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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刺伊 文 / 山河英雄志

    徐汝愚說道:「伊周武與荀達已經密約,聯合對付青州境內的襄樊會眾,邵先生可有防備?」

    邵海堂說道:「襄州事敗,我襄樊會數萬會眾分散晉陽、永寧、青州三郡,然而我襄樊會在襄州城盡誅世家宗族,犯天下大忌,即使荀家不趕盡殺絕,河東諸郡世家亦不會讓吾等容身側榻,我此來青州便是要組織青州會眾向荊越一帶轉移。」

    荊郡、越郡匪患甚巨,宗族勢力比江北各郡弱上許多,並且南境山巒疊嶂,苗夷雜居,將襄樊會眾撤往那處,暫時還有容身之所。但是數萬人要越過戰亂之中的東海、永寧,宗族蕃籬甚密的晉陽,安然抵達荊郡、越郡的南部山區,困難可想而知。

    徐汝愚默默點頭,沉思片刻說道:「此處非議事之所,你們隨我來。」

    許景澄問道:「青鳳將軍為何在此現身?」徐汝愚驀然顯身,又怎知他不會另有所圖,許景澄因而有此一問。

    徐汝愚笑道:「邵先生應當明白我來沂州意欲何為。」

    徐汝愚三日前便猜到自己隱身隆興會中,若有所圖也不用等到現在,邵海堂思慮片刻,依舊有幾處不明,問道:「翩鴻注意你幾天了,未曾見你與旁人聯繫啊,莫非你欲獨力行刺伊周武?」

    眾人又是一驚,俱以不可思異的目光看向徐汝愚。徐汝愚笑道:「汝愚還不敢狂妄至此。宛陵尚有百餘人在此。」望著眾人吃驚的眼神,繼續說道:「我已令二十餘名好手裝作貴會的人手去西山擾亂伊周武的視野,你們只需潛形隱蹤就行了。」

    許景澄「哦」然說道:「那東城的火是你的人所為?」

    徐汝愚黯然頷默認,這時城北、城南各處也騰起數處大火,喧雜之聲更甚。

    徐汝愚看向邵海堂,說道:「邵先生,貴會若能助我行刺伊周武,東海便是貴會通往襄樊的通途。」

    襄樊會眾多有婦孺,能夠借道東海,不知能挽回多少人的性命,襄樊會眾人聞言心動。邵海堂急切問道:「汝愚業已離開宛陵,此事能否做主?」

    徐汝愚說道:「陳族張仲道、席家席道寧、衛家衛叔微俱在沂州。」

    許景澄心雖傲,但事關襄樊存亡,哪能不關切,一手執住徐汝愚的左肩,說道:「他們在何處,現在能否就見著他們?」

    徐汝愚領著邵海堂等人避過沂州巡兵,向北城摸去。所幸那處大宅甚是顯眼好認,若是摸不著路,臉就丟大了。

    徐汝愚依循暗號,輕叩三記,還是那個守門人。見是徐汝愚領著眾人前來,輕喚一聲:「青鳳將軍。」打開門來,讓眾人入內。

    張仲道與席道寧還未出去,聞聲出來。見徐汝愚領了十餘人進來,都感到十分詫異。

    徐汝愚為他們一一介紹,張仲道說道:「邵先生若能助我東海,事成與不成,東海都是襄樊會前往荊越的通途。」

    席道寧接過他的話頭說道:「為掩悠悠眾口,如何借道尚容日後詳議,邵先生你說可好?」

    陳族即使日後獨霸東海,也不能離開其他各閥的,明目張膽的縱容襄樊會越境,無疑會給他人留下刁難的口實。

    邵海堂說道:「能否讓我青州會眾暫時避往宛陵、羽咋一線?」

    張仲道說道:「幾許人?」

    邵海堂說道:「不足萬人,且半數為婦孺。待東海事平,我等便離開東海前往越郡。」

    張仲道思慮片段,看向席道寧。這萬餘會眾,不同尋常流民,其中藏有千餘人的精銳戰力,若是襄樊會另有用心,那宛陵、羽咋的局勢就不穩了。責任之重,讓人好生為難,張、席兩人相視半晌無語。

