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行漸遠.
先是揮著手臂告別的人越來越小,接著,高聳著的城門也是越來越小,終至什麼也瞧不見了。
揚州城,別了。
好久好久之後,平常幾人才依依不捨地將窗簾放下,心裡滿是離愁別緒。
「姑娘,咱們還會回來嗎?」無災的眼裡通紅通紅的,說話的時候淚珠子仍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這揚州城裡並沒有她的親人,最為親近的姑娘和幾個姐妹都在一起,可是,離開這個從小長大的雖然不是太熟悉,但好歹比別的地方多了幾分瞭解的地方,依舊叫人如此難捨。前路漫漫,不知道等待著姑娘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呢?她們幾個又將如何呢?未知,是如此叫人惶恐,但無災卻仍是不悔。
回想起離開前,姑娘還是又問了她們幾個,是不是真的要跟著一起離開揚州?傻姑娘,她不跟著她又能跟著誰呢?再沒有一個人能像姑娘一樣讓她安心的了。
還會回來嗎?聽到無災的話,平常好一陣失神,隨即面上露出堅定的神情,點點頭用力地道:「嗯,會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回來的。到時候大家再聚在一起,像以前在惜春園裡一樣,賞花、聚餐、遊戲、歡笑,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平常說的話聲異常鏗鏘有力,似乎在說著一個永遠不會忘記的誓言。
「那姑娘可別忘了今兒個的話,總有一天,還是要回來的。到時候,可一定也要帶著我們幾個一起才成。」聽到平常這麼說,無災才破涕為笑,離開揚州城固然難捨,但只要仍跟著姑娘,那便好了。
常故意唉聲歎氣了一聲,待無病幾個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自個兒的身上,這才慎重其事地道:「這,到時候,我也想帶著你們幾個一起熱熱鬧鬧地回來。可是,就怕有人到時候捨不得相公的捨不得相公,捨不得孩子的捨不得孩子,不肯跟我回來了。那,我總不能硬拆散了人家的大好家庭吧!真是罪過,罪過啊。」說到這裡,平常還學了水月大師的樣子,雙手合什,搖頭歎息不止,臉上作出一副沉重、哀痛之極的樣子。
無病幾個先還認真地聽著,到了後頭卻哭笑不得,姑娘,真是的。這哪裡跟哪裡啊。無憂更是衝上前去就撓平常:「這好好的沒有出閣的大姑娘,天天相公、孩子的,羞是不羞啊?我看,那個想早點嫁人的是姑娘才對吧!」
平常被撓得癢得不行,一邊笑得喘不過氣來,一邊連連呼喚著救兵:「無病、無愁,快過來救救我,無憂丫頭犯上欺主啦!」至於無災那丫頭,她就不做指望了。剛才剛拿了無災取笑兒,她不火上澆油就是了,哪裡還可能會來解圍?
說到底,還是無病厚道,見平常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便道:「無憂,算了吧!坐好,小心等會兒車一顛簸,摔著了。」這是這口氣不輕不重的,顯然不過是應付應付差事罷了。她可是四個丫頭的老大,總不能帶頭不聽姑娘的吧!
「無病姐姐,你別老替姑娘說話。沒見姑娘現在越來越愛欺負人了嗎?今兒個我非得讓她曉得厲害才是。」無病話語中的應付之意無憂早就聽出來了,可見無病姐姐也是她這一邊的。於是,無憂哪裡肯依?她將整個身子壓在了平常的身上,就是不肯下來。
無病也不力勸,故作無可奈何地道:「姑娘,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無憂不肯聽我的,我也沒有辦法啊。」話雖如此,只是那用手帕掩著的嘴角,眼裡含著的笑意,分明兒是在幸災樂禍嘛!無病心裡卻是這樣打算的,今兒個離開揚州,大夥兒心情都有些沉悶,這樣鬧鬧也好。因此,對無憂的冒犯之舉,她卻是難得的準備袖手旁觀了。
「好啊,你們幾個剛一離開揚州城,不在夫人眼皮子底下了,就準備反過來治我了是吧?好,今兒個讓你們瞧瞧姑娘我的厲害。看,五爪神功。」平常話一說完,便趁無憂笑得得意,有所放鬆之時,一個反身過來,她出手如電,迅地將雙手朝無憂的身上撓去。剛讓無憂那丫頭佔了點上風她就得意了去,別忘了,她自個兒可也是怕癢一族的,甚至程度比起自己來可是要嚴重許多的喔,平常壞壞地笑了。
無憂一個冷不防,便被平常得逞了。平常翻了身,將笑得沒了力氣地無憂按了住,一邊問道:「怎麼樣?下次還敢不敢啦?」
無憂早就不行了,見無病幾個之時笑著看,卻並不上來幫忙,也曉得討不了好去,只得開口討饒了:「姑娘,饒了我了,再也不敢了。」
見無憂求饒,平常這才像個得勝的將軍一樣,心滿意足地放開了手。
此時,無憂已是笑得一點力氣也沒了,就癱在那兒不起來了:「姑娘,這地方借我歇歇,我實在沒有力氣了。」
見狀,平常只得將那邊的舒服位子讓了出來,自個兒移到無愁的旁邊坐了。
「姑娘,剛才二姑娘過來送你的時候,說了些什麼啊?」回復了點力氣之後,無憂卻想起一件剛才就想問的事兒來。她一臉好奇地問道。當時姑娘笑容滿面的,一點也不像要離別之人的樣子。二姑娘究竟是說了什麼讓姑娘開心的話啊?
