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把李強的屍體拖出來韋行慢慢走過去。下人見韋行過來忙站下。
韋行低頭李強還睜著眼睛嘴半張似還欲解釋我只是——只是什麼?只是不想死?只是想活下去?姚遠過來:「大人。」韋行道:「把他送回家去吧報給掌門戰亡。」
姚遠答應:「是。」姚遠沉默一會兒:「大人一直對他不錯為什麼要殺他?難道大人還是認為他是冷玉一夥的?」
韋行道:「他是不是冷玉一夥的重要嗎?冷玉已經失勢再無影響力。」姚遠輕聲:「我不明白。」韋行笑一聲:「姚遠你上過冷家嗎?」
姚遠道:「沒有大人從沒帶我去過。」韋行道:「不但你我沒帶任何一個手下去過冷家!」姚遠一愣這才一驚:「可是我們平時——」
韋行道:「宮裡有事正用人之時他帶著五個功夫最好的心腹回來!他的手下目光閃爍不斷東張西望精神緊張有的手一直按著劍有的雙手緊握拳有的——腿在抖。你說這是什麼原故?」
姚遠輕聲道:「他們害怕!」韋行點點頭:「對害怕。可是事情根本同他們沒關係我只是找李強問話他們怕什麼呢?」韋行冷笑。
姚遠道:「事情本來同他們沒有關係可是他們要與李強共進退。」
韋行苦笑:「我揮手讓他們下去他們沒動。他的手下一齊望向他等他示意。」韋行歎息一聲:「我當然可以假裝沒看到」冷笑:「哼!」那不是韋行的風格。
韋行冷冷地:「即使他直承他是冷玉的奸細我也不一定殺他可是——其心可誅!」
姚遠回想當時堂上韋行揮手李強的手下一動不動手都齊齊按在劍上李強回頭示意手下退下。韋行的殺意也許就是那時塵埃落定的。
半晌她道:「李強確實有負大人的信任。」
韋行沒提他必須殺一個人向冷秋交待他心中也猜到冷玉的奸細是哪一個他本來想殺的也並不是李強。他差點就已經動了手可是這個世界永遠有出人意料的表現。總會有一些本來有實力奪冠的人因失誤中途離場。
那個本來該死的人一味地表示臣服。既然這個該死的傢伙欠了他這樣大的一個人情他怎麼捨得讓他把這筆債帶到墳墓裡去呢?
你以為韋行只懂得殺人嗎?他栽培李強因為李強在別處不可能得到他給予的一切李強不得不對他忠誠。可是事實證明李強是個有驕傲的骨頭的人韋行很憎恨冷家的這個傳統該死的冷家人忠誠度為零永遠只是打工的夥計帶著一身武藝誰給銀子替誰幹活永不忠於任何人。好得很既然如此韋行也不必把仁慈浪費在他身上。冤死一個沒有忠誠度的傢伙得到一個欠他一條命的夥計這筆帳還算不賠。
至於他的黯然他哀悼他花在李強身上的恩惠還有時間培養出來的一點點的親切感。手起刀落之際不是沒有一點感慨的。
姚遠看著韋行冷硬的側面剪影在她的愛裡再多兩分敬畏與憐惜她喜歡這個外表冷酷內心清醒對別人冷酷無情對愛人卻又比誰都深情長情的男人。這個沉默的人如果你質問他他絕不解釋可是如果你當他是朋友他從不偽飾他直接坦白他的感情真摯熱烈。他像一座深山中的城池輕易不會向人展露心事可是如果你真的得到他的信任他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至於他的狠辣她喜歡他做這樣的決斷。
那個孤獨的側面那個冷漠的表情她很想伸手揉揉他緊皺的眉頭摸摸他鬢角隱隱浮現的一絲白色讓他緊繃的面孔柔和下來讓他冷冷的目光溫暖一點。
她愛他可是——他對她比她的名字還姚遠。她對韋行的愛與韋行對施施的愛一樣絕望。
康慨輕輕拍著帥望的後背帥望身子微微震動良久抽搐一下嘔出一小塊淤血來人終於睜開眼睛然後翻江倒海把早上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乾嘔。
再也吐無可吐了康慨給他一杯水帥望漱口換杯熱水喝下去。小人慢慢縮到被子裡全身顫抖。
白衣的李強好似還在眼前拱著手說:「大恩不言謝容後相報。」他說這話時萬萬想不到死期就在眼前吧?在一個人以為安全時殺掉他這樣殺人真是可恥卑鄙!
