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福至心靈,還是冥冥中的感應,沉默了五十年,從來沒提出過什麼要求的沈端和向燃松掌教提出了要回家看望家人。這本來不是一件什麼稀奇的事情。
修士也是人,在修練初期,往往他們的父母親人都還在世。罔顧血肉親情,一個勁苦修的修士,就算在初期進步快,可到了中後期,因為先前對親情的漠視,往往心魔深種,偏偏親人又全部過世,此時再想補救是萬萬來不及的,只好使用其他事倍功半的手段來彌補。
這是無數修士用無數先例總結出來的教訓。就算燃松心裡明白沈端和走出玄陽觀是早晚的事情,沒必要花費心思在他身上,他也不敢不讓沈端和去探望家人,要知道沈端和將來可是有希望踏上高階修士的,要是因為這個中上心魔,那就算人家拿玄陽觀來洩憤也沒人會說什麼的。
玄陽觀對沈家確實照顧了一些,不過也不過是在俗世眼裡的照顧。他們花在沈家所有的代價放到一起,也比不上那漫山遍野的仙草中的一株。
不過倒符合當初鍛陽、鍛月算出來的「命」。
既然已經做了功課,也不怕沈端和看出什麼端倪。
於是燃松指派了兩個剛剛漂白的低級弟子跟著沈端和下了山,直奔他的老家,那個五十年來都沒什麼變化的小村子。
近鄉情更怯,一向木木的沈端和在快行到家鄉的時候,臉上終於不能保持常年的平靜了。
在剛上山的時候,他是被嚇呆了。這原也不能怪他,想那些懂點手段的江湖騙子都能把九五之尊**於掌上,就不要說他一個山村的小鼻涕孩了。
可後來的事情,隨著年紀慢慢增長,和在玄陽觀弟子的接觸過程中,沈端和慢慢地知道了自己的特殊體質。一開始他還對自己能為門派做出這麼大的貢獻感到十分的高興,更是一心修煉那黃埴功。
這還是他二十多歲的時候的想法,不過到了四十歲的時候,沈端和終於明白了自己對於玄陽觀的作用和地位。
這些都是從那些收穫時節被趕來幫忙的小黑的牢騷裡知道的。
人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滿足,那些玄陽觀低級弟子在沒有沈端和的時候,每日裡除了在烈陽下暴曬,幾乎就沒什麼其他的辦法來提高修行效率了。
自從沈端和在後山大肆催靈草之後,他們才有機會每日都分到一定的靈丹。而且在為師門做出貢獻之後,得到的獎賞也由原來的低級法寶變成了大量的靈丹。
可以說就在這二十多年來,突破開光期,擺脫身上黑皮的低級弟子數目就比得上以前一百年的總和了。
就算是這樣,那些小黑皮對每過幾個月就要到後山上當藥農,收割靈草感到十分的冤枉。嘴裡對罪魁禍—端坐在後山中央的黃撲撲的沈端和那是一點客氣也沒有,什麼難聽說什麼。
把鍛陽、鍛月怎麼用手段把這四六不通的農家仔賺到山上來,和他們這些花了無數時間和手段培養出來的世家弟子平起平坐等等等等都嘀咕了個清清楚楚。
他們忘記了沈端和的好處,就看到這傻東西憑藉著自身的資質,卻比他們還要受寵。
他們以為自己暗罵沈端和,他是聽不見的。他們哪裡知道,把黃埴功修到一定境界的沈端和,只要土性靈氣受他影響的範圍內,別說他們越來越大聲,肆無忌憚的貶低自己了,就算是螞蟻放了個屁,只要沈端和想聽,那和在他耳邊放低音炮沒啥區別。
泥人還有個土性(這句話對沈端和特別適用),想到自己這幾十年來為玄陽觀做出的貢獻和得到的評價,又看看燃松、燃竹對自己的嚴加看管,不許和外人來往,甚至不許和本門弟子交往。就算他在老實,也想明白了。
對玄陽觀,他還是很感激的。從那些小黑皮哪裡聽到的修真界的各種傳聞故事,他也知道就憑自己的這樣的資質,早晚也是被人拉上山來。
其中的區別不過是怎麼對待了。
像玄陽觀這樣的對待法,說不上最差,但也不能說是好了。
明白了這一點的沈端和,不但沒有放鬆對靈草的催化,反而加快了黃埴功的修煉度。以前每三個月收穫一次的靈草,在他廢寢忘食的修煉中,每兩個月就成熟了。