    徐汝愚說道:「我來寫信說明一切。」

    張仲道說道:「族主在此也必然會這麼決定的。」

    徐汝愚草草寫就,讓張仲道、席道寧看過,又交由邵海堂手中,說道:「邵先生,你看這麼安排可好?」

    邵海堂與身後幾人一齊看過,細想片刻,讚道:「難得汝愚須臾之間所想這般周全。」

    張仲道見邵海堂贊同此信安排,提筆簽上姓名,望向席道寧。席道寧哈哈一笑,說道:「我這是分青鳳將軍的功勞。」說罷,也簽上姓名。

    邵海堂對身側一人說道:「景澄與我留下,子衡你等潛出城去,按照青鳳將軍的安排與宛陵方面的人員接觸。」邵海堂知道此次行刺伊周武,宛陵所缺的只是一品級的一流高手,在行刺行動展天之前讓不相干的人先撤出城去,免得事後伊族瘋狂報復。

    徐汝愚、張仲道、席道寧、邵海堂、許景澄領著宛陵所剩的五十餘名好手向驛館便道潛去,離開之際,將大宅點燃,事後伊周武不論生死,伊族亦會覺蛛絲馬跡追蹤到此處,不如現在一把燒去。徐汝愚最是擔心陳敬宗二十餘人,真正的邵海堂隨自己一同行刺,那他們就需要表現足夠的戰力吸伊周武的注意力,又不能遠遁而去。

    徐汝愚等五十人暗中潛至路側,隱身於詭媚的夜色中。一隊二十餘名沂州兵丁懶懶散散的靠近過來,隊隊尾高挑著四盞風燈,散的昏黃光暈將二十餘人籠罩在淒迷的光圈中,完全不曉得死神靜伏前處不遠,伸出噬人的巨舌。

    驀地,兩聲夜梟厲叫分由東西先後傳至,徐汝愚知道另兩隊巡城兵丁已遠離此處,向張仲道看去,示意可以動手了。

    數十道鬼魅般的身影從道側飄出,未待巡城軍士驚醒過來,卻覺身處詭異之境,無盡霸橫的氣勢威壓而至,呼吸窒住,聽不見自己呼喊出來的聲音。想去看清來人,卻覺眼前一暗,什麼也不知道了。

    徐汝愚五人面色煞白的退回道旁暗處,急劇喘息不已,顯然剛剛五人聯合施出控制二十餘人聲線的大勢場,丹息消耗甚巨。瞬時將一隊沂州精兵制住,且未出一絲異響,若非五位一品級的高手通力合作,誠難辦到。

    徐汝愚調息片刻回復正常,接著張仲道四人也6續恢復過來。四人見徐汝愚修為最弱,卻最先補足損耗的丹息,心中都很驚訝,張仲道摟過他的肩膀,涎臉說道:「若非我知曉你的性子,定然要懷疑你剛剛偷懶。」

    徐汝愚笑罵一聲,不理會他,說道:「趕緊換上鎧甲,我們還要替伊周武巡會兒街呢。」

    此時西城可燒之物,已經燒盡,火勢漸漸熄滅,北城多為官署,東城、南城多為世家宗族商貴所居,房舍多為青磚玄巖砌成,難以引大火,加上防火設施齊全,數處大火還沒燒透,便被沂州軍撲滅。

    西城門外的百姓困頓一夜,漸漸返回西城。看見毀為灰燼的屋舍,哀鴻塞街,長泣之聲此起彼伏,徐汝愚聽得暗中唏噓不已。

    徐汝愚、席道寧、邵海堂領著二十餘人妝作沂州巡校兵丁,惡形惡聲的驅趕滯留在便道上難民。

    張仲道與許景澄率領餘下人手,混跡在人流中。

    百餘名精衛擁著伊周武與荀達徐徐返回城中,荀達一臉懊喪。一夜折騰卻一無所獲,眾人未免都有點垂頭喪氣。

    城中流民、乞丐本來就多,又經過這場火災,便道兩側空曠處擠滿了人,火災驟起,許多人不及穿上衣服就逃出城外,現在趕回城,卻見西城一片廢墟,數人數十人擠在一處,在刺骨的寒風下呻吟著、嘶嚎著、抖瑟著,在母親懷中的小兒女哭著喊著叫餓,一聲聲撕裂大人的心,望著伊周武一眾人高頭大馬的經過,又忍耐著不敢出聲來。

