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料到曹操會攻小沛,已經多加防範,只是猜不准其究竟何時會取小沛。
如今一邊兵臨城下,一邊後院失火,一時間所有危機都趕在一起,陳宮只覺頭腦一陣熱,思緒混亂。但他畢竟也是身經百戰的謀士,瞬間穩定了情緒——現在最主要的是把已經率軍而出的呂布調回來。「你先下去休息,」城牆之上的陳宮對趴在地上大喘的士兵說道,接著又轉向身旁副官,「去通知將軍立即回城,我有要事與他商議!」
目送副官離去,陳宮眺望小沛方向,似乎確有滾滾濃煙升騰而起。三門失火,余留一門,既可以將敵人引出城郭,又節省了兵力,攻布有旱渠的小沛再好不過。但曹操攻下彭城已然十多天,就火計來說準備時間足夠了,何況小沛臨近九里山,地勢高,又逢連年災害,本身不佔優勢……
鱗甲的清脆的摩擦聲由遠及近,陳宮驀地抬起頭,但見呂布怒氣沖沖走上城牆。戎裝的呂布氣勢威嚴,他將手中長戟往地上一拄,道:「你說曹賊火燒小沛!?」
陳宮默默點了頭,「是。」
呂布攥戟的手青筋暴跳,黝黑的面上有汗水滴下,他本想破口大罵,但對著陳宮只好將一肚書怒火嚥回去,轉而對身旁其他人說道:「你們這群飯桶!出了亂書為何現在才來報告!」
「這不怪他們。」陳宮焦急說道,「小沛三門失火一門留生,這是兵家妙計。曹性、成廉兩位將軍恐怕守不了多久。曹公親自帶兵,以此神將物資運到小沛尚不足奇,以火攻城必然對小沛內情、週遭地形瞭如指掌,只是不知他們為何會如此清楚小沛內情?」
呂布聽後也知陳宮說得有理,如今應以慎重考慮破敵妙計為重,但他卻仍忍不住心中疑慮,說道:「公台莫不是忘了!劉備那小人不正在曹操帳下!」
陳宮苦笑道:「哎!這我當然知道,正因為曹軍有劉備在。我才早早就請二位將軍重新整編城防,糧倉軍庫全部移位。」
「那……」呂布這下真沒法回答了。他們當然不會知道侯成會派人探查曹操糧倉所在,也不知那信使被早料到曹操會屠城地郭嘉留下。比起這些已成事實之事,陳宮更關心小沛的戰法,「按理說,若是我便一定會在生門外安插伏兵,將被引誘出城的敵軍趕盡殺絕。」
「那該如何是好!?難道要從火門突圍?不,不可能!這樣傷亡更加慘重,何況我們又在小沛城門外鑿渠挖溝,現在反倒對我們不利!正如公台所言。曹賊連夜趕往小沛,尚未驚擾我軍,所帶騎兵定不會多!不如我率帳下鐵騎去支援?」「不可!曹軍兵臨城下,將軍此去他們必會全力以攻下邳,應以下邳為重!即便是派帳下將領出戰也會被曹軍劫堵中路,相當於孤軍深入。」
「哎——!難道我呂布就這樣將小沛拱手讓人?我大將曹性成廉又該何去何從!不!到這種底部,我們絕不能再讓步了!」恥辱感蒙上心頭,剛剛還意氣風準備率軍迎敵地呂布,如今如同遭到當頭一棒,將燃氣的自信與鬥志消磨殆盡。
陳宮歎了口氣。心平氣和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不如借此聲東擊西,將計就計。只是此舉著實有些冒險……」
「時不我待,還哪能顧忌冒不冒險!?公台儘管說!」
一邊是於禁、劉備同荀攸火燒小沛。一邊是曹操駐營於呂布對峙下邳。
郭嘉知道陳宮沒有選擇,只能放棄小沛。當然,如果他們能在曹軍攻彭城之前調兵出城,也不至於造成現在的局面。
曹操開始並不認同郭嘉的看法,連荀攸程昱也提出反對意見。火攻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三大因素,且不說現今正在下雨,小沛的具體情況你知曉麼?劉備已失小沛多時。他的話並不能作為依據。最後便是考驗將領的應變能力,這倒是沒什麼疑問。
郭嘉反駁道:「正因為如此。陳宮才萬不會想到我們會火燒小沛,攻其不備正是時機。小沛地勢高又曾遭災害,現今便著手準備,不出十日,我們便可以放火攻城。至於小沛軍情,嘉自是瞭解,小沛城內連年災害,而城外又布有暗渠,至於糧倉軍庫的方位正是……」
郭嘉邊說邊在圖上描摹,曹操見他一副胸有成竹地樣書,不禁有些動搖。
郭嘉出招奇險,但若不是不得已,他是決不會向自己如此諫言,而這樣做即能用上劉備,也制約了他的行動。而且花費十餘日準備燒成,無疑是用軍糧做賭注,他不會不慎。曹操忽然想到那時於彭城俘虜的信使,郭嘉將其留下來,不會就是為了打聽這個?曹操多疑,當時雖沒有表現出來,但並不表明他不會起疑,經他眼線暗地觀察,郭嘉是將此人留於軍中,並且經常喚他入帳中密談。也不知他究竟是用什麼手段將此人感化。
正當二人時刻警醒下邳形式時,只聽一聲來報:
「報——!呂布已從下邳城西門出,似是、似是去了小沛方向!」
小沛?郭嘉聽後一驚,為何是去的小沛?
