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裡開芳宴,蘭紅艷早年。
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
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元月十五,冬日的嚴寒已經漸漸過了,那枝頭路邊,已透露出一些春天的信息,雖然還不到萬紫千紅的時候,可是在今兒個夜裡那千盞燈萬盞的綻放的花燈,錯錯落落,在大路兩旁,在鋪子門前,在園林深處,到處映射出燦爛的輝光,那花燈明艷得就像那真正的花朵一樣,彷彿把春天竟就這樣帶到了人間。
這燈市極長,被一座橋分成了東西兩邊,東市上多是一些大型的春燈,也有些匠人紮了新奇的燈出來賣。說起那大型的春燈,那嫦娥奔月燈便是了,還有什麼水漫金山,白蛇青蛇之類的,都是根據民間傳說的一些故事而做出來的,甚是有趣,因此吸引的人群最多。來這燈市,別的地方不去倒也使得,若是不看這春燈,回去說了,那都不叫來燈市了。
而西市上卻多是一些人家門前鋪子前設了燈謎,供遊人玩賞,若是猜著了,那花燈便可免費贈送,博人一笑,湊個熱鬧,也算是一件雅事。
那富貴人家,出得謎雖難些,但放出來的花燈也更精巧,因此多有識得些字的人來此一碰運氣的。
而分割這東西兩市的橋原本有個極為普通的名字,名為揚州橋,但是它的另外兩個名字「情人橋」或「結緣橋」卻更為有名一些。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為李三的男子和另一個為影娘的女子,便是於元宵之時於此橋上一見鍾情,從此喜結良緣的。因此,若是能在這橋上與自己心愛的人相遇,便能白偕老,恩愛一生。
這傳說究竟是否真實現在已經無從考究,但心裡懷著浪漫美好願望的女子,和那青春少年,卻總願提著花燈去那橋上走上一遭的。就是沒有這些心思的小老百姓,也願偕家帶口去走上一走,總是取個吉祥之意,家庭和睦的意思。
這情人橋平日裡卻是黑沉沉的,並不起眼,然而今天卻是換上了節日的盛裝,無數盞的明燈將它點綴得成了一座燈橋,燈光閃耀,一眼望去就有如那天上的銀河。
只是那天上的銀河也只容那牛郎、織女一年一會,而這情人橋,今日卻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從上走過,卻是熱鬧得多了。
平康這妮子早就已經急不可耐了,若不是還要等平常過來,她早就跑上橋去了。這回見橋上人影幢幢,她也迫不及待地招呼著:「快,快,趕快先選一個燈吧,咱們也去那橋上走走。」
「喔,看來有人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郎君了,咱們可不能壞了人家的好事,來來來,大夥兒乾脆也不用買燈了,直接去好了,免得有人等不及啊。」說這話的除了平錦就沒有別人了,這話一出來,自是惹得大夥兒一陣笑。
平康免不了又要跟平錦辯駁一番,大夥兒也不勸她們倆,反正這麼多年來,大夥兒也都習慣她倆這樣了,若是哪一天沒有吵上兩句,倒是叫從人懷疑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平錦挽著平常,平安拉著平康,平壽和平碧一起兒,大夥兒熱熱鬧鬧地去挑了花燈,便朝橋上去了。
說起挑花燈也生了一件趣事兒,原來那程子墨玩性大,元宵節這麼好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也不知去哪裡做了一批花燈,在那裡叫賣呢!他的一些花燈十分別緻,與那市面上慣常的卻是不一樣,平康眼尖,老遠就瞧著那裡的好,就拉著平常她們過去了。
卻正趕上一齣好戲,這程子墨正被一個大嬸兒調戲著呢!那大嬸穿紅戴綠,塗脂抹粉,一說話就身子亂晃,笑得那個胸前是波濤洶湧,花枝亂顫的,一看就不是個良家婦女。
那婦人膽子也大,藉著看花燈的機會,一個勁兒地問著程子墨的名姓,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那身子一個勁兒地朝著程子墨靠近,把個程子墨鬧了個大紅臉,偏周圍的人也是可惡,一個個捂著個嘴笑個不停,就是有那心善的小姑娘,看不下去的,但臉皮子薄,哪裡敢惹這種破落戶兒,眼看著程子墨的豆腐快給人吃光了,平常等人正好趕了過來,一見這情形,也很沒有良心地笑了。這程子墨,她們自是識得了,好歹還差點成為她們的師傅嘛!這回見他受難,幾個人捂著個嘴兒笑,沒想到堂堂揚州四大公子之一今日竟然遭此橫禍。
「喂,你這個醜婆子,纏著我家哥哥做什麼?」
突然,一個好聽的年輕女子聲音響起。
「墨哥哥,你還不快離那婆子遠一點,小心嫂子知道了可饒不了你。」
卻是平康叉著腰在叫,她走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那婆子,把程子墨擋在了身後,平常幾個便也邊笑邊跟了上去。
醜婆子?那婦人被這句話氣得渾身抖,想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那秦淮河上的一朵名花,就是這年紀大了,也有不少恩客,什麼時候稱得上醜婆子呢?
