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鳶時天,也稱桃月,御京初雪稍霽,梅香漸隱,雖有暖陽拂照,天依舊冷的得磣人。
如此風雪如此夜,勝卻三季碧藍天。白雪皚皚已過,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國慶也已經過去了,熱鬧了將近一月的御京,游旅商人也紛紛離開,顯得尤為的淒清。一地的白雪,由於陽光的照射開始融化,樹上冰錐也開始滴滴落雨,整個大地顯得髒亂不堪。
歐夜珩站在臥室窗前,雕花罩紗窗大開,院子外的幾棵柳樹開始抽枝發芽,卻沒到一抹青柳水中映的時節。國慶之日已過,招募新官員的考試也已經過去了,如今他卻突然覺得無事可做,這種天卻是不想出去的。
「少爺您不去主廳用膳嗎?最近老爺向晉王爺討了一個江南來的廚子,做得那手好菜,可饞了丞相府上上下下。」
小岑子見歐夜珩站在那邊發呆,以為他是剛剛考完科考,心裡擔心著,便故意轉著話題。
「江南?聽晉王爺說三月的江南卻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了,不知漫天桃花紛飛,會是何光景?」歐夜珩卻突然想起前幾日與竹寒弦的玩趣笑話,就起了想要去江南看看的念想,這念想一起,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竹寒弦住在歐府的這些日子,一直以神醫竹弦子之名為歐丞相治病,而歐丞相三年病纏床榻,連御醫都束手無策的病症,卻在他來了不久就開始慢慢痊癒,也因此名聲大起,宮中朝廷紛紛來人結交,他也漸漸的有了自己的交際圈子。
晉王爺卻是當今聖上的一母胞弟,名律(lu)澈寒,卻是與歐夜珩自小就走得極近的,最近卻天天拉著竹寒弦往外跑,那江南來的廚子,多半是晉王爺為了向爹爹討竹寒弦,才大方的送來的。
「少爺,您不會是……不行不行,前些日子您出門被幾個紈褲子弟誤認為是哪家小姐,還被調戲來著,你要是去那麼遠,夫人肯定是不允的。」小岑子收拾床鋪的動作一滯,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你有見你少爺我有被那幾個紈褲欺負了去?」歐夜珩好笑的回頭,伸手就給小岑子頭上一個爆栗,「丞相的公子這名頭,我還不至於丟了那臉面。」
「那倒是!」小岑子揉了揉被敲的地方,想起那日那幾個紈褲子弟被少爺玩得最後屁滾尿流的跑了,就覺得好笑。後來回府,這事被老爺夫人知道後,兩老便要少爺盡量不要出府,沒過幾天,那幾個紈褲卻是不知被什麼東西纏了,直嚷著他們禽獸不如,要丞相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們。
「再說了,娘不讓去,我偷偷的去還不成?小岑子,你要不想跟著,我也不管你,但對娘那要給我保密,知道嗎?」
「嗯嗯……」小岑子兩手緊捂著嘴,拚命的搖著頭,口中卻發出嗯嗯的聲音。
歐夜珩不再理小岑子,轉身將埋在一個箱裡的包袱提出來,細細的清點裡頭的物什,隨即打上一個活結,提起包袱就要出去。
「少爺,讓小岑子跟著您吧,小岑子可以照顧您的日常起居的!」小岑子見歐夜珩就要大步離開這間寬敞的房子,趕緊上前揪住了他手上的包袱,一臉哀求的看著他。上次去看跌山,少爺也不想帶著他,卻也是被他死皮賴臉的纏得沒辦法,才讓跟著。
「我沒說不讓你跟。」歐夜珩暼了一眼在門檻後露出的一角藏青白袍,袍邊繡著祥雲圖案,卻是絳繡樓織就的上品,只有皇親貴族才能有那麼好的布料做衣裳,他卻假裝沒看到,對小岑子道:「翔凌院問問,看看竹公子願不願結伴而去?」
「是,少爺,小的馬上去問,那……小的幫您拿包袱,嘻嘻……」
小岑子一臉喜笑顏開的來接歐夜珩的包袱後立馬跳出房外,往竹寒弦所在院落而去。歐夜珩握拳將食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假咳的動作,然後四處尋望,確定沒人經過時,直往大院的後門而去。
殘冬盡去,春色無邊。風吹草低,萬紅裊裊。江南卻真真的已經到了芳菲漫野的時節。一地翠綠,一地落花,不見悲涼,反倒添了幾分趣味盎然。
桃花山花開爛漫,江南才子佳人相攜踏春賞花。紅粉相間的桃花般,帶著陣陣清淡幽香,撩撥著鼻尖。一條小道分兩邊,一條是梨花與桃花間隔的白粉色,極是別緻的。一條就相對清幽些,卻是上山的路。
歐夜珩緩步邁向人跡稀少的上山之路,這裡就只有純淨的桃花,花瓣尖兒處是淡淡的粉色與潔白相間。今日只有兩人出來,安從與小岑子被竹寒弦撇在了暫宿的客棧,所以這條只容兩人並肩而走的桃花小道,剛剛好讓兩人緩步走著。
一路行來,兩人無話。歐夜珩心情很好,不時的伸出左手展開,托著幾片剛剛落下的花瓣,淡粉的花色,在白皙的玉掌中,極是恰到好處的美。停留片刻,便又從指縫間溜了下去,帶著幾分俏皮。
竹寒弦臉色卻是臭臭的,昨日剛到江南桃花山下,他本是想著與歐夜珩兩人單獨過過的,孰知歐夜珩直白的告訴他,邀他齊來江南看桃花,卻是存了私心的,只因他有法力,可眨眼間就將他與那黑冬瓜給送來了。而帶上安從,卻是真的想要帶安從出來走走,聽罷此言,他氣得不輕。輾轉了一夜,想著今日他便會與自己道聲歉,卻直到現在,那人兒都沒有一點道歉的意思。
走不多時,已經到了半山上,桃花樹也越見稀疏。不遠處有一個岔路,卻不知是伸往何處。這時,只見一個紫袍男子帶著一個小廝打扮的小童從那轉了出來,見得在這邊停著的兩人,那當先的男子卻也是一愣,隨即卻有些癡迷的看著歐夜珩俊美絕倫的臉。
溫潤如玉,氣質高華。一襲寬鬆的白袍,襯得是偏偏佳公子的飄逸俊秀。
歐夜珩見對方打量著自己,銜著一抹淡笑,微微一額首,算是打了個招呼。只見那男子卻也是不凡,除去渾然天成的貴氣不說,即使一身平凡的穿著,也透出了點點上位者的霸氣來。雖說為歐夜珩的容貌而驚艷,卻也在瞬間回神,禮貌的上前回禮。