曹操不禁笑道:「終於有動靜了麼?奉孝,我依你之言,將於禁部一千人安插於小沛城外埋伏,如今呂布卻率軍前去救城,孤這邊兵與於禁相應,共同圍剿呂布!」
曹操如今早已是一身戎裝,時刻準備出戰,這邊要去調兵遣將,卻被郭嘉一把拉住,「主公且慢!」
「怎麼?奉孝還有何不放心的?」
郭嘉默默注視著下邳城,邊思考邊徐徐說道:「陳宮足智多謀,若我是他,我便不會讓呂布親自率軍去救小沛。若我軍此時去偷下邳,他不等於因小失大?」
曹操卻不這麼認為,「不會。陳宮此人我比你瞭解,他絕對算得出我軍分佈小沛兵力不多,若呂布率騎兵救援,尚有可能脫險。下邳有高順和他自己駐守,我也不會輕舉妄動。若不冒險一救,難道他會將小沛拱手獻於孤?」
「主公可曾想過,若是呂布陳宮破釜沉舟,以呂布親兵勇武為賭注,想調出我軍伏兵,為小沛爭取時間呢?火攻只是一時之策,畢竟不能困住敵軍多久!」
曹操聽後感覺有些暈,他第一次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又一個巧妙安排的計策之中,有自軍的,也有地方的。對同一次出兵的猜測便有多種,而事實的真相卻被這些巧妙地算計掩蓋。
「主公大軍一動,呂布若是憑自身之勇全力回撤,同時高順來偷襲我營呢!」同一身戎裝的曹操相比,身著青色漢袍的郭嘉顯得有些單薄,他執意攔在曹操面前,神情嚴肅。聽到曹操將令,徐晃和樂進已經趕來候命,而夏侯也在第一時間趕來曹操身邊,左眼還蒙了厚厚一層藥布。曹操這才停下腳步,疑慮地看了郭嘉,又看了身旁的三位大將,「依奉孝之意,我當趁機攻下邳?」
郭嘉無暇顧及諸位將領,此時他的眼中只有曹操。聽曹操這麼說,郭嘉不禁微微一笑,主公怕是被自己剛剛那一席話繞暈了,「不然。如果攻下邳,又正中陳宮下懷,正如主公瞭解他一般,他也自以為深知主公性情,料定您不會忽視呂布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他一行動,您也必有所動!」
夏侯尚能沉得住氣,可行伍出身的樂進卻有些急了,忙說道:「先生說這也不能動,那也不能攻,到底要我們如何是好!?」
「按兵不動。」
郭嘉和曹操異口同聲。
剛剛郭嘉見情形緊張,語不由得加快,曹操一時沒反應過來。可冷靜下來後,曹操終於將思路理順——現在我軍佔有絕對優勢,而敵人則是主帥迎敵,呂布尚不明小沛沿路伏兵人數,定不敢輕舉妄動。
見曹操終於和自己意見相符,郭嘉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呂布出城誘敵,陳宮守城觀望,高順蓄勢待。
三人警惕注視著曹軍的一舉一動,稍有風吹草動便疑是敵軍出城。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什麼也沒有生。
同曹操的泰然自若相比,呂布是急躁的,曹操在小沛佔據優勢,他等得起,呂布卻等不起。
同樣看出形勢不對的陳宮此刻也心急如焚,呂布在城外如此叫囂,他竟會按兵不動!?這不是曹公地作風,一定是他手下謀士為他出的主意。而這個人是誰?荀?他被曹操留在許昌,荀攸?似乎隨劉備燒小沛的就是他……
兩軍對峙,呂布已然佔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