一定要全程陪同,葉將軍的任務什麼時候停止,他什麼時候下班。
所以說,儘管百般不情願,他也只得留在這裡。
房間裡,只有劉承和華中歆兩個有意識的人,氣氛略顯尷尬。
華中歆打個哈哈,沒話找話說,打破沉默:「劉賢侄,我們好久不見了。難得有這個機會,讓我們好好敘敘舊。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
「將軍到底什麼時候能醒來?」劉承懶的跟他繞圈子,擺烏龍,直接打斷他。
事實上,劉承從小就對華中歆沒什麼好感,記憶裡,他時常提個藥箱子到自己家中,身上一股藥味兒,小孩子都是討厭藥味兒的,自然也討厭帶藥味的人。
而且,有人沒人的時候,他總是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自己,夾雜著偽善,倨傲,圓滑,甚至一絲的嫉妒,怨恨的情緒,說話也總是怪聲怪調的,老夫,賢侄什麼,像從古代穿越過來的人一樣。
最令劉承反感的是,他和家中長輩站在一起,指責強迫自己參軍啦,學習歷史軍事啦,鍛煉啦什麼的,劉承敬愛長輩,可心中有怨恨,不能洩在親人身上,只能轉嫁給不是親人但同樣逼迫自己的人身上,就像華中歆一樣。
一看到他,劉承心中就升起怨恨之心,說話也不知不覺的口氣很重,毫不客氣。
華中歆是年老成精的人,佛口蛇心,哪會介意劉承口頭上的不敬?
踏前一步,拿出那副神醫的套路,華中歆面有難色道:「劉賢侄,依老夫愚見,葉將軍被打了全身麻醉劑,怕是要很久才會…」
劉承臉色陡變:「全身麻醉?」
「呃,是啊。葉將軍中的子彈俗稱『爆裂彈』,非尋常子彈所能相比。取彈時,疼痛難忍,故而小徒使用了全身麻醉,這也是符合標準醫療章程的。」
華中歆竟然睜眼說瞎話,把打全身麻醉的事情推倒秋靜愛身上。
劉承耐心聽他胡謅,然後毫不猶豫戳穿他的謊言:「你撒謊。小靜取子彈的時候,我就在場,是我堅持反對全身麻醉的,我親眼看到她給葉將軍使用了局部麻醉。」
要說華中歆還真是非凡,普通人撒謊被當面揭穿,肯定會有所反應,面紅耳赤,惱羞成怒,甚至挖個洞鑽起來,可華中歆居然臉紅都不紅一下,笑道:「呵呵,劉賢侄,你一定是搞錯了。眼下葉將軍呼吸輕微,痛覺盡失,四肢綿軟,渾身肌肉放鬆,對外界刺激毫無回應,種種跡象顯示,葉將軍被全身麻醉了。」
劉承一個字也不信他的鬼話,可低頭查看葉將的狀況,只見他睡的很熟,神情放鬆,雙眉舒展,各種症狀還真的符合華中歆的描述。他湊近一點,提高音量喊:「葉將軍,葉將軍…」又伸手推動葉將的胳膊,一開始幅度還小,動作輕微緩慢,可沒有反應。情急之下,用力搖晃葉將胳膊,並大聲喊他的名字。
劉承的心一沉,這種叫法,熟睡的人早該醒了,可葉將還是沉浸在美夢之中,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
華中歆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是了,是了,老夫明白怎麼一回事了。小徒生性十分的愛護病人,同時又十分的膽大妄為,做事往往不合常規,她一定是惟恐病人疼痛受罪,又勸服不了賢侄,故而當著賢侄的面說使用局部麻醉,實際上注射了全身麻醉。」
劉承皺眉苦思,秋靜愛會是這種人嗎?碰到頑固的病人家屬,哪怕撒謊,也要為病人好,也要堅持自己的做法,假稱是一種,但實際上是另外一種,她會做出這種事嗎?
