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一晃,一個黑衣壯漢就出現在門口,這個身高,與他無聲無息出現的本領實在有些不和諧和,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金爺,屬下回來了。」
那黑衣壯漢跪在一男子面前報告道,燈光照在那男子的臉上,赫然便是燈市中曾出現的老鼠相長鬍子的男子,只是那壯漢所用的語言卻不是大兼王朝的語言,倒像是齊元國的話,看來他果然是齊元國的國民。
只是這金爺的身份卻是頗值得推敲,若只是一般的僱傭關係的話?回話的時候,斷沒有跪的道理,看來這金爺的身份卻也是極不一般啊。
「曉得了,這事兒待我們要回去的時候再說吧!這地頭兒你可記清楚啦?」
「回金爺,屬下記清楚了,絕不會搞錯的。」那男子恭聲回答。
那金爺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退下吧!」
男子應了一聲,便靜靜地退了下去。
陳府
平常回來的時候陳府裡的燈會還沒有散,下人們仍然聚在一起猜謎猜得正熱鬧,人人的臉上都樂開了顏。而陳夫人及幾個太太卻正陪著老太太看戲呢!
陳雪慧便帶著陳雪嬌和平常兩個去給老太太及眾位太太,夫人們請安,然後就被老太太抓著陪同她們一起看戲了。
平常走得有些累了,再說也有些放心不下昱兒,就跟陳夫人告訴了一聲,說要回聽濤閣。陳夫人原也一直把這件事兒放在心裡,雖是在外面玩,到底心中是不安心的,這回見平常說要回去,趕緊答應了。老太太聽到了,也覺得平常這孩子有心,便也沒有留她。
二太太王夫人卻瞪了陳雪嬌一眼,看得陳雪嬌一陣瑟縮,囁嚅了幾聲,也想開口說要回去,但看老太太已經轉過頭去看戲看得正入迷,她膽子小,終是沒有敢開口,但卻已經是坐立不安了。
這回原本元宵她就要出去二太太是極是不高興的,因陳雪慧親自替她說項,不好拒絕只好勉強同意了。這會兒又留在這裡看戲,沒有回去給大哥的孩子澤兒做鞋,二太太肯定更生氣了。想到這裡,陳雪嬌就完全沒有心思聽戲了,她原本是姨娘所生,雖是二太太膝下長大,叫她一聲母親,但卻從小被管得極嚴,動輒受罰,因此,對這個母親極為懼怕。
大太太喬氏看到這一切,卻暗暗冷笑,自個兒不痛快,何必讓孩子難受。這陳雪嬌雖不過是個妾室之女,但陳家這一輩也就這兩個女孩兒,雖陳雪嬌並不算太出眾,但老太太看得也嬌貴,偏你這麼作賤她。若是個膽子大的,有些血氣的,就是拼了去老太太那裡告上一狀,恐怕你也討不了好,要知道這老太太可是最疼這幾個孫子孫女兒的。怎見得有人這麼欺負他們?偏這陳雪嬌是個不爭氣的,否則看到一場戲不正好?
平常回到聽濤閣時,無病幾個已經先回來了,這會兒正弄著熱水熱茶,要給平常洗臉,又讓喝點茶暖暖身子。
這燈市人多倒是不覺得冷,可一路走加來時,人卻越來越少,便真覺得有些冷了。今兒個路上人太多了,幾個人也沒有坐馬車出去,所幸這燈市離陳府卻也不算太遠,眾人便權當散步了。只是,去的時候心裡興奮得緊也不覺得累,玩的時候高興也不覺得,這時走回來便覺得腿都有些軟了,竟再也不想動了。
無憂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兒個都買了些啥東西,看了些什麼,看那神情,怕今兒個興奮得都睡不著了,無病幾個無奈得看看平常,眼見剛才耳朵就被荼毒了一遍了。
平常笑聽著無憂在那裡聒噪,一邊洗了臉,又喝了茶。