那婆子被平康推得一個踉蹌,站穩了一瞧,卻是幾個十三四歲,豆蔻年華的美貌女子正盯著自己,個個光彩照人,不入俗流,別說是她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整個揚州城,及得上的也是不多啊!不由有些自慚形穢。而且,看這打扮,明顯就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今兒個侮罵她們一頓卻是不難,但若是事後這些姑娘回家哭訴,被他們家人尋釁報復,卻是難受了。那婦人的心便自怯了。
「誰纏著你哥哥了,不過是看看燈罷了,又不是只你這裡好看?」邊說邊揮著手帕,扭著腰肢遠去了。
程子墨這時也認出了來人,感激地道:「多謝平康姑娘和各位姑娘解圍。你們也是來看花燈的吧,這些隨你們挑,不要錢的。」
眾人曉得他是富家公子,不會把這幾個錢放在眼裡,便也不客氣,各自挑了自己喜歡的,平常挑了個蓮花燈,想了想,又挑了個兔兒手機看2〕58o〕o],*燈,這免兒燈與普通的免兒燈卻是不一樣,做工精緻,神態憨態可掬,極為可愛,昱兒看到了是一定會喜歡的。他身子弱,今兒個出來陳夫人也不讓他一起來,平常走的時候,還在那裡鬧脾氣呢!連老太太叫吃元宵也沒有去,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肯出來。平常趕著要出來,也沒空兒哄他,卻不知他現在消氣了沒有?若不是今日已跟爹娘和各位姐姐都約好了,平常心軟,說不定就在府裡陪他賞燈了。
眾人選好燈,就笑嘻嘻地跟程子墨告辭了,平康臨走又瞟了程子墨一眼,「撲哧」一笑,丟了句「呆子」這才迤邐而去。
程子墨被笑得一呆,只覺得腦中一陣轟然,似乎有什麼東西塌了,他呆呆地望著平康遠去的背影,半天回不過神來。他與元正琪相處久了,弄得看再漂亮的姑娘也沒有感覺了,這還是一次,除了元正琪,他現一個人也是這樣的好看,好看得腦中就中留有那一個人的笑容,其餘地什麼也存不下了。
「爺,有人買燈呢!」
身旁隨他一起出來的小廝叫了程子墨幾聲,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卻仍舊不見他回過神來,當下慌了神。
「買什麼買,咱不賣了。」
說完,就拉著程子墨一個勁兒地晃,都快哭出來了:「爺,爺,你別嚇七寶啊。」這要是爺有個萬一,他的小命也就沒了。
程子墨被七寶晃回神來,嘴邊帶著一抹恍惚的笑:「七寶,平康姑娘笑得真好看啊,還有剛才凶悍的樣子也是好可愛。」
七寶聽到他的話,這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嚇死他了,還以為被那瘋婦嚇出毛病了,原來卻是思春了啊。這就好這就好,他無力地點點頭。
程子墨也只是說說而已,卻也不在乎他的反映,他盯著遠去的人影:「七寶,這些燈不賣了,送人吧!咱們走。」
說完,就追著平常她們的方向而去。
七寶可惜地看了一眼,這麼多漂亮地燈呢,他只來得及挑了一盞最漂亮的,留著給府裡的紅丫頭,就丟下一句:「這燈送人啦,隨便拿。」然後匆匆追了上去。
這麼漂亮的花燈,竟然不要啦,立馬身後眾人搶成了一片,但到底是喜慶節日,大家都頗有風度,搶到了的自然高興,這搶不到的,卻也只是歎息一下。也有那兩個搶到同一盞花燈的,偏是一男一女,當下,那男子便很有風度地放手,那女子便紅著臉羞澀地道一聲謝,說不定一段佳話又從此展開。
但到底這些,卻都不關遠去的諸人的事了。
平常等人此時早已行到了情人橋,眾人提著燈,一步一步踏上了橋,卻都不由自主地心情有些緊張起來了,或許,在這個充滿傳說的橋上,或許真有什麼奇遇會產生?
