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胡大腳板甩手皺眉總也沒個結果心思活泛的齊四郎忍不住插話:「嘿有那麼難算麼八月節那回我們挑去的硝石聽軍爺們說一斤是兩百二十文足色銅錢合本朝鑄的大鐵錢八百八十文足。按每人一挑六十斤便可折錢五十二貫八百文除去此地挑往歸德府十日的工錢共九百二十文再除去官府的賦稅……哎喲行大哥官府的賦稅他們要收多少?」
胡大腳板沉吟道:「官府的賦稅可不少啊按此等販運硝芽到歸德府去賣的事來說我們陳州出門就上一回稅經過柘城又上一回稅到了地頭葛驛鎮還有最後一個稅場每個稅場全都按什一來計算僅上稅就足足要去掉三成的銀錢了。唔五十二貫八百文三成稅賦就是……三五一十五三二六三八二十四官府稅務場收去的稅一共是十五貫八百四十文我們一挑硝芽賣出去還能剩下差不多三十六貫。」
「絲……三成這麼多?!」齊四郎倒吸一口冷氣憤憤地罵道:「官府官府!哼女真韃子把我等不當人看要我們的地便強佔了去還要我們做他們的佃戶將我們視為他們可隨時打殺的驅口奴婢。」
狗蛋也有氣小聲罵道:「是啊女真人的官府也不是好東西聽說他們正賦、正稅收了不算加賦、加稅年年都有。上回挑硝芽去歸德府時我聽來大哥說女真的官府除了收取賦稅外他們根本不會管細民百姓的死活每年凍死餓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從沒見官府有半點賑濟活該我們這些細民倒霉。」
齊四郎道:「就是就是。這回的硝芽我們又要采收又要挑數百里送貨還要與人交易辛辛苦苦忙了一場官府什麼也不做就讓他們刮去三成。想想真是不甘。」
胡大腳板苦笑搖頭:「收你三成的稅就嫌多了就敢張嘴便罵你們呀招災惹禍會害死家裡人的……唉真真是後生仔不曉事得緊吶。實話說給你們聽罷便是按我胡大腳板所算這一路去到得了葛驛鎮只交三成的稅給官府還是好的若是場務人頭不熟的話便是收你個一半、六七成的稅也不是什麼奇事弄不好連本錢也將虧得乾乾淨淨呢。」
「阿也……」齊四郎一聲驚呼:「連本錢也會虧乾淨這便如何是好?!」
胡大腳板一怔神間並不回答齊四郎的問話只是皺起臉低下頭喃喃道:「本錢本錢……本錢啊……」
狗蛋不解地看著胡大腳板伸手想去拉他。齊四郎一下打掉狗蛋的手搖頭示意不可驚動。
「啪!」狗蛋被胡大腳板猛地拍在大腿上的聲音嚇了一跳。
只聽胡大腳板叫道:「本錢就是本錢的事。怪道總覺著有那裡不妥當原來是這個道理。「
齊四郎問道:「什麼道理?」
「什麼道理?我們沒本錢上稅就做不成這硝芽的生意。」胡大腳板喪氣的抱頭蹲下地:「唉完了完了。這回賺得到錢的生意做不成嘍該得我們這些人受窮吃苦吶。」
「唉!」齊四郎這下也傻眼了蹲下地用手掌向雙腳狠拍。
狗蛋怯怯地道:「行大叔、四郎哥我想……我想……若是硝芽挑去歸德府賣時我們……我們是不是能避過官府場務差人的耳目不上賦稅啊。」
齊四郎一聽雙眼精光大盛跳起身來叫道:「對呀若是不給場務的差人見到不納稅那麼賣硝芽所得的銀錢便全都由我們得付了工錢後就全都是我們的了。就算那些軍爺們按上回挑去的硝石價付錢我們挑一擔硝芽去就可賺得五十來貫……嘿嘿若是能采收到足夠多硝芽的話我們三人這下真個是要一注小財了。」
胡大腳板揮手攔住齊四郎、狗蛋兩人徐徐道:「四郎、狗蛋你們千萬不可打歪主意。老話說得好有道是『人心似鐵官法如爐』我等小戶細民干犯了律法可不是玩的弄不好被人告到官府吃官司入牢房坐監還算好的要是連累到家人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我們還是安安份份的好。」
想起家裡還有母親與弟妹要靠自己養活萬一自己有什麼事時一家人肯定會死得一個不剩狗蛋激凌凌地打了寒顫:「行大叔說得不錯我老娘、二狗和妹妹們沒了我早晚會餓死是不該打歪主意還是皈皈服法到場務去納稅的穩當。」