這個人有骨氣不肯低頭哀求敢在韋行面前大聲分辯:「我不敢領這個罪!」膽識非同一般且恩怨分明強權面前不低頭對小孩子也有尊重在小帥望心目中是條好漢。
韋行竟利用他騙李強放下武器然後——屠殺!一場屠殺!他光明正大地動手也會贏可是這個卑鄙無恥的人就是要選擇陰謀詭計就是要這樣無恥!下流!
帥望一個字也不說咬著牙關沉默地坐在那兒。康慨揮揮手令田際出去沉默一會兒:「你父親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帥望沉默。
康慨道:「冷湘被殺冷玉失蹤的消息傳出來與他們有牽連的人如驚弓之鳥李強害怕可以理解。可是韋大人待李強從未有歧見這麼多年連韓掌門都特意問過這件事韋大人一意重用他栽培他。就算真的到了大清洗的時候有什麼話他應該向韋大人解釋不該帶著人帶著刀劍上來理論。我想他也知道他無法同大人對抗我知道他只是想逃走。可是——」康慨沉默眼圈通紅說不出話來。
帥望道:「他們已經放下武器他騙人放下武器然後殺了人家!」
康慨慘白著臉:「是要不怎樣?李強是死定了他掙扎不過是多死幾個人罷了這樣不好嗎?對敵人狠就是對自己手下的愛護不對嗎?」帥望道:「他們已經放下武器!」
康慨慘白地看著帥望他想解釋可是他剛失去一個朋友他內心慘痛心有餘力不足。
帥望大聲:「韓叔叔絕不會這麼做!韓叔叔絕不會!他內心卑鄙他手段下流!他可恥!他是王八蛋!」
清脆憤怒的聲音傳出老遠田際嚇得兩股顫慄媽呀這話要是讓韋大人聽到——康慨忽然間一隻手擋住眼睛沉默。
帥望再一次沉默了淚水無聲地滑下來半晌:「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公平公正這回事誰也不在乎真理真相只是拉幫結伙一夥人屠殺另一夥人!」
康慨搖搖頭:「不不是這樣。」他搓搓臉天哪要讓韋行看到他與帥望相對流淚他完蛋的日子就指日可待。
其實在李強帶人回來時他就已知道李強的死期到了。康慨勸過李強:「你自己回去比較好。」
李強回答:「我希望死得比較有尊嚴!」我希望戰鬥過我希望在戰鬥中死去我希望我死時是站著的。康慨不能再說。
李強不肯對韋行表忠心他沒做錯的事他不準備認錯。打不過大不了是死可是他不能選擇不打!——冷家式的驕傲。
李強的內心也很疼痛這麼多年因為他是冷玉那一支的因為血緣遠在冷玉那邊不得重用冷秋這邊又不肯用他他爬到這一步實在不容易。他對韋行不是感激可是這樣稍有風吹草動他就得站出來解釋一番也實在是很累很屈辱。李強漸漸建立了自己的小***即使不能對抗也希望韋行能考慮一下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大清洗可能帶來的損失。
韋行考慮了他用最小代價消滅了抵抗勢力。政治不但要考慮形勢也要考慮人的性格。康慨對自己說李強早晚會死早晚。這麼早!!!
他覺得痛覺得自己對朋友的死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