修真界,沒有實力就什麼都沒有,別說什麼自由了,性命都不是自己的。
黃埴功雖然不是什麼高階功法,不過配合他的變態體質,硬是在不到五十年時間內修到了頂層。修到最後,功法法訣中的一些內容修煉起來有不通融的地方,甚至造成了幾次危險,幸虧沈端和自己根據先前法訣對頂層法訣盡行了改進,才達到了法訣中所描述的境界。
其實這黃埴功連創造這門法訣的修士也沒有修煉到頂,只是根據經驗才寫出了最後幾段,至於到了頂層的效果,更是猜想出來的。
沈端和自己不知道,被丹藥蒙了心的燃松、燃竹也不清楚。在他們那個時代,沈端和已經是修生道的第一人。僅憑練功時散出來的靈氣,就能催滿山的靈草,這簡直是神仙手段了。
確切的說,黃埴功只是功,沒有使用的法門。就像是一個人只在健身房裡不停的鍛煉自己的肌肉,雖然煉的很有力量,卻不知道怎麼去用。這樣的人實戰起來很有可能連練習散打的小孩都不如,更不要說那些每天練功的修士了。
那些小黑們把這一條列為重要攻擊項目,每次收穫靈草,都要吹噓自己能燒焦若干個沈端和。
沈端和那個時候雖然呆了點,卻並不笨。以他黃埴功境界去看那些黑猴子,那真是俯視。對於他們嘴裡的功法,他也知道一些。
修生道的修士也是修士,雖然「專業」不對口,每個修士也都有自己的保命之法。
知道了自己弱點的沈端和自然不像以後一輩子就呆在這後山上當肥料。對於成仙大道,沈端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把黃埴功修到頂之後,沈端和就開始鑽研土屬性靈氣的使用方法。到了他這個境界,想修煉靈氣使用方法那是輕而易舉。
就像一樣是學騎自行車,小孩子力量啊、平衡能力啊都還沒有得到完全的育,學起來總要比較長的時間。但是成年人想學,那就簡單的很了。或許一個下午就可以出去遛彎了。
不同的是,前者基礎牢固,而後者往往容易忙中出錯。
還有一點就是,練習中是要耗費靈氣的。估計在那個時代,修真界靈氣最多的幾位,除了幾個老變態之外,就輪到沈端和了。
只剩下沈端和的玄陽觀後山,又一次淪為了練功場。不同的是,小黑們是燒烤,而沈端和連的法門卻讓整個後山土靈氣越加的濃重,靈草長的也更加的好,就是上面塵土多了一些。
要是作為傳功大長老燃竹肯傳授法門的話,他的修煉度會更加的變態。只是他們為了更好的控制沈端和,只是以他適合修生道為理由,從來不傳授。沒辦法,沈端和只好自己摸索。
就這樣,沈端和又練了將近十年。也算是小有所成,尤其是這些應用法門都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使用起來更加的得心應手。
本來聽到那些割草孩(黑皮們不客氣,沈端和心裡也給他們取了個好名字)炫耀自己法門如何如何厲害,效果如何如何絢爛,他還很羨慕的。等到他看到自己使用巨量的靈氣,精細到變態的控制力下弄出來的法門,他自己都嚇呆了。常被人用來形容神仙法能的排山倒海,倒海他做不到,這排山嘛,小一點的山頭卻是沒什麼問題了。
這還是最簡單的法門。
這樣的日子過的很快,本來沈端和也不知道要練多久才算是個頭。
這一天突然心情焦躁,這對他來說可是從來沒有過的現象。就算練習黃埴功出錯的時候也沒有這樣。
偏巧這一天是收穫日,耳朵又被灌滿了黑皮們的抱怨之聲。同時,許多信息也同樣湧入了沈端和的耳朵。
別的他也不甚在意,倒是其中一個剛入門不久的小孩,向師兄們詢問何時才能回家一次。聽到這個,沈端和心裡就打了一個突。
本來的無名煩躁變成了迫切的期待,原來是想念自己的家人了。
算起來自己上山也四十多年了,自己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可俗世間的父母想必是耐不住歲月侵蝕啊。
難道是父母有什麼狀況,自己才有感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