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不要逼我!」
恢復以往清冷的神色,靈雪因倔強的抬頭與對方對望著,手緊緊的抓著一旁沉默著的夜珩君柔滑的衣袖,將那平整的衣袖,抓出折痕。
夜珩君搖頭笑笑,與煞題對望一眼,低頭柔和的道:「雪因,你先回去,我在這還有些事需要解決。」
「你……」
靈雪因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對方,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臉,驚訝的表情,然而對方只是淡笑著看著他,不言不語。
「不行,我今日來便下定決心一定要帶你走!」
說罷,回頭倔強抬頭,眼中神色決絕,有著不顧一切。
「哥,如今只要你一句話,要麼就讓我與珩離開,要麼便讓他離開,留下我的屍身。」
「你……」煞題氣極。臉色鐵青鐵青,揚起的手眼看就要落在那張微揚的臉上,夜珩君眼疾手快的在半途將手攔下了。
「這是否就是你要的結局?是不是?是不是?」
面對曾經親如妹妹的單靈,他永遠生不起氣來,所以他將所有的怒氣發洩在擋在單靈身前的夜珩君上。他的臉色依舊淡雅,神情淡漠。這是當年自己初次見到的那個出塵絕骨的上神,然而又已經不再是那個上神。
他的身上,帶著對世事的淡漠,遠離一切的糾葛,俯視著一切為他而起的風波。他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一個人,然而當那個人被迫被逼出他的生命時,他便用這種淡漠,隔離了身邊的一切事與人。
身在局中的自己曾經看不清,讀不懂,一個頭栽在裡頭,在他身邊四處亂撞,撞到頭破血流。然而這幾日,他按照空為的指點,站在旁人的角度,看得清晰明瞭。
那沉寂了幾千幾萬年的心,住過一個叫單靈的女子,然後,當那女子消失在他身邊時,他的空洞的心,漸漸被一個叫竹寒弦的男子填滿,直到如今,不曾驅離。
然而,仍在局中的單靈,即現今的靈雪因,還沉浸在當年的美夢中,不願醒來。為了同一個男子,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氣,他恨,他怒,然而卻無可奈何。
因為愛過,所以他懂。所以,他無能為力。
一拳打在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對方沒有避開,他聽到肉、體撞擊的聲音,他偏頭,嘴角流出幾絲鮮紅。他聽到單靈的驚呼聲,責問聲。然而,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只能機械的轉身,回房,將斑駁跡跡的房門「砰」,一聲關緊。
然後,脫力般的靠在那吱吱直響的房門上,將那由於激烈撞擊而顫動的房門,安撫似的讓其平靜,讓他自己也平靜。
兩人離開了,他知道,仰頭,將想要落下的淚,生生的逼回眼中。何時,兒女情長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可又在何時,他已不再適合兒女情長。
宮院深牆,誰曾將流年付與,轉身,凋零,卻不可再索回。
經此一事,靈雪因已無法再隱瞞自己的身世。看著在前方與自己保持幾步遠的夜珩君,那高挑清瘦的背影,身姿卓越,光華無限,只是如今看著,卻似乎離自己原來越遠。
「珩……」上前幾步,如幾萬年前那般,小女兒態的拉著他的衣袍袖擺,撒嬌怪嗔,夜珩君停下腳步,歎一口氣,當他轉身對上靈雪因的那雙瞼水秋眸之時,她突然有點害怕,直覺告訴她,應該阻止他說話。
「嗯,珩,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久魃等你很久了……」
「單靈!」
夜珩君伸手拉住單靈一隻嬌柔柔荑,拉她與他對視,下定決心般,眼中神色清明,臉上卻帶上幾絲歉意:「單靈,我有話與你說。前因舊事,隔了太久太久了,你知你我一起,終究不是最適合的,而我們的緣份,早在當年你將雪靈送入腹中,便改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聽,我不要聽……」
靈雪因搖頭,抽出手,緊緊的按在雙耳旁,阻止夜珩君說的話入耳。夜珩君也不再說,只是看著她,直到她蹲下身子,緊抱著雙腿蹲下,一抽一搭的哭泣著,卻沒有如往常般將她抱入懷中,細細安撫。
清風,明月,紅暈微起,月色漸漸朦朧模糊,橙紅的色彩如彩練飛舞,染紅半邊東方層林。
夜珩君不再說往事,他說,有些事,因當讓你親眼去看看,結果,卻不會改變了。
靈雪因哭累了,然而那個溫暖清香的懷抱,離她遠了,只留下一個孤高冷清的背影。
他說要帶她去看一樣東西。她默默的跟在他身後,走進了月老的姻緣殿。
根根紅線,細小如蛛絲,密密麻麻的網交錯縱橫。紅色,卻鮮血的艷紅,入眼便恍惚了。
月老在,一個白髮潔然的老頭,一簇密密的山羊白鬍子,將那雙唇都沒進去,看不見影子。聲音卻是投過那一動一動的鬍子,傳到她耳中,入不了心,卻在一張一合間,如流年過眼,看見了,不能改變。
「夜珩君,這……若是上頭怪罪下來,老夫也是很難擔當的。當年玉帝那事兒……咳咳咳,老夫也是無能為力呀。」
夜珩君伸手抓著那一根縱橫交錯的線,只要輕輕一用力,便可將太扯斷的,只要稍微用力。
然而月老看出了他的心思,如餓虎撲狼般,將那線從那白皙如玉的手上奪了下來,藏在懷中護著,口中叨叨唸唸,將靈雪因恍惚的心緒拉回。回神望去,線是完好的,多而雜,沿著與珩的線交錯紛雜的線看去,捆綁著玉帝瓏御清的、竹仙竹寒弦的、石妖魅惑的、魔王煞題的,以及七彩童子夜岑的。
她不自禁的倒抽一口氣,那些人,皆是男子。而自己將其奉為親哥哥的男子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唯獨,沒有一個叫單靈的,或是靈雪因的女子。
「看到了嗎?」
夜珩君也不再逗月老,那一大把年紀,老愛學小童般,撒嬌耍賴,與他處多了,都愛他那老頑童的性子。或者初初是氣極了他的膽小怕事,然而經歷了一些事,看淡了,便也就如此。
誰的曾經,不曾逼不得已的做些事,即使,對某些人有愧。
誰的紅線,曾經燦爛的搭在另一個人的手心,然而一個不小心,力道重了,卻是只能無奈的看著聽著紅線斷裂的聲音。那一刻起,便知,後悔,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