又或者把問題換成,我會做這種事嗎?
劉承臉色一變,答案不言自明,當然了,為了病人的福祉,在道德法規容許的範圍內,她當然會撒謊了。
可是,她不會對我撒謊!換成是別人,頑固愚昧的人,秋靜愛可能會這麼做,但絕對不會用在我身上!
華中歆暗暗觀察劉承的神情,心中冷笑。他是執意把一切往秋靜愛身上推了,出了事讓她背黑鍋。為了增強說服力,他歎氣道:「唉,小徒任性慣了,做出這種事,老夫也有責任啊。不過,她也是為了葉將軍的身體著想,出點是好的。」
如果不是劉承心思細密謹慎,說不定還真的讓華中歆給騙了,他猛的想起手術過程中,葉將痛醒過來的事情,如果是全身麻醉,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意外?
那個小插曲就是鐵的證據。秋靜愛絕對沒有對葉將使用全身麻醉!
那就留下了一種可能!
是華中歆下的黑手!
劉承又想起他現華中歆鬼鬼祟祟好像對葉將做手腳的事,當時他請秋靜愛這個內行幫忙評定,可她在一看之下沒看出問題,那件事情只好不了了之。
現在看來,華中歆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時候動的手!
可他到底為什麼要迷暈葉將和陷害秋靜愛呢?
劉承想不到確切的答案。
不過,這些都可以放一放,最緊要的還是把將軍喚醒,主持大局,一切自然又都步入正軌,只有將軍醒來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辦法。
「華神醫,先不要管是誰給將軍打了全身麻醉,我只關心一件事,你能不能立刻把他喚醒?」
劉承這個問題,一下子抓住了重點,打中了要害。
華中歆臉色微變:「賢侄,這恐怕不妥吧。關於此事,老夫是站在和小徒同一立場上的,解除全身麻醉會給葉將軍的身體和精神造成巨大損傷,從病人健康的角度出,我們醫生對此持強烈反對意見。」
「這麼說,是有快解除麻醉的辦法了?」劉承故意忽略他的一大堆警告和反對,只強化自己關心的問題。
「呃,有是有,不過會對人體健康…」華中歆又想找一大堆客觀借口出來,阻止劉承。
「有就好,我現在命令你,立刻給葉將軍解除麻醉!」劉承說話的態度有些無禮,不過他認為,在這個時候,無禮代表著快刀斬亂麻,代表著迅解決問題。
華中歆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他雖無軍銜,可人稱中國第一軍醫,備受尊崇,交接權貴,自恃身份高,還沒什麼人敢這麼對他說話,用『命令』兩個字,就算是朱上將也客客氣氣的說『請』。不過那是朱上將人好,禮賢下士,『請』就代表著『命令』。儘管如此,沒人敢怠慢他,那些上將雖然權位遠遠高過他,可對他也都是禮數周全,慇勤相待,什麼時候有人『命令』過他?
