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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2) 文 / 殘影斷魂劫

    李亦傑聽得心下惶恐,這些事他也曾暗自在心下想過,但終覺這是大逆不道之念,因此每當思慮稍稍觸及,便忙以外物強自分神,而南宮雪卻剖析得這等透徹,歎道:「從小師父就常教導我們,正即是正,邪即是邪,正邪勢不兩立。正派弟子見到邪教中人就應不問緣由,拔劍便殺。」南宮雪道:「我也不想全盤否認名門正派,只是這未免也太霸道了些。邪教之所以被稱為邪,自是因為其先祖曾做過為人所不齒之事,但若一出生便身在邪教之中,又有何法可施?從沒做過壞事的邪教中人,倒反比假仁假義的正派中人好些!」李亦傑道:「這說得也不錯,其實如此簡單的道理,武林中各位前輩卻總不能領會。雪兒,你也無須煩惱,只要我們行得端,坐得正,無愧於『正派弟子』的稱號,那便好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南宮雪「嗯」了一聲,又道:「我們不談這個了。只是還有一個問題令我好生困擾,你可覺得夢琳他們有很多事瞞著我們?」李亦傑道:「此話怎講?」南宮雪道:「這幾日大家雖是形影不離,卻總沒有真正敞開心扉。他們幾個又都對自己身世來歷諱莫如深,單說韻姑娘,你看她逃難果真是因為饑荒麼?我道她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便是饑荒,也不該殃及到她。再退一步講,也理當舉家同行,她爹娘若是甘願做出犧牲,他們自餓死了,又能幫到韻姑娘什麼?」李亦傑道:「一人去王府投奔,總比一大家子都去容易得多。即便是名門望族,但如今時局紛亂,家道突然沒落,也是有的。韻兒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你又何必總針對她?」他對沈世韻實是說不清的憐惜,極力向南宮雪解釋之時,也是在說服自己。南宮雪歎了口氣,道:「你心下既已認定韻姑娘是好人,我再多說亦是無益。但冽塵和夢琳對斷魂淚的態度也太狂熱了些,早出『興趣』的範疇了。你就不覺可疑?」李亦傑道:「夢琳想看看斷魂淚,女孩子家對飾品總特別感興趣些罷!」他生性灑脫開朗,對微妙之處從未曾在意。南宮雪心思卻是細膩非常,道:「你不懂,他們開口閉口,說的總是『取得』二字,而且那種眼神,簡直和正派那些個貪婪人士無異——分明就是想據為己有的神情!」

    李亦傑半晌無言,南宮雪知他向來最重情義,適才這番話確是過分了些。想到平日蠻橫時,皆得他好言相慰,而此刻自己卻胡思亂想,徒增師兄煩擾,心下頗生歉意,輕輕握住他手,李亦傑反握住她,瞧著她側臉,在月色輝映下更顯清秀,睫毛低垂,神情卻甚是憂傷,眸中也似蒙著一層水霧,竟與腦海中沈世韻的倩影交錯相疊,不由得心神激盪,南宮雪也正偷眼瞧他,兩人目光相接,俱是面上一紅,齊齊將頭扭開。李亦傑仰望夜空中一輪明月,南宮雪則注視著水中月影,此際湖光山色,水月悠悠,二人只默默感受著彼此手心溫度,只盼時間停留在這一刻。恍惚中不知到了何時,南宮雪驚叫一聲「啊喲」,甩脫他手,跳起道:「我的衣襟怎地濕了?」李亦傑正待笑她女孩子專會在意這些雞毛蒜皮,忽見船正中破了一個極大窟窿,水正源源不斷的從中湧入,轉瞬間船上已到處積滿了水。李亦傑叫道:「艄公!艄公!」卻是無人應答,南宮雪早奔到船,卻哪裡有艄公的蹤影?李亦傑猛然醒悟,道:「不好,我們中計了!這艄公必是那位曹大人的下屬,他提防有人劫鏢,就預先安排著人駕了船在岸邊等候,若舟客確然妄動此念,便鑿穿這船,教我們盡數葬身江中。」南宮雪道:「此人心思倒慎密非常,那我們如今該怎麼辦?」李亦傑道:「沒奈何,先想法子把窟窿補了,再舀干艙內的水罷!」然這舟中空空蕩蕩,卻又無物可補。正焦頭爛額之際,空中突又烏雲翻滾,就如倒扣著一隻巨大的鐵鍋,黑沉沉直壓得人透不過氣。一道刺眼的閃電好似利劍般劃破天空,一陣巨雷轟鳴,暴雨傾盆而至。當真是應了「屋漏偏逢連夜雨」,茫茫海面,單此一艘破舊不堪的小舟,又怎經得那般風浪?眼見得將要沉沒,李亦傑突又想到沈世韻還在艙房之中歇息,驚得魂飛天外,忙不迭奔入救人。狂風捲著波濤重重拍擊小舟,過不多時,船板已處處斷折。李亦傑抱著沈世韻倚在一塊橫木之上,連遭幾個大浪,體力已然不支,逐漸失去了知覺。