「你們幾個早點睡吧,給我留一盞燈就成。我去昱兒那裡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又提起了那先前從程子墨那裡得的兔子燈,想了想,又拿出了另外的一個十分精緻的美人燈,這才往昱兒的屋子裡走去。
到了昱兒那裡,平常敲了敲門,又喚了幾聲,一個丫頭的聲音這才傳了過來:「誰呀。」顯見沒有想到這麼晚還會有人來。
「是我,湖綠,開一下門吧。」
這名為湖綠的丫頭,卻是昱兒搬回府後新配的丫頭之一,以前在城外別莊時,都是紅婆婆親手照顧,卻是沒有丫頭服待的。這回回了府裡,陳夫人看紅婆婆身體不比前些年了,老有些病啊痛的,這照顧昱兒實在是有些吃力了,便給他添了兩個丫頭,兩個小廝,也免得紅婆婆太過辛苦。
「是大姑娘啊,請稍等一下。」一會兒,就傳來了快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就打開了,一個穿著水紅裡衣裡褲,眉清目秀的丫頭出現在了平常面前。
平常趕緊走了進去:「快關上門,這天兒冷,你小心別凍壞了,怎麼也不披件襖子再來開門?」
那丫頭邊搓著手邊閆上了門:「奴婢一時想著快點開門,倒真沒有想這麼多,這天兒確實是冷,姑娘等等,奴婢進去套件襖子這就出來。」
「你趕緊自去吧,不必管我,我只是來瞧瞧昱兒罷了。」
一會兒,那湖綠就套了件紅綾襖子,穿了件同色系的棉褲,就又出來了。
湖綠再出來時,便見平常正坐在昱兒的床邊,用手帕擦他臉上的淚水。
湖綠歎了一口氣道:
「姑娘出去後小公子就這樣了,奴婢怎麼勸也沒用,只是默默地流淚。也不怪公子如此,這樣的日子,大夥兒都出去了,偏他體弱,夫人不放心他出去,只留下他一個,怪沒意思的。小公子躲在被子裡哭了好久,這才睡著也沒有過多久。」
「多謝你費心了。湖綠,麻煩你去打些熱水來,我給他擦擦臉。」平常吩咐道。
「是,姑娘。」湖綠應了一聲,就下去了。不一會兒,就麻利地端了些熱水過來。
平常給昱兒仔細地擦了擦臉,又小*說就來摸了摸他的手,卻是涼了些,顯見睡得並不怎麼暖和。
「湖綠,我上次給的熱水袋子你給昱兒捂上了沒有?」
聽到平常此話,湖綠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有些困難地回道:「回姑娘,這回過來的時候卻是忘記帶過來了。」
平常皺了皺眉:「那你去再取一床簿毯子給昱兒蓋上吧。」
「姑娘,這裡沒有薄毯子,只還有一床厚的被子,若是蓋兩床,又太重了些,奴婢就沒有給公子蓋上,怕公子喘不過氣來。」
湖綠有些不安地回道,雙眼偷瞧著平常的臉色,卻見平常老是掛在臉上的微笑消失不見了,不由心裡「咯登」一下。
雖然都說這姑娘和氣,但是再和氣的姑娘也是姑娘,是主子。再說姑娘又主掌府裡一應大小事宜,又不是個沒有實權的。
聽說上次偷庫裡東西出去賣的陳三叔給查了出來抒到姑娘那裡去的時候,姑娘就吩咐打了三十板子攆出府去了。眾人這才曉得這看似和氣的姑娘若是有人觸犯了府裡的規矩,該處理的時候也不會猶豫,並不是一味軟弱可欺的主。
因此,雖然平常平日裡總是笑著,從沒有見她生氣過,但眾人卻再也不敢小瞧於她。這會兒見她臉上的笑容都收了,湖綠也曉得她絕對是生氣了。
「姑娘,並不是奴婢不盡心,實在是屋子裡沒有。」她補充解釋了一句,她有些委屈,她並不是不願意好好照顧公子的,只是這哪裡都翻遍了,可是沒有這叫她有什麼辦法?