想到這個,平常的眼便柔了,臉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錦兒姐姐說讓我等她呢!說她會盡快找個人跟來京城的,要我安心等她便是了。」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大姑娘也在京城,如果二姑娘也來了,大夥兒在一起,好歹有個照應。」無病聽了這話也是高興不已。
「唉,也不知道姐姐們會如何。康兒姐姐的事兒還沒個定論,安兒姐姐、錦兒姐姐也沒有著落,如果能等大家都離開了我再離開就好了。」說到這裡,平常面露遺憾之色,牽掛的事情這麼多,就這樣離開,真是叫人放心不下啊。
「別多想了。以前,姑娘不是說過不管生什麼事兒都要順其自更新∼最最快〕然嗎?這命運要將人推到哪裡,只能應勢而為,哪裡逆流而行呢?這會子,倒又開始傷感了。」見平常有些失落的樣子,無災又把平常以前說過的話搬了出來。不過,這似乎是以前,平常勸過別人的話便是了。正可謂因果循環啊。
「我那哪是傷感,不過是幾句牢騷罷了。偏你就搬出這些大道理來。好了好了,不說了,咱們玩點什麼吧!要不悶死了。」平常提議道。
「你們幾個玩你們的,可別拉上我。」無病連忙撇清,自個兒縫點東西,安安靜靜地正好,才不與她們幾個瞎攙和呢。
「無病姐姐,人多才好玩,一起玩嘛!」無憂趕緊拉人,這遊戲嘛,當然是玩的人越多越好,若是人少了,這玩得也沒趣。
「好了,這裡姑娘最大。都聽我的,一個也不許說不。現在來討論一下,玩什麼遊戲好啊?」
幾人開始紛紛議論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從馬車裡傳來陣陣笑聲,顯然玩得極是開心。
天天在馬車裡的旅途實在是有些悶的,雖然兩個大娘安排的行程極好,每日都趕到了預定的住宿地點,可時間長了,也實在是叫人有些疲憊不堪。還好平常幾個人不少,說說話,做做女紅,玩點兒遊戲解解悶,這日子還過得去。
只是,這幾天來,溫度卻降得厲害,這馬車不過是租來的,又不像以前府裡的馬車,還有可以烤火的地方,凍得很。
還好那兩位管事大娘在一次休息的時候,去買了幾床被子放在馬車上,幾人充了位子不坐,將底下墊了厚厚的被子,全都擠在一起,將被子捂得嚴嚴地,這才暖和了許多。
心下都覺得這一年的天氣有些奇怪,這按說剛入十月,不該這麼冷才是。
「唐管事,柳管事,外頭似乎有些飄雪了,是要趕路呢?還是就近找個地方歇歇?前邊就有個名為烏龍的小鎮。若是錯過了這裡,恐怕就得趕到青州了。」見天上開始飄雪花了,車伕孫六兒說道。
「下雪了?怎麼可能?」唐管事聽了此話大吃一驚,這才剛到十月,怎麼可能就下雪了呢?雖然這些天是有些冷。她趕緊掀開簾子,放眼一瞧,可不是,果然是下雪了,這一朵朵飄下來的雪花還不算太小。
「孫六,你看依現在的教程,能趕到青州嗎?」柳管事自然是也瞧見了,她皺著眉頭問道。
孫六面色露出為難之色:「若是這雪不下大還好說,若是下大了,這雪一化,路上就濘著了,馬車就不好使了。我也說不準。但如果錯過了烏龍鎮,又到不了青州,那可就麻煩了。這個鬼天氣,咱們又沒準備,會凍死人的。這一路也比較偏些,也不曉得能不能找到人家借宿。」
「姐姐,你看如何是好?」唐管事將問題丟給了那柳管事。
柳管事年紀大些,兩人一向也都以她的意見為主的。
柳管事也是頭疼不已,誰曉得偏碰上了這等事,實在是尋找合適的姑娘花的時間太多了些,得趕緊回去才是了。不過,孫六說的也有道理。
「罷了,孫六,進鎮去吧。」柳管事無奈地吩咐道。
「好吶。」孫六應了一聲,一揚馬鞭,甩頭便進了烏龍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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