    伊周武眉頭輕皺,雖然他漠視流民性命,但是五萬賤民一齊凍死在春寒中,青州的根基就浮動不少,這事真讓人頭疼。

    荀達暗中看了伊周武一會兒,突然出聲:「使君莫非為眼前的賤民愁?」

    便道兩側每隔一段便高挑風燈,西城漸漸平息下來,北城卻正熱鬧,數處火光沖天,燈籠也較這處密集,將天空映成暗紫色,彷彿凝固起來的血河。伊周武對心中興起這樣的念頭暗感晦氣,卻沒聽清荀達說什麼。

    伊周武回頭吩咐一名精衛,說道:「你去讓大公子再領些好手到西城來,他們在北城興不起亂子的。」

    荀達有些慍怒,說道:「襄州的奴才死了太多,讓我為使君分憂吧。」

    伊周武看向暗火下荀達粗鄙的嘴臉,心中煩惡,懶懶說道:「荀侯出什麼價?」

    荀達說道:「一人五金,每購得一人獻給使君二金可好。」

    伊周武暗哼一聲,說道:「荀侯不若將我這沂州城買去可好?」

    荀達這才省得伊周武奚落自己,心中大怒,直欲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但此地乃是青州,他不得不忍。但看到五萬流離失所、無所依憑的流民,荀達如何不心動,襄州一事,遭屠殺、逃離的民眾高達十數萬人,城野一空,欲在襄州重立世家,大批的家奴必不可少,如能將這五萬人運回汾郡,將是大大的掙上一筆。現在給伊周武捏住話頭,狠狠一刺,再也說不出話來,恨恨看向另一側。

    這時,城東隱隱馬蹄踏來,眾人心想大公子來了,繃緊的心神鬆懈下來,隨意看著路側的巡城兵丁喝斥、鞭策稍有異動的賤民。

    驀的,伊周武勒馬不動,注視前方。眾人齊齊勒馬掣出兵器,看向前方的長街。無盡殺氣瀰漫而來。

    一陣風過,一道身形頗長的雄壯黑影顯身長街上。來人竟如此明目張膽的行刺,只怕還未衝到伊周武的駕前,就身異處了。

    伊周武斷喝:「注意兩旁的賤民。」

    黑影迅靠近,眾人皆能感到他強大的殺意,不是佯攻。

    不是佯攻又如何,十餘精衛躍離坐騎,揮戈向黑影刺去,欲將黑影擋在護陣之外。

    那黑影人正是張仲道,反手刀擊出,俱劈在十餘支戈尖上,十餘道丹勁一波緊隨一波湧出,一人一道,悉數將十餘人盪開。長刀離手向伊周武迅疾飛去,帶動沛然強悍的氣勢。

    十餘風燈齊齊滅去,這處長街頓時陷入噬人的黑暗中,戰馬驚嘶,人立而起。

    伊周武身前精衛齊齊去格飛來的長刀,齊齊擊在空處。

    蓄滿丹勁的長刀如在虛空行過,張仲道全力一擊,伊周武也不敢攖其鋒芒,側身避過,身後一駿人立,刀過落,委倒在地,激起一陣飛塵。

    座上精衛不及避讓,長刀貫胸而入,垂目下視,長刀已鑽入體內,一蓬鮮血激射在眼睛裡。只覺胸口洞開,一切都從那流散。仆倒在地。

    長刀連貫三馬四人最終插在一駿前胸。

    張仲道血氣翻湧,適才一刀抽盡他全部丹息,疾墜地,卻見他身後又分出一個鬼魅般的身影,輕煙似的綴著長刀,射向伊周武。

    擋在伊周武身前的精衛心神俱被長刀所懾,未有所覺,十餘人的頭顱悉數被那黑影踏碎。

    黑影撲至伊周武身側,反手掣出身後雙鐵戟,凌厲攻去。伊周武不及掣出兵器,卻不可退,一退被會遭至許景澄連綿不斷的死意攻殺,以力破力,一指點在戟尖,丹勁湧入戟尖,又一掌切在另一鐵戟上,將其盪開。

    兩力剛勁在鐵戟中相擊,「砰」的巨響,鐵戟不耐丹勁,化為鐵粉,散落開去。許景澄被巨力回震,彈向半空,倏的只剩一點影跡。伊周武跨下坐騎訇然倒地,成一團血肉。半空影跡倏然放大,短戟在前,其後是一雙包容天地的鬼魅之眼,卻看不見藏在眼後的龐然軀體。