胡大腳板沉聲道:「我們沒有本錢想給場務的差人納稅也辦不到。」
狗蛋急得快哭了:「那……那可怎麼辦啊行大叔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胡大腳板暗忖道:「我一個腳夫行的團頭即不識字又不會做生意能有什麼辦法。」想到家裡還有老娘、妻子和三個孩子要養活這種眼看可以賺到大銀錢的生意就要盡了心下委實是捨不得就此罷手。心道:「唉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且先穩住他們一起將硝芽收攏起來看看有多少再說。另外來兄弟給我的那些銀錢怎麼也有四五十貫吧實在沒有辦法時說不得只好拿出來露白了。我們再少賺些叫團行的兄弟們也來湊點份子合夥或許可以勉強將稅錢湊夠把這注財賺到手。」胡大腳板雖然對分給別人賺錢十分不願事到如今卻也沒其他更好的主意看著睜大了雙眼盯著自己的狗蛋和齊四郎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唔辦法麼也不是沒有就是要看辦不辦得到。不過現時說什麼都沒用我們先將硝芽收起來堆好而後再做理會罷。」
「行說的是。」齊四郎下意識的隨口應了無奈的晃了晃頭醒悟地叫道:「那還等什麼我們這就動手……」
胡大腳板伸手攔住兩人:「且慢四郎、狗蛋你們聽我說。大家先去弄點草來做成掃帚稍後收取硝芽時以木鏟刮下再用掃帚掃成堆。還有你們一定要小心萬萬不可將其他雜鹼和泥沙混在硝芽內省得千辛萬苦挑到歸德府時京東來的軍爺們用這個借口不收貨或者賣不到好價錢。」
不到兩個時辰便將這片窪地都清掃了一遍直到帶來的幾個布袋都裝滿了三人這才現袋裡的硝芽才裝掉不到兩堆。
齊四郎提了提六個大小不一裝滿硝芽的布袋看著四周地上的上百堆硝芽一臉為難的問道:「行大哥這些袋子裡最多不到一百斤剩下的這些怎麼辦?另外光是這裡堆來的硝芽怕是就有數千斤我們三個人如何能弄回去啊?」
胡大腳板依個提了提布袋估算了一下很是果斷地說:「袋裡裝的有八十五斤左右按我們掃到的硝芽看總共三千五百斤只多不少剛好我們夠腳夫行的六十來個人挑一趟的數量。這樣罷我們先把這數十斤挑回城去趕快吃過飯後分頭叫團行裡的兄弟們讓大家把籮筐墊好分散開到這裡來彙集將這些硝芽裝完弄回去再講。」
回城的路上胡大腳板耐不住齊四郎的追問只得把大家湊錢納稅的想法講了出來。
狗蛋與齊四郎雖說也覺得善財難捨卻也再無其他其主意只好決定依著胡大腳板的話試一試。渾沒想到上了其他腳夫的家門一問大部分人的錢都已經買糧買布用得差不多了哪還有錢來湊份子。即使有個把留下百八十文錢的人家一聽要他們將家裡救命過冬的錢拿出來做納稅的本錢全都一口回絕了。
胡大腳板沒法可想了只得度支了腳夫們一天的工錢後將剩餘的四十多貫錢用來做納稅的老本第二日就帶著齊四郎和狗蛋各擔了一挑硝芽出門往歸德而去。
……
已經在曹州澤北岸數個大營駐紮了四個來月沒動窩的蒙古契丹糾軍突然於天亮前傾巢出動。分為東西兩路的糾軍經過一天的急行軍數千騎兵在日落之前分別抵達虞城和考城兩縣城外並立即衝向城門試圖搶入城內。
幸虧韃子兵在佔了東明、楚兵之後只是派出遊騎打草谷擄掠驅口奴隸拖了數月之久不曾進軍讓兩個縣城內外的民戶百姓除了老弱外逃匿了大半。只有想逃又不敢逃卻還存有一絲僥倖的縣令、知縣、及等守臣和少量靠著每日昇把糧食養活一家大小的軍兵們還留在城內戰戰兢兢的聽天由命。此刻現糾軍騎兵到了兩個縣城的官長派出了向州城報警的衙役後便大開破舊的城門向軍隊投降了。
歸德府治所宋城。
蒙古游騎已經有兩個多月沒來打草谷讓城中的官紳細民都鬆了口氣所有人都認為可能蒙古軍的目標是汴京他們對這個東京沒有興趣已經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