然而,一路瞧來,卻只有一些拖家帶口的大叔大嬸從橋上經過,就是有一些年輕男子,也不過是歪瓜裂棗,面目尋常,瞧上一眼連個印象也沒有的,連一個及得上程子墨的人都沒有,眾人鬆了口氣,卻也不由搖頭歎息,這傳說果然只是傳說啊。
眾人說說笑笑地朝橋下走去。
而離她們不遠處,一個身材矮小,長得有些老鼠相的中年男子卻盯上了平壽:「嬌若春花,病如西子,美哉,美哉。這才是我心目中的江南佳麗嘛。」
他撫著鬍鬚,搖頭晃腦地稱讚道,雙眼滿是迷醉,這尋了許久,總算是找到心目中的江南佳人了。「來人,給我盯上去,瞧瞧那白衣姑娘是哪家的。」
男子身後,幾個黑衣壯漢中的一人應聲道,隨後,一人出隊,朝平常幾人跟了上去。
這中年男子還好,雖然長相是猥瑣了點,可看起來跟大兼王朝的人沒啥兩樣,這幾個黑衣漢子,越高大得叫人有些吃驚,就是一般的北方壯漢,也是及不上的,看著卻有些扎眼。但這中年男子衣著華貴,也許是僱請了幾個齊元國的漢子做護衛也未可知,雖是罕見,倒也不是沒有的事兒。
這齊元國是北方大草原上遊牧民族組成的一個王國,裡面的男子多勇武善戰,與前朝爭戰不斷,但到了大兼王朝成立後,卻與大兼交好,通貿易,也有齊元國國民到大兼前來遊歷見識,做生意或給人當護衛的,也不在少數。因此,雖是引人注目些,倒也並沒有引起人們的驚慌,別說是這齊元國人,就是那遠從波斯、西域及其他地方來的金碧眼的胡娘,揚州城裡的人也不是沒見識過,這就是揚州城裡人的自豪之處了。
咱們這揚州可是有名的富貴地溫柔鄉,哪個地方能及得上咱揚州呢?就是那十里秦淮河,不知引得多少風流公子拋金灑銀,人都說,若是有人水性好的能往這秦淮河水裡撈上一遭,恐怕這金銀珠寶都不知要撈出來多少呢?就說不遠吧,就幾年前,據說就有那從山西來的揮金如土的富人,為搏佳人一笑,斗富爭艷,將那銀子不要錢似地往那河裡灑呢!
平常等人卻絲毫不曉得有人跟上了她們,她們時走時停時笑,不時指著那盞燈嘖嘖稱奇,不時又停下來看一處舞獅子,或是為了一個有趣的燈謎在那裡冥冥苦想。幾人的才學均是不差,這一路下來,卻也是猜了不少,手裡除了剛從程子墨那裡拿的,又提了不少戰利品,一個人的手上少說也拿了五六盞,若不是再也拿不下了,恐怕眾人還會繼續掃蕩一下。
天上的月光如銀,燈市佳人如玉,她們只顧瞧著這難得的熱鬧景象,卻不知她們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或俏麗,或甜美,或艷麗,或妖媚,或贏弱,或嬌美的各色容顏,不知眩惑了幾許少男心而不自知。
待快子時的時候,平常不得不回嫦娥奔月燈那裡了,眾人依依不捨得將她送到了附近,瞧她揮手遠去,這才一同打道回了姝姿園。
而一個黑影卻也一直跟隨著她們回到了姝姿園,並跟著平壽慢慢潛到了她所住的院子,確認好她所住的位置,這才無聲無息地悄悄退了出去,卻沒有被一個護院現。
夜幕深沉,夜裡的姝姿園裡平靜得很,度過了歡快節日的姑娘們帶著微笑沉入了甜甜的夢鄉,卻不知命運已經漸漸向她們靠近,眾人終將各奔東西,各自展開各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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