「你先去我屋子裡找無病拿一床毯子過來吧!」平常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
湖綠忐忑不安地去無病那裡拿了毯子回來,平常讓她給昱兒搭上了,這才道:
「湖綠,今兒個這樣的事因為是一次就算了,但下次我不希望再看見了。若是再有二次,你就不能呆在小公子的身邊了,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
「姑娘。」湖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語氣已有淚意,「姑娘,請不要把湖綠調走,湖綠這回升了一等丫頭,家裡的爹娘都高興壞了,到處逢人便誇。若是姑娘把我弄到別處去了,奴婢都沒臉見人了。求姑娘開恩啊。」說完,連連磕頭不已。
「你跟我來。」
見湖綠的聲音大了些,怕吵醒了昱兒,平常便朝湖綠招了招手,兩個人一起來到裡間,平常拉著湖綠的手在床上坐了。
「湖綠,你曉得的,昱兒的身體極不好,因此這冷了熱了都不行。像這樣的冷法,對於我們一般人來說,沒有什麼大不了,就是傷了風,也不過幾劑藥下去就好了。但對昱兒卻不一樣,搞不好就是一場大病,躺上幾個月都是有的。因此,照顧昱兒便需要特細心周到才行。
像這回,你明曉得他的身子,卻連熱水袋也不帶來,他在院子裡是每日都捂的,這也罷了,若是加床毯子,蓋得暖和些也罷了,偏你一看屋子裡沒有便不管了。這屋子裡沒有,你跟我說了嗎?跟夫人說了嗎?都沒有。
你或許怕我們責罵,可照顧昱兒的人需要以他的身體為重,就是拼了我們的責罵,也不能讓昱兒生病才好。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做不到,我不怪你。可我卻需要昱兒身邊能有一個這樣的人。你細心雖有,這膽子卻太小了一些,這樣的話,昱兒若是有個什麼狀況,你也不敢說,這耽誤的卻是昱兒的身子。你這樣,我卻是不放心的。至於你的差事,你放心,就是不在昱兒房裡當差了,當不成大丫頭,但也會給個體面的差事,不會讓你和你爹娘丟臉的。」
「多謝姑娘。」湖綠一臉的感動,她沒有想到姑娘能為她想到如此,原以為姑娘會是一頓責罵,難怪府裡的人個個都說姑娘好:「請姑娘再給湖綠一個機會吧!湖綠曉得怎麼做了。下次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平常聽了湖綠的話,點了點頭。她其實也只是點醒湖綠一下,卻也不想輕易換人的,這湖綠也是她挑了許多丫頭才挑了出來的,照顧了昱兒這一段時間,也算是細心盡職,若是以後能更警醒些,那也就好了。若真換一個人,也未必能有她好。
「來,別哭了。擦擦眼淚吧!看你可憐的,姑娘我又不是老虎。來,過來同我看看燈吧!」
平常牽著湖綠的手出了房間,指著那兔兒燈和美人燈。
「瞧,漂不漂亮?」
湖綠今兒個陪著昱兒,卻是哪裡也沒有去,這會兒看那燈可愛,又沒有受姑娘責罰,她不由破啼為笑了。
「都好漂亮。這是姑娘在燈市裡買的?」湖綠的眼裡滿是羨慕,今兒個的燈市裡肯定好玩,可她都沒有這個機會出去。
常點頭應是,又接著道,「那個美人燈是給你帶的,拿去掛你裡邊吧!這個兔兒燈卻是給昱兒的,你給他掛在床頭,明兒個他醒了見了必是高興。」
「給我的?」湖綠不敢置信,見平常笑著點點頭,這才拿起了那美人燈,歡喜的不成,連連點頭。
「時候也不早了,還擾了你起來。我這就回去了,你也早點歇息。」
湖綠送平常離開了,又關了門,歡喜不已,正準備拿那美人燈去裡面掛,一個聲音卻突然響起。
「湖綠,把那兔兒燈給我。」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湖綠嚇了一大跳:「公子,你醒了?為什麼剛才不出聲呢?姑娘過來看你了呢!」湖綠一邊說,一邊拿起了兔兒燈遞給了坐起來的昱兒,又趕緊拿了外套給他披上,「小祖宗,你好歹罩件衣裳再起來,這若是凍壞了可怎麼得了?」
昱兒只一個勁兒地盯著那兔兒燈,怎麼看怎麼可愛:「湖綠,給我掛上吧!別的燈都吹了,就留這個。」
說完,就又縮回了被子裡,這夜裡可真冷啊,可這回他的嘴角卻是帶笑了。剛才平常給他擦臉時他其實已經醒了,只是給平常看到他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一直裝睡。
湖綠便給他把燈掛好了,又吹了燈,這才提著自己的美人燈回了裡間,真好,她也有燈了,還是這麼漂亮的燈,明兒准羨慕死那些丫頭了。
昱兒卻咧著嘴大大露出了笑容,盯著這兔兒燈左看右看,過了好久,眼皮開始打架了,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只這嘴角,卻彎得厲害。
而另一邊,元正琪正在軟磨硬泡地跟他娘鬧著:「娘,這都過了元宵了,就讓我回揚州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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