    再待得轉醒,所在之處是一片密林,四周古木參天,有些許亮光從樹縫間透入,想是昨夜隨著那橫木漂到此處,雖然到了塊荒無人煙的荒島,總算沒葬身海底,當可稱得萬幸。那場暴雨雖已恍若隔世,在李亦傑心頭卻仍猶有餘悸。轉頭見沈世韻倒在身側,頭枕在一塊平坦的草地上,**的長披散在肩頭,面色蒼白,呼吸卻依舊均勻,顯是安然無恙,心下方定,獨自走至密林深處,生了一堆火將濕衣服烤乾,此刻確知性命無礙,才覺飢渴難耐,見樹上生了些野果,也顧不得其他,運起輕功一躍上樹,反正是無主之果,不須避諱,肆意取來充飢,入口竟極是甘甜。李亦傑忙又多摘了些揣在懷中,這才回了轉來。過不多時,沈世韻業已甦醒,問道:「李大哥,我們這是在哪裡?」李亦傑將昨夜險情大略說了,又將一個果子塞在她手中,安慰道:「現下可沒事啦!」轉念想到南宮雪尚自生死未卜,不由暗罵自己糊塗,沈世韻甚是善解人意,看穿了他煩惱緣由,道:「李大哥,你去尋雪兒姑娘罷,我一個人在此不打緊的。」李亦傑道:「好,你多小心。」無暇與她客套,自去尋找,好在剛行不遠,就見南宮雪正靠在一棵大樹邊抽泣,地上扔著一把斷成兩截的長劍。李亦傑大喜,奔上前扶住她肩,喜道:「雪兒,你沒事就好!我這可放心了!」南宮雪卻揮臂格開,冷冷的道:「我有沒有事,同你又有什麼相干?我早便死了,你此時還來做什麼?」

    李亦傑知她心中不悅已極,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一耳光,只道:「昨夜都是我不好,我來向你賠不是啦!」南宮雪怒道:「誰要你賠不是?我且問你,我和韻姑娘若是同時落水,你會救誰?」李亦傑訥訥道:「我,這個,自然……」南宮雪冷笑道:「你沒辦法回答麼?可你已用行動告訴我了,生死關頭你選擇的是她,你眼裡只有她的安危,你不管我,所以我已淹死啦!」說著鼻中一酸,幾欲落淚。李亦傑百般賠罪,南宮雪總是道:「你跟死人還多囉嗦什麼?」無端流落荒島,能否生還中原還在未知,又聽著她這無理取鬧的一通抱怨,縱是脾氣再好,也終究難以忍下。李亦傑逐漸失卻耐性,道:「雪兒,你還要鬧到幾時?難道真要出了人命你才開心麼?」「唰」的一聲拔劍出鞘。南宮雪大驚,忙按住他劍柄道:「你做什麼?你要向我證明心跡,卻也不須去殺了韻姑娘!我……我還不是那麼狠毒之人。」李亦傑哭笑不得道:「誰說我要去殺韻兒?我的意思是你若死了,我也不會獨活,這就橫劍自刎來陪你便是!」南宮雪聽他此言,心下極是喜歡,卻仍是噘嘴嗔道:「誰要你自己不說清楚!哼,只會說些好聽的來哄我開心,喂,將劍給我,我還要去砍樹。」李亦傑本道她已給自己哄得氣消,怎知竟又鬧起了小孩兒家脾氣,無奈道:「你要洩憤,只管來砍我罷!樹可沒惹你!」南宮雪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可將我氣量瞧得忒也小了,我是要扎個木筏,否則還要一輩子留在這裡不成?」李亦傑方才頓悟,笑道:「是我糊塗了。」南宮雪哼了一聲,道:「那也怪不得你,誰讓你的腦子便只想著韻姑娘,自是再容不下其他!」

    李亦傑面上一紅,強辯道:「你應說我有深謀遠慮才是,若有師父一般精深內力,只需輕輕拍出一掌,不在話下。但你我修為不足,純以蠻力砍樹,無異於以卵擊石,長劍非斷不可!」南宮雪向地上兩截斷劍瞟了一眼,心下氣苦,頓足道:「空口說白話哪個不會!你有本事就拿出個行得通的法子來啊!」李亦傑道:「容我想想。」盤膝坐地,閉目默想,他此刻極想將功贖罪,腦中卻是各種念頭紛湧,尋思道:「此地林木諸多,俱是造筏子的大好材料,但這就有如金山銀山擺在面前,教你飽了眼福,卻一概拿不走,也是枉然。唉,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此刻卻又何處尋來?內功造旨亦需時日,非一朝一夕之可成,那又如何是好?」忽聽得南宮雪說道:「喂,你來做什麼?」語氣極是煩躁,一張眼見沈世韻款步行來,柔聲道:「我是放心不下雪兒姑娘,這才來看看。」南宮雪向她瞪了一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多謝你啦!」語聲卻是全無謝意。沈世韻只做未覺,又道:「都是因了我的緣故,害大家淪落至此,韻兒實是好生過意不去。」南宮雪冷冷的道:「你也無需掛懷,我們是為了斷魂淚,又不是為你。」李亦傑勸道:「雪兒!」南宮雪沒好氣道:「幹什麼?你法子可想出來了麼?」李亦傑心念電轉,道:「韻兒,如今我們有一難訣之事好生困擾,你冰雪聰明,一定有主意的!」當下將欲伐木造筏卻無計可施一事說了,沈世韻沉思片刻道:「我倒有個想法,只是可行與否,尚未能知。此地頗多尖石,我們便將李大哥佩劍打磨成一把鋸子,化強勁為巧勁,當可免去內力不足之弊端。」李亦傑喜道:「一點不錯!如此一來,即是個半點不會武功的孩童也可伐木了,他日我憑著這把鋸劍揚名江湖,人送稱號『鋸劍大俠』,那可都是你的功勞!」沈世韻只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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