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二趕到田成那裡就待衝進去,可到了門前又有些猶豫起來,朝院子裡瞧去,卻瞧見無病正在院子裡掃地。他越想越不對勁,這丫頭回來之後確實不對勁,人越來越憂鬱,有時莫名其妙地落淚,問她怎麼了,她又不說。他們還以為她剛回來想姑娘了,還是年紀大了有心事了,現在想起來,的確是很可疑,如果姑娘好好的,她犯得著這麼難過嗎?而且,身體也是越來越消瘦。
喬老二滿腹的怒氣,如果這是真的,這丫頭怎麼回來一聲不吭,這叫他們以後有什麼面目再見恩人?他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怒氣,朝無病招了招手。
無病瞧見爹今兒個不同往日,臉上經常掛著的笑容都沒了,還神秘兮兮地朝自個兒招手叫過去,有什麼話幹嘛不進來說?
心裡覺得奇怪,不過,還是放下手裡的掃帚朝喬老二老去。
喬老二緊緊地盯著無病,面色嚴肅、忍耐,似乎壓抑著什麼似的。
「小花,你老實告訴爹,你們姑娘究竟在不在姝姿園裡?」
「爹說得什麼話?姑娘不在園子裡能在哪?」無病愣了一下,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她的眼神有些慌亂,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說道。
「你還不說實話?」看著無病的神情,喬老二的心越來越著急,焦急和怒火讓他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從來沒有被爹這麼吼過的無病一時懵了,嚇得抖了一下。眼淚不知不覺地從眼角、臉頰向地面滴了下去,如同下起了綿綿不絕的雨。難道爹真的知道了?她不是故意扔下姑娘一個人的,只是,她不想離開爹娘,不想去那個地方,真的不想。她也不想姑娘一個人去的,可她沒辦法,她真的沒有辦法啊!
喬老二剛才一時心急,這時見無病哭了,又氣又心疼。
蹲下身子,好聲好氣地哄道:「乖,好小花,別哭了。這事兒耽擱不得,別糊塗了,究竟怎麼一回事說出來,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回轉的餘地。快,跟爹爹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無病卻撲進他的懷裡哭了起來,無病哭時也是極為壓抑的,聲音並不大,只不停地抽哽著,幾乎喘不過氣來,喬老二卻知道她是極度地委屈和傷心了。這個女兒一向像個小大人似的,總是幫助爹娘,照顧兩個弟弟。什麼時候這樣過呢?喬老二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一下一下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到底無病一向懂事慣了,哭了一會兒便抑制住了自己,離開了喬老二的懷抱,開始一邊抽泣,一邊細細地講起了這一段時間生的事。
聽完後,喬老二也是感慨不已,一時該怎麼做才好他也沒了個主意。剛才一時衝動,只想著要趕快告訴老爺夫人,這會兒冷靜下來了,卻現這也不是個好主意。就是告訴了他們又能有什麼用呢?這賣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都是別人的人了,別人愛怎麼處置都是別人的事,能有什麼辦法?可這不說嘛!心裡又過意不去。再說,連他去個酒館喝杯酒都聽說了,這件事應該已經傳開了,就是想瞞又能瞞多久呢?
「這,是真的嗎?」一個哀痛欲絕的聲音響起。
喬老二、無病驚訝地循聲看去,卻見秀娘臉白得如同紙似和一臉傷心到了極點的表情看著他們兩個。
無病不敢迎視秀娘的眼光,好半天,微微地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吶吶地回答了一聲:「是。」
就這一個幾乎讓人聽不見的微小的字,卻讓秀娘如五雷轟頂。暖兒,她的暖兒,一行淚水從她眼中流下,只覺腦中一片空白,身子也虛軟無力。
「夫人。」在喬老二、無病倆個的驚叫聲中,秀娘緩緩地暈倒在了地面上。喬老二有心相扶,卻又怕冒犯了夫人,只好又收回了雙手。
無病跑了上前,想扶起秀娘,無奈從小力弱,起不了作用。
「老爺,老爺。」喬老二趕緊去叫田成。
田成正在田溫屋子裡為他拭汗,突然聽到喬老二的大叫,趕緊出了屋子,卻看見妻子躺在地上,不由大吃一驚,趕緊跑過去,將秀娘抱進了屋子。
「秀娘,秀娘。」田成輕拍著秀娘的臉,叫道。
這裡是哪裡?秀娘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她怎麼會在這裡?