    伊周武適才以無意對有心,所吃暗虧較許景澄為多,現在見他侵凌之勢,尚借了幾分俯衝之力,又如何再吃這暗虧,身形向後一陷,瞬息避開丈餘。

    許景澄見此招難為,虛空擊去,丹勁出刃,撕裂空間般的怪異銳嘯。伊周武撩手一擋,手緣處,一抹異光閃滅。

    許、伊二人俱噴出一口鮮血。

    眾精衛見許景澄落地,一起圍上,加以兵刃。

    路側人群中箭羽飛至,二石五強弩,精衛與馬紛紛仆地,噴血嘶嘶,馬鳴嘶嘶。

    二十餘名流民武士疾風般搶入精衛中。百餘巡城兵丁一齊湧來助陣抗敵,實力卻是太弱,不及片刻一人便被擊飛,墜落在伊周武身側。

    伊周武不及去看那名兵丁情形,沛然丹勁漫天貫下。伊周武冷哼一聲,這也想傷我。頭也不抬翻手舉頂,身形一矮,雙足陷地一尺。此處是沙石馬道,來人又是一名一品級高手。伊周武斷喝:「若我身死,盡滅荀使。」

    荀達見他如此說,再也不敢袖手旁觀,雙臂一張,湛瀘劍鞘向當空席道寧疾射而去,一柄湛瀘劍化作一尾墨色蛟龍向席道寧纏去。

    流民武士與巡城兵丁纏戰一處,巡城兵丁不敵,節節向內線退縮。精衛被流民武士一陣飛矢所傷甚多,然而畢竟是伊族訓練多時的精英,片刻就回復不弱戰力,將僅剩的二十餘人巡城兵丁替換至內線,挺身頂住流民武士的攻擊。

    殺機頓現,誰也不相信是來至身後,不及回看去,僅存的三十六名精衛統統仆倒在血泊之中。

    伊周武搶前數步,喝道:「你們是何人?」

    一名巡城兵丁答道:「我是邵海堂。」說罷,蓄滿丹勁的巨掌便是這天蓋向伊周武,伊周武退無可退,連接十六掌,只覺胸口一窒,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口來。

    「我是許景澄。」說罷,又是那雙鬼魅之眼倏然填滿自己的視野,不容他物。一支鐵戟便像一座山壓來。

    都不要命了,一點餘力也不留,難道我伊周武就畏了你們。華胥丹息全數運轉,伊周武渾身溢出暗紫幽光,舉步所踏之處,空間驟然扭曲,釋出無數道暗勁來。

    荀達駭道:「你功力不足,擅用此境,不怕折壽。」

    伊周武滿面猙獰說道:「等活過此時再計較。」

    邵海堂、許景澄知道伊周武強催玄虛丹息,威力驟增,卻不持久,伊崇武正飛馳來援,他只需捱過這片刻就行。已無退避,便是同歸於盡,也要將伊周武逼得功暴身亡。邵、許二人一掌一戟合力向伊周武攻去,每一擊過,伊周武身上幽光便暗淡一分,然而邵、許兩人攻勢更是疲弱數分。

    伊崇武遠處喝道:「莫傷我爹爹。」

    邵、許二人已覺精疲力竭,全身丹息已然悉數被抽盡。張仲道丹息回復大半,從路側疾射而出,向伊周武攻去。伊周武接一掌退一步,退了九步,伊崇武飛身接過張仲道的攻勢。

    伊周武虛弱之極,卻有一股重生的喜悅填塞胸臆,哈哈大笑,喝道:「誰來殺我?誰來殺我?」

    話聲未落,驀的覺得夜色之上的星空俱流瀉至身後,那深邃湛然的星空化作一個人形站立在身後,伊周武轉身看去,卻看見無盡眩目的流星向自己襲來,耳中清晰聽見:「我來殺你。」

    伊周武悠悠說道:「星空戈、驚神槍,你是誰?」

    「徐汝愚。」

    無盡流星俱湧入一處,雷光乍現,訇然巨響,漫空的輕雲為之震散,露出迷人的星空。龍吟漫漫聲起,濃雲湧動,四合而至,電跡游動,「啪」的一聲,一個雷閃將一棵巨槐當中擊倒。

    徐汝愚恍然回過神來,大呼:「伊周武死了。」青州軍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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