有才情而又狹隘的人,都自負而倨傲,華中歆就這種人,只不過他還很有城府,把倨傲之心隱藏的比較深,或是只對下人展示。自負而狹隘的人有個通病,見不到別人怠慢他,隱藏的再深也免不了這個通病,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樣。怠慢他到了一定程度,即便是他惹不起的人,他也要興風作浪,搞點動靜出來。
劉承就要碰到這種情況。
「賢侄,你雖然是上將之子,可老夫不列軍伍,你又職權不高,何談『命令』之說?論起輩分來,我是你長輩!論起資歷來,你是後學末進!論起社會分工來,我是醫生,你應該遵從醫囑!論起年齡來,我是你的幾倍!論起成就來…」華中歆滔滔不絕開始說個沒完。
劉承哪裡想到臨門一腳了,他又開始給你摳字眼,圍繞『命令』這兩個字說的沒完,說自己百般不是,不尊老,不敬老,不知孝,不懂禮,不知節,不懂數…
華中歆這種人就是,你要是小看了他,他記你一輩子,不顧一切,說個沒完,就是病人在他身邊死去,世界大戰即將爆,億萬生靈面臨浩劫,地球在他面前燃燒,太陽在他眼前爆炸,整個宇宙行將化為灰燼,他都不在乎,一顆狹隘的心裡面只有幾個字「誰也不能看不起我。」
劉承聽他說個沒完,擺足臭架子,有點後悔自己說話貪功冒進,過猶不及了。
「呃,華神醫,我剛才說話有些欠考慮,不敬的地方我給您道歉了。可將軍身負重責大任,分秒必爭,請您立刻幫他解除麻醉吧。」
劉承好容易等到一個華中歆喘氣的機會,忙趁機插嘴,陳懇道歉,說清講理的讓他幫忙做點實事。
可華中歆一聽劉承屈服讓步了,就如同得了甜頭的蒼蠅一樣,嗡嗡嗡嗡嗡,說的更起勁兒。他這種人的另外一個毛病就是,你說過他一句,他一定要百倍千倍的找回來,得理不饒人。
劉承越聽越著急,心裡想盡辦法,如何扭轉局勢。等秋靜愛回來不知道要等多久,霍山更不能指望,他和華中歆穿一條褲子。對華中歆講理?劉承已經講理講的口乾舌燥了,華中歆一個字沒聽進去,只是拿自己前輩老人尊長的身份壓倒一切。
「好了!你說夠了沒有!你是醫生,我是家屬,我有權不遵從醫囑,替病人決定。我說解開麻醉,你就要聽我的!」
劉承憤怒的打斷華中歆的八股長談,既然跟他講道理不行,那就講權限,講權力。
「病人目前在工作崗位上,按照相關軍法規定,對他的任何醫療決定優先聽工作的,聽上級指揮的,其次才是家屬。」
華中歆不愧老奸巨猾,談起權限來也是能說會道,能將直的說成彎的。
「啊哈,你也這麼說了。優先聽工作的,葉將軍的工作職責迫切要求他盡快清醒,立刻回到指揮崗位,你難道不應該按此行事嗎?」
劉承揮出了有力的一擊。
「哼,葉將軍的工作職責是什麼,不是由你說了算的。你們不告訴我這次秘密任務內容是什麼,我無法按照工作職責做出判斷。優先聽工作,這句話在這裡不適用!」
華中歆又狡猾的避開了這一擊。
「那不就對了,沒辦法聽工作的,自然要聽家屬,我是家屬,你聽我的。」
劉承覺得這一回應該穩操勝券了。
「錯!沒辦法聽工作的,自然要聽上級指揮了。現在指揮是霍將軍,按照軍法,目前只有他才有權力決定葉將軍的任何醫療決定!」
華中歆來了個絕地大反擊,一拳把劉承震出場外,打的他一敗塗地。
劉承面色陡變,讓霍山決定?開什麼玩笑?還怕葉將軍死的不夠快嗎?
可按照制度,按照軍法,在不能公佈任務內情給醫生的情況下,的確得由指揮來影響醫療決定!
這可怎麼辦?劉承一下子慌了!本想解決問題,可現在問題更大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為什麼?制度是錯的?軍法是錯的?還是這個世界是錯的?
「到底要不要解開麻醉,就讓霍將軍來決定吧!」
華中歆眼中閃過一絲嘲弄和得意之色,哼,想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有一瞬間,劉承心底升起了絕望,他一向認為,人類社會之所以值得驕傲,是因為人類社會是文明社會。文明社會之所以值得驕傲,是因為文明人用語言來解決爭端,而不是通過武力。
可當語言都無法解決爭端、拯救世人時,又該怎麼辦?
訴諸武力???
這到底還是文明社會嗎?人類社會真的值得驕傲嗎?人類真的值得拯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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