突然,不知從哪裡傳出來了一陣哭聲,這聲音好像暖兒的,秀娘心想。
對了,暖兒,秀娘的精神一振,剛才,她聽說她的暖兒怎麼啦?不,不可能,他們一定是搞錯了。她要親自去確定一下暖兒的平安。那說的一定不是她的暖兒,絕對不是她的暖兒。
可——
「娘,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
不絕於耳的聲音一個勁地傳來,暖兒,暖兒,娘在這裡,娘來救你了,別怕。
秀娘到處亂跑,想找暖兒。可是,卻是像只無頭蒼蠅亂轉,別說是暖兒了,就是一根草一棵石頭都看不到,到處只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瞧不見。
「啊!」
「不要碰我!」
「走開!快走開!」
「娘,救救我!」
「娘。」
……
四面八方都傳來暖兒受苦的哭叫聲,可秀娘卻連人影兒也見不著。不要欺侮暖兒,不要欺侮她的女兒啊。
「不要!暖兒!」秀娘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驀得坐了起來。
眼睛盯著前方,似乎看到了什麼異常可怕的東西,眼神渙散。
「秀娘!秀娘!」田成著急之下也顧不得了,抱住秀娘,一遍一遍的叫著秀娘的名字。
秀娘卻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只是不停地出好像要崩潰似的尖叫。
那聲音一聲比一聲尖銳,一聲比一聲刺耳,那是一個母親痛徹全文}}字o~,]∼心扉的呼喚,叫人耳不忍聞。
田成著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爺,趕快打夫人一巴掌,那是被魘著了,若是不能及時清醒,搞不好會瘋的老二著急地說道,這種情形曾經聽別人說過,得快點讓夫人清醒過來才是。
田成狠了狠心,「啪」地一巴掌打在了秀娘的臉上。
秀娘卻沒有清醒。
「老爺,得用力些。」
田成不捨地看了秀娘臉上的紅印,又加了些力道,用力地扇了下去。
劇烈的疼痛傳來,眼前一陣光亮,秀娘看到丈夫熟悉的臉上滿是擔憂,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的那一切原來都是夢。可是,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可不是夢啊。
下了床,就要往外走。
田成嚇得不輕:「秀娘,你這是怎麼呢?別嚇我。」
看到田成那焦急的神色,秀娘忍下了滿腹心酸,焦急地簡單地說道:「咱們快去救暖兒,她可能被陳夫人叫人賣去青樓了。」
青樓?田成只覺五雷轟頂,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搞錯了?可瞧見秀娘的反常,喬老二、無病一臉淒然的表情,他便曉得這並不是毫無來由的事情了。
「好,喬二哥,我們溫兒就拜託你了。無病,帶我們去姝姿園。」田成迅的做出了決定,
現在別的管不了那麼多了,暖兒要緊,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要在一時間搞清楚暖兒究竟在哪裡。
「老爺,夫人,我們還是合計合計,這,要不然就是去了,也是沒有用的啊?」喬老二勸阻道。這賣出去了的女兒,就是告到衙門裡也是沒理兒的事啊。
「喬二哥,我們等得了,暖兒等不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得向姝姿園討個說法。有理也好無理也罷,我們不能放著暖兒不管。」
喬老二見無法阻止,急得把田溫搬了出來:「那小公子呢?你們若是有個什麼好歹,小公子怎麼辦?」那種有錢人哪是這麼好惹的?毫無****,又是自個兒上門鬧事的,就算是不小心打死了,說個意圖不軌,他們防衛時不小心,官府恐怕也就不會過問了。
說到田溫,田成、秀娘面上俱有不捨。
田成看著秀娘:「秀娘你……」
兩人夫妻多年,要說什麼話秀娘哪有不明白的,她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去一趟,她心裡不安心。
「喬二哥,萬一我們夫婦暫時不回來,我們溫兒,就拜託你了,家裡的銀票地契都鎖在床頭櫃裡。」田成一臉絕然地說道。
說完,田成跪了下來就朝喬老二磕頭,秀娘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
嚇得喬老二也趕緊跪了下來:「老爺夫人放心,若是我不照顧小公子叫我天打雷劈。」
見喬老二應允了,田成便對無病道:「無病,帶路吧!」
無病含淚點了點頭,向外走去。
秀娘卻道:「等一下。」
轉頭又衝回廚房,一會兒拿了兩把菜刀出來,遞了一把給田成,今兒個,就是拼了這條命,她也一定要知道暖兒的下落。
田成接了過來,朝無病點了點頭。
「小花。」喬老二在背後叫了一聲,卻看見無病朝他笑了下,這笑容竟是這些日子從來不曾見過的明媚,喬老二便說不出話了。
踏著薄春,三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無病的心裡一片坦然,這些日子心裡的痛苦、糾結,在這一瞬間似乎都不存在了,姑娘究竟在哪裡,她終於可以有個了結了。若是能再見到姑娘,無病還想做她的奴婢,只是,不知姑娘還肯不肯再收留她?她終究是為了自個兒背棄了姑娘。
喬老二這下子真的是面如死灰了,忙進屋子裡連人帶被地抱起田溫,準備把他送回去了再跟去瞧瞧,總不能放著小花不管吧。
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