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遭依舊亂哄哄的。只有他們兩人的眼前耳邊俱是安靜。從沒有一刻。溫軟會覺得聞譽這麼這麼的可憐。就好像一個乞食的孤兒。拚命想要得到一絲絲一點點的關注和愛。
聞譽在乎她。她能感受到。而她對聞譽的好。也一直用著他們之間固有的方式。「我知道你不是去殺人滅口。而是去捨己為豬。沒事。挺崇高的。」
的確。聞哥的靈魂崇高到都可以去一趟天國。他的心突突地猛跳起來。差點就站不穩了。被煙熏得有些發乾的喉嚨遲疑著發出聲音。「……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明明是形狀好看的嘴唇。說出來的話卻能直接生硬到骨子裡。還不怎麼讓人愛聽。「不。我是在諷刺你。」
最冷淡的口氣。符合她的人物出場設定。聞譽早就瞭解。他的小軟一向連「同情」都很吝嗇給予。於是他很是小心翼翼地問。眼神看上去就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你生氣了。」
心中有苦難以明說。眼中有淚無法直流。溫軟還是像以前一樣這麼的不在乎他啊……他能心痛死。
「你一直捂著胸做什麼。」
如果不是溫軟問起。他都忘了說:「喔。這裡有點疼……」
說完就乾咳了一聲。一口血。
苦肉計之所以爛俗。就是因為太有效了人人都在用都給用爛了。聞譽在暈倒之前。突然一點都不後悔了。
閉塞的村莊。想看個病都只能去縣城。而一個星期甚至是一個月都不去的縣城。突然就讓人覺得很遙遠。
溫軟是借了輛破舊的摩托車出發的。聞譽就在她背後。頭搭在她的肩上。雙手摟著她的腰。不知意識還有幾分清醒。
好似又勾起了遙遠的回憶。那時他們兩人騎在摩托車上。一路馳聘。一路笑。聞譽的破洞牛仔褲和拔絲皮夾克都要酷到癲癇。而她也才剛學會塗最紅的口紅戴最黑的墨鏡在摩托後座高舉雙手尖叫。兩人瘋啊笑的。瘋啊笑的。
但現在她一點都笑不出來。
人都在消無聲息地長大。可他們卻好像又回到了暗潮湧動的原點。
最原點的。那段少年時光。
「你醒了。」
坐在縣城醫院簡樸的椅子上。溫軟翻著一本過期的時尚雜誌。雖然是過期了好幾個禮拜的。但裡面的新鮮藝人她全都沒見過、不認識。她被時間撂下了。同被撂下的。還有聞譽。
「我一直醒著。你每次轉彎的時候都讓我覺得我的人生就要到此為止了。」聞譽按著胸前用來做外固定保守治療的胸帶坐了起來。「我後悔當初教你騎摩托。真是太要命了。」
從來沒有覺得聞譽有多帥過。也從來沒覺得聞譽會受傷會生病。她一直認為聞譽是硬漢。他被生活百般摧殘。時而百折不撓。但大多時候還是廢物一樣對生活認慫。
可現在的他。上身赤裸綁著胸帶呆在病床上。一副平常的皮囊看上去卻有一種難得一見的傷殘帥氣。
她不是不心疼的。就算是自己養了一隻十多年的貓。傷了死了也是會很難受的。那種感情。是出於人最基本的感情。
還是聞譽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低啞。語意裡還帶著些打探在裡面。「小軟。看到我這樣你有什麼感想。」
不得不承認。他是想聽點軟話的。但溫軟的名字裡雖然有個「軟」。可她從來都沒軟過。更別提軟話。她的話都是淬過毒的利箭。能夠直射對方死穴。
「我看起來像是很有什麼感想的樣子嗎。」她的表情涼涼的。就像一碗放久了渣子都沉到碗底的黃河水。她還在翻著過期雜誌。走馬觀花一樣地看著新出道的帥男靚女唱了什麼歌。演了什麼戲。出了什麼緋聞。揭了什麼內幕。沒有人提到她。娛樂圈換水太快。大家都忘了她。
陳皖東的秘密拍攝。除了電影上映。她是不會在媒體上露臉了。她知道。只是有點不甘。
「你不是要回離城看高諺麼。怎麼沒去。」聞譽故作漫不經心道。「難道是兩相權衡取其重。我是最重要的麼。」
溫軟真是要口不擇言……不。她專門擇了最難聽的說。「噢。原來連別人住院你也要攀比。」
「老子攀比他個屁。」聞譽就跟逛窯子的太監一樣。整個人完完全全悶悶不樂。「被豬踹斷了一根肋骨踹得吐血你以為我想。」
「想不到連思想品德課從沒及格過的你。會幹出這種不顧死活的事。」溫軟合上雜誌。正式開始教育他。「拜託你下次做事情帶著點腦子。人的生命和動物的生命哪個重要你總該懂的。」
溫軟訓起人來真是拳拳到肉。他就知道自己的衝動會惹得溫軟不快。所以他在暈倒前才問了那一句……「你生氣了。」她不是擔心自己的生命。她只是不爽自己的愚蠢。一定是這樣。早該猜到是這樣。
聞譽單手握拳。放置耳邊。「吶。小軟。我以我的尊嚴向你保證。下次不會再這麼魯莽了。」
不要再讓自己的智商在她面前顯得尤為堪憂。那就行了。軟話就讓他來說。反正他早已習慣了沒臉沒皮嘻嘻哈哈。
溫軟:「下回請拿更可靠一點的東西來保證可以嗎。」
聞譽:「呀。你這樣跟病人說話病人會覺得更痛的。拜託你去學習一下應該怎麼合理的照顧病人吧。起碼作為一個女人來說。連這都不會是很難嫁得出去的。」
溫軟:「對了。住院手續是借錢辦的。我用你的名字跟王碩根寫了借條。還按了你的手印。」
「我當時暈倒後你還能有條不紊地做這些事……」聞譽都要抓狂了。
「溫嫖說你還藏著錢。那就都拿給我吧。我去繳費讓護士在這裡加張床。我陪你幾天幫你打飯。等陳導回來我再回去拍戲。」溫軟的聲音聽著很誘人。她做出的安排有條有理。不急不亂。即使是用來騙錢……劇組早就把住院費預支給她了。她簡直是想把聞譽身上的閒毛全拔乾淨。
把錢從他口袋移到她口袋。總是會讓溫軟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她笑了笑。
聞譽被她迷得不行。吊了半口氣維持著理智。他告訴自己。是爺們就要拒絕溫軟這樣無理的要求啊……私房錢什麼的是用來養老婆的萬萬不可以現在就交出來啊……
但是顯然理智沒能成功吊住。努力維持了很久的智商情商被她的一個笑容輕易擊得全軍覆沒。他答:「好。」
出息呢。…………
此生遇溫軟。他哪來的出息。他沒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